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云艾艾
“……那闻江呢?”
“送节目组那儿和其他几个小孩一块待着去了。”
空间越封闭,他领地意识越强,病房内出现第三个活物会让他应激。
月栖意半信半疑道:“他肯走吗?”
自然是不肯的,可梁啸川管他肯不肯,一句“你在这儿意意会分心没法休息”,硬把那一步三回头的小狼崽子送走了。
月栖意稍稍偏过脸,避开他不喜欢的药膳,道:“你对闻江好一点。”
尽管月栖意那句“我可能没办法爱他”是颗强力定心丸,可梁啸川仍旧本能般地介怀排斥,或许只有月闻江长大了翅膀硬了、一年到头都不来烦月栖意时,他才会拾起长辈的慈爱宽容。
“意意,你放弃吧,”梁啸川把药膳里的百合舀出来给月栖意吃,道,“我和那小子看起来有任何父慈子孝的可能吗?”
心知希望渺茫,月栖意颇感惆怅道:“他毕竟是我的小孩。”
梁啸川一听“我的小孩”这种措辞便“蹭”一下着了,冷嗤道:“他算个屁,看你好心就硬缠上来,凭什么当你小孩。”
他大掌罩住月栖意小腹,又道:“要有能从这儿出来的才是!”
月栖意平静地望着他道:“你要喷火了吗。”
梁啸川一噎,嗓音瞬间降低几十个分贝:“没,这就小点儿声。”
月栖意:“手松一下。”
“……”梁啸川手默默抬起,离开平坦柔软的小腹。
月栖意坐起来,开机,未读消息与未接来电简直铺天盖地。
微信列表里最新消息来自段平尧。
月栖意点开看了下,是一个五百多页的文档,段平尧为他跑的这一趟,所有信息都在里头。
他唇角浮起一丝清淡的笑意。
梁啸川眯了眯眼,问道:“谁啊?”
月栖意并未隐瞒,直接道:“平尧哥。”
梁啸川听见这称呼就发酸,问道:“怎么不一直管我叫哥,小时候还叫川川哥哥呢。”
月栖意自然道:“平尧哥比我大七岁,不好直接叫名字。”
梁啸川扯扯唇角,继而问:“……聊什么呢,那么高兴。”
月栖意缄默少顷,道:“以后再告诉你。”
梁啸川把这小祖宗捧手心里二十年,什么样的软钉子没碰过个千八百回。
月栖意要退一步,他就往前进八百步,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一点点疏远。
“又是以后再告诉我,”梁啸川拿湿纸巾给他擦唇角,同他脸贴着脸道,“为什么答应段平尧上这节目要以后再告诉我,和他那秘密也要以后再告诉我,现在说什么也是以后告诉我,外婆要以后再带我去见……”
还有为什么只在梦里提起妈妈。
这一点没有“以后再告诉”,因为梁啸川舍不得问。
月栖意:“……那就今年,今年带你去见外婆。”
他之前都是自己去,也没有带月闻江去见过外婆。
梁啸川立即坐直身子,将月栖意更更更紧地扣进怀里。
两副身子一刚一柔贴在一块,对比鲜明,肤色隔着好几个色号,身材也差出两个尺码。
梁啸川确认道:“说定了。”
旋即开始规划道:“每年夏天都去,正好录完你就要去,或者国庆那会儿天儿正合适,没那么热,元旦也行……外婆知道我们结婚没有?”
月栖意点头,道:“关于我的新闻她都会看。”
梁啸川便问:“外婆嫌我丑没有?”
月栖意不解道:“我说我们是假结婚就好了,做什么还要给外婆看照片?”
