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北北
游阳扯过杨浩杰的胳膊,口中说:“你帮我排着,我去前面看看。”
“别去了,”杨浩杰反手拖住游阳的胳膊,对他说,“你要打电话找我啊,我有小灵通,干嘛在这里排队。”
“......啊?”游阳终于正视杨浩杰。
“小灵通我一直放柜子里呢,早知道你要打电话我就借给你了。”杨浩杰说。
游阳拿到杨浩杰的小灵通,他蹲在阳台,拨通了废品站的座机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他莫名有些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下一秒,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喂?”
这一瞬间游阳都想哭了,他攥紧小灵通,可怜巴巴地喊:“哥。”
“游阳?”席冲站在窗边,单手举着话筒。
委屈兮兮的声音立刻通过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不像游阳平时说话的声音:“哥你来接我吧,我不想上学了,我要回去跟你一起卖废品。”
席冲有些无语:“少放你的屁。”
“我不管,我就要回去,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席冲皱了下眉:“宿舍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
席冲换了个手拿话筒:“你还有几天放假?”
“七天!”游阳悲痛万分。
“那你再坚持七天。”
“我坚持不了!”
“坚持不了就去跳楼。”
“......呜呜呜。”
游阳车轱辘似的说了半天废话,反正不是要辍学卖废品就是要办走读,哪样席冲都不答应,最后他只能委委屈屈把泪水咽回肚子。
席冲转身撂了电话,站着半天没有动。
“扮雕像呢你?”一旁打游戏的项维冬看不下去,扯下头上的耳机,转过头说,“要我说干脆给二楼拉根电话线得了,省得你天一黑就往我屋一杵,赶都赶不走。要那臭小子半夜打电话,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挤一个被窝啊?”
席冲抬眼看项维冬,说:“不。”
“滚蛋,你当我乐意跟你挤。赶紧给我出去,你在这儿待着都影响磁场,害我游戏连输好几把,快走快走。”
席冲走出去,回到二楼黑漆漆的小屋。他没开灯,径直坐在床边。
最近入秋,早晚都已经有了凉意,不用再开电风扇,也因此屋内显得更加寂静。
席冲伸手摸了摸平滑的床单,忽然有些难以忍受这种安静。
他起身,还是打开了电风扇。
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他静静地想,七天。
还要七天啊。
◇ 第39章
度日如年地熬过七天,周五下课的铃声刚响起,游阳就背起书包冲出教室。
他几乎是跑到校门口,一抬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席冲。
“哥!”游阳冲过去,树懒抱树似的抱住了席冲。
席冲歪过头,感受到游阳滚烫的气息喷在脖子上,忍受了两秒,才伸手扯开他。
“你看谁像你这样,跟猴子一样。”
游阳回过头,见大部分出来的学生都是一个人,根本没人来接。比如杨浩杰,他就自己背着书包往马路另一头走。
也有家长来接的,都没这么夸张,最多亲热地说着话,把书包卸下来给家长拿,确实没有人像游阳这样立刻扑上去。
“我见到你高兴啊,”游阳不满,“抱你一下不行?”
“行,”席冲敷衍地点头,抬手拍了下身侧的自行车,“走吧,回去了。”
游阳这才看见席冲是骑自行车来的,好奇地绕着自行车走了一圈,抬头问他:“这车哪来的?”
“偷的。”
“你怎么不骑摩托车来接我,我觉得那个酷一点。”
“废话这么多,你坐不坐?”
游阳伸手摸了摸车后座,刚想说这么硬,肯定很硌屁股,就听见熟悉的不悦耳声音。
他回头,看见小叔小姨从不远处的车上下来,这下也不多话了,立马跳上自行车,搂住席冲的腰,催他:“快走快走,别让小叔看见我。”
席冲腿很长,轻轻一蹬,自行车就窜出去几米远。
游阳在后座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不得不侧过头,把脸贴在席冲的后背上。
贴了一会儿,他说:“哥,你的背真硬。”
风吹散了游阳的声音,席冲没听清,微微回过头:“什么?”
