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浪游 第6章

作者:时有幸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近代现代

他准备过措辞,但对话真正发生时,感觉那些发泄不甘的、或是假作潇洒的言语都没有意义。

他更想知道容念的近况:“还可以,你呢?”

容念道:“也不错,你走之后我被别人资助了,这一年都住在他们那里。”

他们现在的身份无论从哪方面看,寒暄都理应点到即止,可陆岁京直接跨过了界限。

“你说谎的时候喜欢眨眼睛,刚才眨了好几下。”他淡淡地说。

容念撇了撇嘴,道:“是真的不错呀,转学到了私立高中,同学们都是……”

尾调被散漫拖长,他纠结了下,似乎想不出太贴切的形容词。

“你见过那种名贵的宠物猫吗?一直关在铺满绒毯的保温房里,爪子都比野猫的钝。”他形容,“被气了要炸毛,但有心顺一顺就会贴过来,我觉得很好玩。”

可爱,有趣,好玩,容念骨子里有一股顽劣和狡黠,对人对事的评价常常如此。

即便把他放到勾心斗角的环境里,他也能游刃有余,如果偶尔显得失措,多半是自己愿意装成这样。

世界打磨他,他已经太懂如何保护和满足自己。

“不过有的人一直讨厌我比较好,我也不希望他们靠近。”容念道。

他感叹完,转头向陆岁京解释:“我没有把你比喻进来啊,你不要代入。”

容念没有挑明陆岁京属于哪种,直接把人从猫咪大群体里摘了出去。

“我以为你会想聊一下过去。”陆岁京道。

容念嘀咕:“过去?这有什么可聊的,总共没发生几件好事。”

地铁上没有位置,他们并排站着拉住扶手,陆岁京个子更高一点,这个姿势很轻松。

和容念清清爽爽的白T配浅蓝牛仔裤不同,他穿的是黑色T恤,上面有摇滚元素的图案,看起来很酷。

现在是晚自修下课的时间,途径高校区,有假期补课的高中生背着书包进来。

几个女生瞄了眼陆岁京,然后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真是沾花惹草,容念心说。

陆岁京气质很冷,是和贺疏星不一样的凛冽。贺疏星孤傲矜贵,而他锋利危险,好像一柄藏在迷雾下的刀刃。

女生们红着脸时不时偷瞄,却始终不敢接近。

到站后容念先走,陆岁京跟在后面,两个人隔了半步的距离。

陆岁京道:“我能加你微信吗?”

容念拿出已经黑屏关机的手机:“我平时不太会用,忘了给它充电了。”

福利院里开支拮据,通讯工具只有一台老式座机,要想上网只能去黑网吧。

有手机是在高考结束后,方悦秋给容念买了一部最新款。

贫困高中生突然拥有电子产品,肯定上手得很慢,重生后的容念兢兢业业保持这个笨蛋人设。

“要不你把微信号报给我,我回头加你?”容念道。

他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自己不添加,到时候陆岁京问起来,再说不小心忘记号码了。

陆岁京道:“你写给我吧。”

容念:???

他匪夷所思道:“你没有手机?”

陆岁京点头:“我私自出来的,手机放在身上会被定位。”

他问保安借了支圆珠笔,摊开右手手掌,让容念把号码写上去。

容念道:“那你这样回家没关系么?”

陆岁京道:“没有,被发现了顶多派保镖出来找我,不能拿我怎么样。”

容念落笔的力气很轻,好像在顾虑笔尖会弄疼陆岁京的皮肤。

他们此刻离得近,陆岁京可以看清楚少年浓长的睫毛。

容念身体纤细,连睫毛的扇动都显得格外轻盈,陆岁京不禁回想起它在掌心里拂过的柔软触感。

“写好啦,陆二公子。”容念学着他家保镖的叫法称呼他,“话说你腿还疼不疼?”

少年神色略显紧张,乌黑的眼珠子流转着微光,目不转睛地关心对方。

可怜兮兮的,搁谁都不忍心吓唬他。

陆岁京道:“不疼了,野猫的自愈能力比较强。”

“都说没有把你也比喻成猫了。”容念道。

“那在你这里,我被归类成哪种动物?”

“就不能好好当人吗?”

