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云艾艾
梁啸川迅速浏览完毕,而后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这样。”
月栖意警惕道:“这是剧本,你答应过我的,把我的工作和生活分开看待。”
梁啸川扯了扯领口缓解躁意,道:“你是小祖宗,我听你的,我是想说……”
“……说什么?”
“我们把这场戏走一遍。”
霍从璋急不可耐地将许言郁娶回家,婚宴上称心尽兴,酩酊大醉。
新房红烛高燃,梁啸川指尖触及月栖意的衣襟,又被拂开。
依照韩玮华御用摄影指导惯常的拍摄手法,新房内灯火通明,月栖意却要身处画面边缘、沉在昏暗后景里。
身上衣衫鲜红,暗影一加,如同一团幽幽的、殷红如血的火焰。
他冷声道:“霍二少,我热孝在身,我妈妈尸骨未寒,我答应立刻结婚已经是不孝至极,死后要入阿鼻地狱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母亲新丧,再与霍从璋亲密,他如何对得起他母亲。
霍从璋醉得厉害,反应半晌才明白,笑了下道:“也是……是我考虑不周全。”
又道:“说什么阿鼻地狱,你妈妈当然希望你过得好。”
“是啊,”月栖意看向他,轻声地、一语双关道,“我妈妈只希望我过得好。”
他盯着梁啸川,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泪只一瞬间便汹涌而下。
对于戏中的霍从璋而言,会觉得他思念母亲,是为失恃而痛,因此慌里慌张地俯身安慰,一句句道“你娘也不希望你这样自苦”“大喜的日子怎好哭呢”“过两日我与你一同去祭拜你妈妈”“你妈妈见你成婚会高兴的”。
殊不知他每提一句许言郁的母亲,便是在许言郁心上扎一刀,便是加深一分许言郁的恨。
而戏外,梁啸川身体陡然僵住,一样慌里慌张道:“意意……不哭了不哭了,你这么入戏会伤身体,更会伤心的!”
“……”月栖意尚未从戏中抽身,一壁落泪,一壁无奈道,“我是演员。”
梁啸川闷不做声,轻轻给他擦眼泪。
月栖意问道:“还继续吗?”
梁啸川攒着眉,颔首道:“嗯……就剩两句词儿,你别入戏了,你就念出来。”
月栖意便道:“霍二少说的也是,大喜之日我不好扫兴,但我无心无力,所以……霍二少,你给我()吧。”
“霍当家,你肯吗?”
许言郁心中快意——天潢贵胄,视人命如草芥,他便偏要霍从璋俯就伺候别人,从这看似美满的婚姻开始,权力、财富、尊严、性命……一步一步粉碎霍从璋所拥有的一切,让霍从璋与自己一同下地狱。
地下空间内的灯光被梁啸川悉数熄灭,以月栖意的视力,只能望见一片浓墨似的黑。
刻意营造的氛围令肢体战栗,他只能闭眼。
在这洞穴一样的空间内,梁啸川伏低,月栖意眼尾润湿,咬着唇,齿间溢出一点抑制不住的轻船。
他挣扎道:“不用做到这一步……那不成假戏真做了吗,拍摄的时候,只需要把刚刚那部分演完……再拉灯全景远景大远景就好了,近景或者特写都会取其他部位,不会直接……梁、梁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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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已然结束,下午五点,月闻江回到家。
他只是暂时回来一趟,按祝双姮的考察计划,他要从现在就开始耳濡目染,提前接触高年级数理课程,同时从经史子集开始,树立全局观,学习制衡之术,因此吃过饭后他就得去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
月闻江一进门便喊道:“我回来了,妈妈,妈妈?”
“闻江,宝宝在看剧本,”徐姨竖食指道,“小点声哦。”
月闻江便不上楼去书房,只坐在厅堂地板上,将作业本搁在膝头,写俩数便朝地下入口处张望一眼。
平底锅在壁炉边趴着,同样望眼欲穿。
“闻江,开餐了,”徐姨瞟了眼他,忍俊不禁道,“等宝宝呢?你先吃,啸川刚打电话来说他单独给宝宝做。”
月闻江合上作业,闷声道:“他有病?在家里打什么电话,而且到饭点了。”
言下之意便是梁啸川拖拖拉拉藏着月栖意不给他见,还耽误月栖意正常三餐。
徐姨不禁暗笑。
小屁孩一个就开始操心,几时才能操心到老?
她原本无法理解月闻江喊月栖意“妈妈”的原因。
哪怕月闻江不称月栖意为“哥哥”,要按照自己认定的辈分来称呼也无可非议。
只是只是……为什么是“妈妈”?
但渐渐地她思来想去,如果说月栖意真的是个漂亮姑娘……会违和吗?
连廊处传来动静,月闻江霍然抬头,而后直接站起身。
梁啸川横抱着月栖意,同徐姨打过招呼后,他便径自上楼。
愣是一个眼神一个字儿也不朝向月闻江。
不过月闻江也不稀罕。
月闻江上前,见月栖意闭着眼睛精神不济,便轻声道:“妈妈?”
