作者:狮子歌歌
他手法专业,涂完肩膀又让林驯卷起背心下摆,露出血瘀遍布的后背——这些都是今晚摔倒或被铁链硌出来的伤。
林驯皮肤白,像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因而青紫色的淤痕这一块、那一块,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阿青一边抹药,一边倒抽气,林驯却没什么反应。
回想两人认识的这几年,他似乎总是死气沉沉的,经常受伤,却对疼痛很麻木。阿青不禁感慨:“你是不是没有痛觉?”
闻言,林驯抬起头,罕见地对他笑了下。
不懂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关于最近的事,阿青听到了一些风声。作为朋友,他可以暂时收留林驯,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蝎子的人早晚会找到这。黑石俱乐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不可能在里面躲一辈子。
“你才进去一天,就伤成这样,你就算再能打,又能在里面撑多久?!指不定哪天就死翘翘了!”
阿青想想都发愁。
林驯用手机打字: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见他手上的绷带,阿青灵光一闪:“哎呀!你可以去找霍霆霄啊!”
林驯一僵,阿青扳过他的肩膀,说:“你上回给他递消息,还为了这事跟蝎子翻了脸,怎么着也算他欠你个人情。你不如就拿那个被炸掉的工厂做投名状,请霍霆霄帮你安排个好出路,蝎子的手再长,肯定也伸不到霍家的地盘去。”
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阿青兴奋地拍了拍大腿,“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主意是不错,但林驯没这个打算。
他是个头脑清醒的成年男人,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从枪口瞄准蝎子脑袋的那刻起,他已做好了被列入仇杀黑名单的心理准备,一切结果他照单全收,不需要任何人替他收拾残局。
——这是他的选择,与霍霆霄无关。
上次递消息、去宴会,也只是想亲眼确认霍霆霄安全,给自己一份心安。
林驯不想让霍霆霄误会他是在投机取巧,索求回报。
更不想让霍霆霄因为他的擅自喜欢,产生一丁点的困扰。
林驯打出一句简短的“算了吧”。
阿青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逼,连呼几声“为什么呀”,又苦口婆心给他分析利弊。可林驯还是油盐不进,一副“死就死吧没关系”的样子,把他气到胃疼。
有毛病吧!自毁倾向很严重,还他妈死犟!
“随你吧。”阿青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枕头,“今天你睡地板!”
关了灯,阿青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几句犟种,林驯头枕手臂安静听着,内心依然无波无澜。
他确实很犟,认准的事就一意孤行,很难回头。
喜欢霍霆霄是这样,远离霍霆霄也是。
他这种人,本就不该出现在霍霆霄的世界里。
不惊动、不打扰,才是他该守的本分。
【作者有话说】
林驯:o.o今天被掐脖子了,好……爽
霍霆霄:偷偷用力
第6章 “打完这场,跟我走”
怕牵累阿青,林驯没有在他家久住。
他找俱乐部经理请示了一下,暂时住进了后台的一间休息室。这里没有床,只有一张旧皮沙发,以林驯的身高躺在上面,半条小腿都要悬在沙发扶手外。但比起几年前在桥洞下和流浪汉抢地盘的日子,还是舒服多了。
林驯不挑。
晚上有比赛就打比赛,没安排就去楼上酒吧打杂,忙到凌晨,再回休息室睡觉,这就是他一天的生活安排。打比赛或有斗兽表演时,他特意往观众席看了几次,再没见过霍霆霄。
不来挺好的,这种地方少来为妙。
这天忙完回到休息室躺下,林驯闭眼听着外面吵架、叫床还有划拳的声音,将近中午才勉强有了点睡意。他睡得轻,意识浮浮沉沉,也分不清究竟有没有睡着,直到手机闹铃响起,他坐了起来。
离酒吧营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林驯洗漱完,先去外面吃饭。
从俱乐部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巷口对面有家餐馆做的炒饭味道还行,量足实惠,林驯吃完饭,顺便在旁边小卖部买了包烟,再沿原路返回。
出门一趟来去不过十几分钟,结果他还是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幸运的是,不是蝎子的人,只是群抢钱的垃圾。
林驯睡眠不足,整个人恹恹的,不想跟他们纠缠。他主动交出身上的全部现金,谁知却换来对面一顿讥讽。
“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垃圾啐了一口,歪头冲身边的小垃圾使眼色,“再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玩意儿。”
“是!老大!”