容念不解地问,又没心没肺地露出笑意,在陆岁京的掌心随意地涂抹了几笔,继而要把摊开的右手包成语.,嬉|挣.里拳。

陆岁京配合地虚拢起手掌,容念道:“等我走了你再看喔,满足你不当人的需求。”

尽管看不到掌心上画了什么,但陆岁京猜得到。

容念画了一只小狗。

第5章

开学当天,燕大校门口仿佛是豪车车展,可见被戏称为贵族学校也不算毫无缘由。

校园里人来人往,家长陪着孩子收拾好寝室便四处闲逛,也有的像窦洋这样,是司机在旁帮忙拎箱提包。

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容念独自推了两只行李箱,很顺利地找到法学院的新生注册点。

凉棚下坐着几个学姐,她们懒洋洋瘫在塑料椅上,看到容念之后不约而同地打起了精神。

“家里人没送你,一个人来的?”学姐送上亲切关怀,“要不找个人帮你搬东西?”

容念笑道:“没事,不用麻烦。”

学姐试着拎了拎他摆在旁边的箱子,吃惊:“行李这么沉,怎么能说没事?我找个力气大的帮你!”

“学生会的刚来抓过壮丁,把男生们派到后勤部搬水了。要不我走一趟?”另一个女生答道。

学姐蹙了下眉,随即让容念等等,掏出手机飞快打了几行字。

附近有观光车可以坐到寝室楼下,容念觉得这样已经很方便,正想推辞之际,学姐打了个响指。

学姐道:“大功告成,学生会挖我们墙角,我们挖回来不就好了?等着,马上就到。”

她递给容念冰镇的矿泉水,再打量起了这位学弟的脸。

收拾一下能看顺眼的男生不少,惊艳到容念这样的就罕见了,她从迎新模式丝滑切换成了做媒。

“容同学有对象了吗?理想型是哪一类?户口在本地还是外地?”

其他学姐也来掺和:“喜欢长发还是短发?年上还是年下?葱花邪i教还是最爱葱花?”

容念抓住重点:“……不吃葱不吃蒜不吃香菜。”

“干嘛回避问题啊?不考虑恋爱吗?我们学校风水是不是出问题了,帅哥一个个的都来修无情道?”

“杜绝迷信从我做起,我愿意和校草以身破除这条谣言……”

“哎,人来了,你有本事继续贫。”学姐道。

那位想和校草携手破谣言的女生迅速闭嘴,坐姿都优雅了几分。

容念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有个身形颀长的男生在往这边走。

这里是报到区,各个院系都聚在一处,其他专业的人纷纷和男生打招呼,看得出来这位学长人缘非常好。

“傅琢州,快点,别和物院的瞎聊了!”学姐催促,“等着你搬货呢!”

“你说这儿来了个漂亮弟弟,让我赶紧戴好眼镜过来长见识,敢情是钓我来搬东西?”傅琢州接茬。

他长得俊气,很温柔也很有风度,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学姐道:“能干体力活的都借给你们学生会了,你这位会长不该承担责任?”

她瞧了瞧容念,又说:“而且我也没讲错啊,难道这弟弟不够漂亮?包装一下出个道,你想见还得买门票!”

“没讲错,我省门票钱了。”傅琢州附和她,笑着看向新同学。

阳光下,他的眉眼很清晰,神色带有久违的、令人怀念的温和。

容念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对于自己来说,傅琢州不是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听着故友温和的语调,他感觉眼眶有点涩。

重生前两人的关系比学长学弟更亲近,在同一家律所由同一位老前辈教导。

那时候容念初露锋芒一心想证明能力,有点和傅琢州互相竞争的意思。

但对方一直把他当做弟弟,加班时请他吃夜宵,还邀他开春了去家里玩,说有庭院可以供他们露天烧烤。

可惜容念没能登门拜访,傅琢州也没触到春天。

天气尚未回暖的深冬,导师派容念去外地取证,傅琢州替他走了一趟。

“小容刚毕业没多久,那里也比较偏僻,我去比较合适。”傅琢州说,“正好家里资助过那边的小学,我一直想去看看。”

说这话时他风度翩翩,登机时也衣冠楚楚,回来却是遍体鳞伤。

这趟走得非常凶险,傅琢州取证时被当地的恶棍围堵,揍完后往坡下一扔。

山岭夜间零下二十多度,正常人难以熬过去,何况一个养尊处优的高材生?

如果不是心跳和呼吸虚弱,引发电子手环自动呼唤紧急联系人,他或许会就此“消失”在山野间。

消息传到律所,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荒谬,然而眼前就是切实发生了如此愚昧又凶狠的丑事。

被救出来的傅琢州昏迷不醒,容念在自己出事前每周都会去看望。

“春天快到了,师兄什么时候带我去家里做客呢?”容念在病床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