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日天
纪文轩足够强硬,但涉及到和我相关的事的时候,他总是过于慎重,考虑到他来接我这件事,会成为某些人议论我的话题,他大多数时候,就会在车中等待、提前给我发个消息了。
而现在,或许是怕我错过了消息,又或许是怕我不愿意回家,他特地安排了一个下属来等我,哦,也可以说来“堵我”。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其实想说就算没人来接我,我还是会回家的。
早上的快递堆在储物间里还没有拆,外面晾晒的衣物要卡在天黑前收回去,有几个房间需要安排保洁前来打扫……其实最重要的是,纪文轩还在等我回家,他要是看不到我,他恐怕会发疯。
我和纪文轩的下属打了个招呼,顺便问了句:“我老公心情怎么样。”
“……纪先生心情似乎不太好。”对方近乎坦诚地回答。
我知道他敢这么说,那就是纪文轩暗示他“可以说”的结果,于是“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车门自动滑开,我上了车,刚好看到纪文轩在用湿巾擦拭自己的手指尖。
“我回来了。”我坐在了他手边的车座上。
纪文轩将手中的湿巾扔到了装垃圾的小框里,低声问我:“你还在生气么?”
“当然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第140章
以前其实我不太明白, 为什么我对纪文轩的那些混乱过往毫不在意,纪文轩看起来竟然不怎么高兴。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不在意意味着不喜欢, 而在意……
我阻止了自己的思想滑向更加危险的方向。
我只是低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当然会生气啊。”
纪文轩抬起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问题?”我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什么问题?”
纪文轩明显停顿了一瞬,看起来像是在斟酌话语。
“那个不重要的人。”
“你上他的时候,会觉得他是问题么?”我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尖锐刻薄了, 但我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一贯是个对他人的各类性关系抱以尊重和宽容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处子情节,也不会无聊到想要探寻纪文轩的情史。
但我真的不太想接受, 纪文轩曾经带着对我的爱意,去和一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滚床单。
这种行为, 我是无法接受, 甚至是感到反胃的。
纪文轩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不想为我的行为找借口, 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倒是想听听他的理由了, 哪怕是借口。
“我很清楚他不是你,”纪文轩的手指插到了我的手指之间,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像是怕我会跑掉似的,“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有点像你的人, 在那种局面下, 我不上他, 会有其他人上他,我思考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自己上了。”
“……”
真是个荒谬的,又让人更加生气的回答。
“他的床技还不错,我就留在了身边一段时间,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认错过他和你,”纪文轩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指,“毕竟,我很清楚,我无法得到你,也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你。”
可能是生气到了极致,我竟然笑了出来。
我笑着问他:“那你怎么舍得和他分开的?”
“当我发现,他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并且在刻意模仿你的时候。”
“……更像一点不好么?”
纪文轩攥紧了我的手,说:“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看到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使我们只是单纯包养的关系,你也会尴尬、生气、愤怒,会大声地质问我,甚至有可能会再次离去。”
我试图挣脱开他握着我的手,但没有成功——纪文轩太用力了。
“松手。”
“不想松。”
“我真的生气了。”
纪文轩看了我三秒钟,有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直接拿了他拆封过的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说:“我消个毒。”
“……我不脏。”
“您说呢?”
纪文轩没反驳这句话,他低垂下头,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说:“萌萌,过去的我做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还在生气,等我气消了再说。”
“哦。”
纪文轩没说话,但是手指悄悄地探了过来,重新搭在了的手背上。
我看了一眼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烂人的周围适合烂人生存,好人的话,要么变烂,要么会死的。”
第141章
纪文轩这句话说得挺诚恳的, 就是没打动我。
我想了想,说:“可能还是不够爱吧。”
真的爱一个人的话,即使自己是一个烂人, 也会为对方而变得更好一些,也会努力地保护好自己的爱人吧。
我现在对我那对已经出国的养父母已经没什么留念了,但我还记得他们当年对我还不错的时候。
那时候, 我的确是从他们的身上,学会了怎么爱一个人和怎么被爱的。
纪文轩有点可怜,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学会这一点。
纪文轩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他轻轻地说;“但我只爱你,也只想要你。”
我有一点点的心软了,甚至在想, 我早就知道他那些烂事,现在再来翻旧账, 是不是我太“斤斤计较”了。
我压了压火气, 追问他:“你怎么处理的这件事。”
“他想要钱。”
“你给了他钱?”
“我为什么要给他?”纪文轩摇了摇头, “关系中止的时候, 我已经给了他一笔钱, 我们之间毫无关联,他再索求更多,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那你……?”
“让我的下属送他走了。”
“他……”
“我已经和你结婚了, 所有试图影响我和你婚姻关系的行为,与我而言都是挑衅, 第一次我会轻拿轻放, 第二次的话, 我就不会这么礼貌了。”
纪文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很傲慢。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我, 但我听了这番话,还是不高兴。
我想了想,意识到这种不高兴,是因为纪文轩本质来说是和我喜欢的那种状态不一样的。
我喜欢好人,他是坏蛋。
我喜欢他有干净清爽的过往经历,可以有前任,但应当认真对待每段关系,而他倒是没有前任,过往却过得混乱不堪。
我喜欢那种对人有怜悯之心、能够顺手帮一帮过往熟人的人,但他是那种关系结束后就会理性地斩断一切可能,甚至不会耗费丁点时间和精力,用在听他人诉说难处和想法上的人。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
但我还是会问我自己,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完全不符合我预期的人结婚。
我甚至大概也许可能,还会对他动了心。
我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纪文轩也没有说话。
我们沉默地回到了别墅里。
但我不是一个会发起冷战的人,尽管还在生气,我还是硬邦邦地问了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纪文轩抿了一下嘴唇,他说:“都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别别扭扭,但倒也没有真的闹僵到一句话都不说的地步。
我甚至开始自己劝说我自己,毕竟是我的伴侣,结过婚的,又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我还有些喜欢他,难道还能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
他也道歉了,他也难过了,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难不成因为发现了这么一段隐藏着的黑历史,就真的要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他总归对我还是不错的。
我其实把我自己都劝说得差不多了,但在我试图将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纪文轩发病了。
——他在午夜时分自己推着自己的轮椅去了露台上,在我发现的时候,他的轮椅距离露台边缘只差不到十厘米。
晚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和白色的衣领。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看我,他笑着说:“萌萌,你会拉住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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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异的,我那时候并没有很慌张,虽然我很清楚,如果在这座别墅的顶层露台一跃而下,摔下去非死即重伤。
我只是很冷静地拢了拢被晚风同样吹起的睡袍,一步接着一步走向了他,扬声说:“纪文轩,我拉不住你,你太重了,不过你要是跳下去的话,我陪你一起跳下去。”
“那就让我们看看,是我们都会死,还是一个人死、另一个人活。”
“你要是想赌,你就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