“没什么。”游阳嘟囔一句,抬起脸,任由风吹上来,自在地闭上眼睛。
回到废品站,还没进门游阳就已经闻到肉香,他立刻松开席冲的腰,快步跑进屋。
“冬哥!”他像个炮弹一样推开门。
项维冬手中举着铲子,差点没掉进锅里,惊魂未定地怒吼过去:“你个兔崽子要死啊!”
游阳嘿嘿一笑,凑过去看锅:“炖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爱吃的呗。”项维冬不耐烦地拍开他的脑袋,“走开走开,碍不碍事?一会儿热气熏上来再烫到你。你要没事干,就去把桌子摆了。我新买了瓶酒放在柜子里,你也拿出来。”
“好嘞。”
吃饱喝足,游阳赖在房间不走,跟项维冬一起打游戏。
直到项维冬嫌他话太多,总是瞎指挥,每次指挥完还都团灭。气得项维冬着他的鼻尖怒声让他滚,他才滚回二楼去找席冲。
趴在床上,游阳去扒席冲的眼皮,问他:“哥,你睡得着吗?”
“......”
“我睡不着。”游阳说。
席冲拿开游阳的手。
“我不想住校了。”游阳把脸趴在枕头上,侧头看黑暗中的席冲,“住校好麻烦啊。”
“上厕所要排队,洗澡要排队,连打电话都要排队,浪费好多时间。
“宿舍里也是,好吵。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说话,睡着了他们嘴也不闲着,还要说梦话和磨牙。
“洗澡也不是分开的,大家全挤在一起,每个人都光着屁股蛋,跟屁股蛋鉴赏大会似的,你都不知道我的屁股蛋被多少人看过了。”
席冲终于说话了:“你的屁股蛋金子做的?见不得人?”
游阳皱了皱脸:“那我也不想看别人的屁股蛋啊。”
“矫情。”
“食堂吃饭也要排队,去晚了都没饭吃。”
“你不能快点?”
“我不想跟他们挤嘛!”
“事真多。”
游阳不高兴了,赌气地翻过身。
反正他说什么席冲都要说他,在席冲眼里他哪里都不好,哪里都是毛病。
可他就是不想住宿舍啊。
他就不能跟小叔说住校,跟学校说走读吗?这样只用解决游一哲,保证游一哲不说漏嘴就可以。
游一哲很好摆平啊,免费帮他写一年卷子就行,这样他巴不得替自己保密。
越想越不忿,游阳转过身趴在席冲身上,质问他:“哥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没有我你睡觉肯定特别香吧,没有人吵你了,也没有人跟你抢被子,更没人烦你——”
“你也知道你烦人。”
游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席冲竟然说他烦人。
可没等他来得及伤心欲绝,席冲就突然翻了个身,像忍受够他了,把他压在身下,半威胁半警告地说:“都叽叽喳喳一晚上了,我看你的嘴也不闲着,赶紧睡觉。”
游阳一肚子话就这么熄火了。
耳旁清晰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半边身体也能感受到席冲的温度,游阳在黑暗中的脸慢腾腾红了起来。
幸好没有人发现,为什么会脸红呢?心跳也好快,好奇怪。
他想推开席冲,但犹犹豫豫,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回抱住席冲,心情复杂地把滚烫的脸埋在席冲脖侧中。
一夜无梦。
没有烦人的起床铃声,游阳睡到了中午,直到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在体内抗议,他才慢悠悠转醒。
睁开眼,引入眼帘的不再是破旧得墙皮都脱落的宿舍天花板,游阳怀揣着好心情起了床。
他蹦蹦跳跳下了楼,活力十足地去找席冲。等被席冲嫌烦了,他就去房间里找项维冬。
再被项维冬嫌烦了,他终于心满意足,去厨房吃给他留的午饭。
晃晃悠悠,左摸摸又摸摸,一下午很快过去。
接近黄昏时,项维冬从窗户里探出头,喊他:“游阳!有你电话!”
游阳正在院子里洗自行车,闻言放下水管和刷子,一边走过去一边问:“找我的?”
“对,说是你同学。”项维冬把听筒放在窗台上就扭头继续去鼓捣他新腌的萝卜去了。
走到窗前,游阳把湿了水的手在衣服上抹了下,拿起听筒:“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