适才梁啸川跟撒癔症一样叼住了就不松口,一定要把那一幕真实演绎完毕。
这时候他倒是彻底入戏了,不仅入了《冷画屏》,还入了《虞初新志》,演的是京中有善()者。
对此,月栖意……月栖意脱水了一轮又一轮,入行八年来,他头一遭不想演戏。
月栖意沉在困倦之中,几乎下一秒便要沉入梦乡,听着月闻江的声音也隐隐约约,隔了层厚重雨篷一样。
他实在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不剩,勉强挣扎了下,回答道:“哦,闻江……你做作业吧……”
他吐出那几个字后又撑不住眼帘,倚在梁啸川肩头不言语,呼吸轻轻细细。
梁啸川只当月闻江是障碍物,绕开后兀自朝前走,同时道:“你要想接东祝的班,才学到九点可不够。”
“……我知道,下礼拜我就加到十点了,”月闻江跟在后头一同上楼,道,“但凡对妈妈有好处的,我全都学。”
梁啸川不再说,只扯了扯唇角。
多数时候梁啸川见月闻江就烦,奈何不能把这臭小子拎回福利院,否则月栖意要不高兴。
现下他才餍足,倒是难得对这臭小子和颜悦色。
主卧门在月闻江跟前合拢,梁啸川只撂下句“意意要休息,做你作业去”。
月闻江神色间丝毫失落惆怅都无,他直接在主卧门口席地而坐。
也不下楼吃饭,目光盯住门板,似乎能穿透过去,望向室内的月栖意。
这狼崽子只赌一点渺茫的希望,说不定这半小时到一小时内月栖意会出房间,这样他便能成为妈妈出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
平底锅也跟着上楼,趴在门边。
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连狗眼都不带眨一下。
徐姨看了看桌上无人在意的菜肴,无奈收起来,按照惯例,梁啸川和月闻江会解决掉这些,等月栖意醒了再给他做新的。
她又遥遥朝楼上看一眼,摇摇头。
她已目睹过这样的场景六年有余了,月闻江同梁啸川,大抵不可能有父慈子孝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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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佳期如梦,也终是到了要分别的那天。
晨起,梁啸川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印子,是月栖意昨晚踹的。
月栖意工作那么用功那么累,梁啸川当然一切以月栖意的体验为重。
反正他的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单方面伺候人还挨踹他也能乐在其中。
行李已然提早拾掇好,月栖意刻意提前一小时出门,留给梁啸川足够的时间缓冲自己的分离焦虑。
然而……
一小时将尽,俩人仍跟连体婴一样(梁啸川单方面强行连的)。
梁啸川第一万次要确认月栖意眼睛是否真的视物无碍,五个行李箱里是否带够了整个秋冬御寒的衣物,是否漏掉了什么必需的药品,路上吃的零嘴是否放进背包里……十万根头发里有没有一根不够有光泽。
司机老廖已经见怪不怪,默默转了个身背对他俩。
他这雇主成日里拿刀拿枪暴戾恣睢,对上月栖意却永永远远只有伏低做小牵肠挂肚的份儿。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呢。
月栖意:“……”
他庆幸自己没答应让梁啸川一同去机场,否则梁啸川会以腿不听使唤为由跟着他上飞机再一路跟去剧组。
他将梁啸川拉到凌霄花的花影里,轻声道:“你是不是又多了强迫症?装箱那时候拍了视频,不会漏东西的,也都给你看过了,我现在要走啦。”
要如何放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以最甜的蜜最清的水、以血肉灵魂养了二十年的小花朵独自经受风雨呢。
尽管这已是月栖意第N次进组,梁啸川仍如同第一次那样舍不得松手。
何况……
月栖意嘱咐道:“等我进组之后,你如果要探班必须问我,绝对不可以一声不吭跑来。”
他是那么柔和的人,甚少使用“必须”“绝对”这样的措辞,因此梁啸川不敢越雷池一步,以月栖意从前的工作强度来看,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梁啸川整颗心都拧巴在一块儿,一喘气就剧痛难当。
要同月栖意大半年聚少离多,于他而言是天要塌了。
他半晌不言语,一脸生离死别心如死灰的沉痛模样,月栖意不禁道:“梁啸川?……哥?”
话音未落他便被梁啸川抱进怀里,男人哑声道:“每天收工就回我句消息,睡觉得开着视频,我得一直看着你才行。”
“好。”月栖意拍拍他背脊,示意他松手。
一缕柔风拂过月栖意发梢,又掠过梁啸川手臂。
于是月栖意的发梢便在梁啸川皮肤上荡了半个旋儿,如此轻柔几不可察,却引发神经末梢炽烈的焦渴。
梁啸川稍稍让出一点距离,顿了顿,转而扣住月栖意指根,倾身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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