梁啸川:“……”
他咬牙道:“行。”
第22章 献祭珍宝
病房里的电视正播月栖意的电影,是《梦生河》。
《梦生河》出品方是双姮影业,原著小说是导演郑卫平及编剧胥思洋共同创作,而后由制片人与双姮影业负责人洽谈投资事宜。
月栖意要走演员之路,因此祝双姮对当年的电影项目比较上心。
看过剧本后觉得月栖意的气质契合主角梦生,便与他提起这个剧本。
在月栖意表示自己要试戏时,祝双姮便笃定他一定能成。
因而,东祝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祝双姮出面,亲定了电影《梦生河》项目作为旗下影视公司当年的首个重点。
自家公司出资筹备,但试戏是月栖意自己完成——他连在幼儿园被坏小孩欺负时都不提自己是祝家掌珠,只说会告诉家里大人,要做演员自然不肯内定。
在数千名科班非科班的试戏者中,二十秒,他演绎了影片近尾声时主角梦生已经形销骨立、隔窗与路过的村民对视、无一句对白而只有眼神的那一段,被导演郑卫平当场定下,开启了他的演员生涯。
月栖意的电影,梁啸川每一部都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听见一句台词连在几分几秒都记得准确无误。
看见一张剧照就能描述出场景对白。
此时屏幕上的梦生已经走过从南洋到华西这一段迢迢无尽的长路,立在了阿嬷口中的梦生河旁。
梦生,也即月栖意,将阿嬷的小骨灰坛搁到河边,手触及腰间系带。
阿嬷要他在七月十三日时,将自己葬在梦生河边最高的那棵梨花树下。
今天才刚六月十三,同伴去河边的梦生村借宿。
梦生解开衣带,打算去河里洗一洗。
他极度爱洁,一路上只要有水,宁可不喝、渴得唇裂,也要把自己收拾干净。
梦生河清澈见底,月光铺在水中,也铺在少年周身。
那身体太过洁净美丽,肌肤质感如同柔腻的乳膏,仿佛体温一捂便能融作水,能借助视觉闻到香气。
肩线平直清峭,腰腹紧窄,双腿修长。
一眼望上去清瘦单薄却毫不干瘪,反而曲线玲珑,显然是骨骼纤细、而肤肉紧致柔软之故。
先是特写定在他的足尖,沾了河岸的淤泥。
足背盛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入同样盛满月光的梦生河。
而后迅速拉开远景,月影朦胧,水波缥碧,远处村庄灯火昏黄,近处一盏灯也无,唯有月光与萤火。
画面中心是水面与月栖意的胯骨齐平。
随着流动,河水一下下拍击那两枚微凸的骨骼。
月栖意侧脸微偏,低身去掬水。
脖颈线条流畅优美,起伏不显,几乎看不到喉结。
他仿佛要献祭给河妖的珍宝,这画面圣洁得不可思议,即便寸缕未着,也无人说得出“低俗”二字。
但圣洁到极点,便会引发悸动、震颤,脑里心里想的比电影低俗多了。
银幕外看客想入非非,银幕内也在筹谋着践踏这种圣洁。
身后传来靴底陷入淤泥后再抬起的脚步声,一双黑色沾满污泥的胶质雨靴。
而月栖意身形轻、脚步轻,草鞋洁净干爽,唯有足底有层薄污。
他动作顿了顿,神情毫无戒备,询问同伴:“赵二哥,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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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自然环境尚不乐观,污染是高歌猛进促发展的大时代遗迹,还原绿水青山并非一日之功,既然成效尚不明显,那么稍稍多些人烟的地方就很难找到不发臭的河。
为了这条凡尘之外的河,拍摄地点也几乎在凡尘之外——附近只一座小野村。
三十公里外才有镇子。
镇上有唯一一家招待所,条件多简陋不消说。
虽则外界不知月栖意与祝家的关系,但双姮影业在投资上仿佛砸钱,任何经费都充裕得惊人,除了拍摄所需,生活制片干脆由祝双姮外派自己的秘书之一来做。
祝家不可能让月栖意昼夜不分地来回颠簸,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就是开阔,于是沾小主演的光,全剧组都住上了房车。
一眼望去浩浩荡荡,雄踞平原之上。
戏里是六七月份,戏外其实已至深秋,尤其当日寒潮气势汹汹南下,气温跌破冰点,新闻中说那是贵省六十年来气温最低的一天。
月栖意年纪小,导演郑卫平主动清了场。
拍完那一段之后一出水,郑卫平也没再要求保一条,痛快地让收工。
陈扬帆火速给他披上军大衣和羽绒服,月栖意身体僵麻,尤其是腰以下在冰水里泡得动不了,陈扬帆将他背上房车。
又是下水又是夜戏,冷到逼近人体承受的极限,他并不想哭,然而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外溢,脸色雪白,整个人都在打颤,陈扬帆将两个取暖器推过来,开最大档摆在他身侧。
见月栖意身体一直抖个不停,陈扬帆又赶紧问灯光组借了几个6000K灯,也抬进来烤月栖意。
房车内基本等于一套小型一居室。
稍事休息之后,月栖意进浴室洗澡,陈扬帆接过门外送来的夜宵。
双姮影业的资金如此慷慨地往剧组里灌,于是剧组聘了十二位大厨。
内有八大菜系,外有意法英美。
食材都用直升机空运,务必新鲜美味。
扳指大的车厘子、弹珠大的蓝莓成箱成箱送过来,开海期新捕的鱼到达时还在扑腾。
无论如何不能亏了五脏庙。
尤其小主演正值抽条期,最最不能亏了他的五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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