几名打手瞬间围住林驯,要掏他的裤袋。
林驯冷了脸,抬腿左右快踢再接一记回旋踢,六个人瞬间倒了五个。剩下的那个一愣,随即从后腰掏出一把甩棍,发狠地朝林驯冲过去。
林驯闪身避开,反手给了那人一拳。
其余人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知道今天遇见了个狠角色,各个面露狰狞,一窝蜂地再次围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面都带了家伙,林驯最终被反拧胳膊按在了粗糙的墙壁上。
老大恶狠狠地踹了下他的膝弯,骂道:“他妈的还挺能打,你再动下试试啊!”
说着,他摸进林驯的裤袋,从右兜里翻出一块手表。
表盘机芯做工精良,电镀均匀光亮,就算是不懂表的,也能一眼看出它价值不菲。
只是内部没有表针,是块坏表。
“操,没表针还能值几个钱,”那人把表扔给旁边的人,“你们谁懂眼,看看能卖出去吗?”
这时林驯忽然暴起,拼着胳膊被拧断的风险,硬用蛮力撞开了钳制他的两个人。
“我靠!把人按住了啊!”
低呵声中,打手们再次抄起家伙往林驯身上砸去,林驯脑袋被打破了,血顺着额角往下流,他却全然不管,只疯了似的去抢表。
这股不顾死活的凶悍劲儿把拿表的兄弟吓了个激灵,手一抖,表“啪嗒”掉在了地上。
林驯扑过去捡,其他人趁势用甩棍猛击他的后背,疼痛瞬间炸开,林驯一个趔趄摔趴在地。
手表近在咫尺,他伸出手,指尖刚勾到表带,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了手背。
随后,四周围过来很多只脚,又踢又踩,头顶一片混乱的叫骂,林驯一概看不见、听不见,他只盯着那块沾了泥污的手表。
血流经眼皮,蛰红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踩住手的那只脚撤开了,林驯赶忙再去捡,却见一只手先他一步,他想都没想,一把攥住了那人手腕。
他凶狠地抬眼,瞳孔微微放大。
……霍霆霄?
怎么会在这看见霍霆霄?
他用力眨了下被血糊住的眼睛,近在眼前的那张英俊的面孔并未消失,不是幻觉,也不是臆想,男人的手腕还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林驯张了张嘴,喉咙里才挤出几个闷哑的音节,就被一名半路杀出的保镖按住肩膀,警告他快放手。
他没防备,再次摔趴在地上。
霍霆霄扫了那名保镖一眼,对方立刻撤手,退到一旁。
这时林驯终于回过神,慌忙松开霍霆霄,从地上爬起来。
低头一看,衣服是脏的,鞋子掉了一只,就连双手也尽是血污泥垢。
好狼狈,怎么偏偏让霍霆霄看见。
他懊恼地抬起胳膊蹭了把脸。
面前递来一张纸巾,林驯微怔,顺着男人修剪干净的指甲看去,看见霍霆霄腕间被他抓出了几道鲜明的指印,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驯接过纸巾,低头擦掉脸上的血渍,慢而用力。
霍霆霄的随身保镖把抢钱的几个垃圾打包送去对街的警署,只留下一个人守在巷口,巷内恢复了宁静。
天色渐暗,安在后门上方的一盏照明灯已经老化,忽闪忽闪的,时不时发出一阵电流声。
“要不要去医院?”霍霆霄问。
林驯摇头,眼皮垂着,时不时扫一眼霍霆霄手里的那块坏表。很明显想要回来,但迟迟没有伸出手。
霍霆霄拿起表端详,林驯轻轻提起一口气,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
霍霆霄眯了下眼,看他的眼神又深几分:“这块表……很重要吗?”
林驯点头,一秒后又摇头。
霍霆霄不看表了,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林驯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明白过来,但他的手机在刚才的混战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没法回答。
只能指一下身后的俱乐部。
霍霆霄说了和阿青一样的问题:“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这。”
今天只是出门吃顿饭,距离俱乐部的后门不过几十步,就被人围住了。还好来的不是蝎子的人,否则林驯不死也残。
可林驯这几年在街头漂着、混着,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诚如阿青所想,他足够警惕、能打,但也对自身安全足够漠视,哪怕今天被人砍死在街头,他也没什么所谓。因此当初和蝎子翻脸时,林驯根本没想过要给自己留退路。
——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做的。
现在被霍霆霄问起以后的打算,林驯像被点名参加突击考试的学生,临时抱佛脚,现编现想。
估计一时半会儿等不来答案,霍霆霄转开话题,问他:“今晚有比赛吗?”
林驯收起思绪,点了下头。
霍霆霄走到他面前,说:“手。”
林驯一怔,先用T恤下摆内侧擦了擦手,才伸出去。
五指微蜷,缩在掌心,很紧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