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她行歌
程殊楠还有很多疑惑,但程隐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5章 小狗
电梯门开了,梁北林再次挂断电话,抬脚迈进电梯。
“小少爷嘛,遇到事慌了正常,第一时间找男朋友也正常,没什么可烦躁的。”
沈筠靠着电梯栏杆,视线从梁北林手机移到他眉头紧锁的脸上,说:“你最近状态很差,事都办完了,别再绷着了,放松点。”
梁北林将手机塞进口袋,静静看着面前不断下行的数字。
“还能演得下去吗?”沈筠凑过来一点,半开玩笑地说,“别那么累,暴露本性吧头狼。”
这话让梁北林转过头,表情有了点不适。梁北林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但他最近面对程殊楠时确实觉得累,程殊楠那种任他所为的态度也让他觉得烦躁。
“你什么时候回去?”梁北林问。
“啧,你不能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吧,我不走,我小叔说了,让我在这儿看着你。”
梁北林有点无语,前两天沈君怀给他打电话,说得不多,他老师也不是那种喜欢温情戏码的男人,但还是言简意赅地提醒他“要适度”。
在沈君怀眼里,他这个学生双商和能力一流,唯有一点,做事太过理性,不容变通。只要理智和理论上觉得对的,哪怕感情上再难以接受,梁北林也会毫不犹豫按照前者来。
他决定对程家最后一击的时候,沈君怀跟他视频,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不要等吃过亏,回过头来想要弥补却无从下手。”
梁北林头一次没把老师的话听进去,或许听进去了,但他觉得没什么可吃亏的,从16岁那年外公去世之后,他便再没什么害怕失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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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程殊楠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裹着一件浅蓝色羽绒服在等他。
“大北,”程殊楠看到梁北林的那一刻便跑下台阶,一头扎进他怀里,声音嗡嗡的,“你终于回来了。”
灯光把程殊楠的脸皮映成透明的白,掺杂着惶惑不安。
梁北林觉得程殊楠特别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慌不择路地在这凶险森林里乱跑,所有的倚仗和屏障全部坍塌,唯一能去的地方到头来也只是楚门的世界。
偏偏小狗把楚门的世界当成唯一的依靠。
“大北,我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爸和我哥都离开了,我总觉得怪怪的,今天下午听丑东西说我家破产了,是不是真的?”程殊楠语速很快,又慌,抓着梁北林的衣袖,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梁北林低头看着他说:“先进去。”
两人回到客厅,梁北林脱了大衣,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程殊楠紧紧跟在他身后,有点六神无主。梁北林喝水很慢,一放下水杯,程殊楠就过来抓他的手,叫他的名字。
梁北林没再吊着他,问:“跟你家人联系上了吗?”
程殊楠如实说:“下午跟我哥联系过,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说让我不要再给爸爸打电话,也不要给他打电话,有事发邮件。”
梁北林问:“还有吗?”
“有,”程殊楠立刻说,“我哥说让我先待在你这里。”
梁北林突然就笑了。他笑起来不像是发自真心,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不过转瞬即逝,程殊楠眨眨眼,疑心自己看错了。但现在这种时刻,程殊楠已顾不得细究,能求证的人除了梁北林他再也想不出别的来。
“我哥之前说,年前会回来接我,可是……”
梁北林接话:“可是现在只字不提。”
程殊楠再笨也从这话里听出来隐晦所指,心一个儿劲儿往下沉,愣愣地看着梁北林,黝黑发亮的眼珠里渐渐涌上来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我家真的……”程殊楠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响,话也说不利索。
梁北林沉沉看着他,看得人心里发毛,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很冷淡地说了一句:“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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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北林家里有程殊楠的卧室,不过程殊楠以前留宿,从不肯好好待在自己房间里。
他一到周末就喜欢赖在梁北林家里,美其名曰“我要和男朋友过没羞没躁的日子”。
梁北林对工作环境的要求很高,讨厌被打扰,但程殊楠总忍不住去找他,一会儿去说句话,一会儿去送个水果点心。有一次他洗完澡喷了一款限量香水,跑到书房里让梁北林闻一闻,梁北林终于烦了,很凶地说他:“程殊楠,不要发骚。
一句话就把程殊楠说得红了脸。虽然他爱黏着梁北林,但每当梁北林用很难听的话说他时,他就会很委屈。
程殊楠那次是被气着了,走出书房将门大力合上,气呼呼走了。
梁北林懒得管他,继续忙手上的事。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丁零当啷的声音。
梁北林走出来,冷声问:“程殊楠,你有完没完。”
“没完!”程殊楠扁着嘴巴,眼睛瞪得很圆,虚张声势的表皮下有很多委屈巴巴和求关注。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梁北林先服软,走过去曲指弹他额头:“说你句就受不了,以后遇到大事儿你要怎么办?”
程殊楠不想那么快就原谅梁北林,可他不经哄,心里已经泛起泡泡,挺着胸脯嘴硬道:“我有钱有貌还有你,我怕什么!”
梁北林问:“那如果是我让你受不了呢?”
程殊楠想了想,嘴角绷不住上翘,装模作样咳嗽一声:“那你要使劲哄我,我才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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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相处三年,小吵小闹很正常。谈不上谁先服软让步。梁北林比程殊楠大了7岁,感情中的对峙不显山不露水,略用点手段就能让程殊楠服帖。
所以在如常的背景下,程殊楠觉不出来有何不妥。可一旦遇到风波,梁北林的异样和冷淡就会突然变得刺眼。
程殊楠再迟钝,也觉出来梁北林的不悦和厌烦比过去任何时间都要明显。
他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头转向梁北林离开的方向,坐了很久。
梁北林回卧室洗了澡,按开监控看程殊楠仍在客厅里,似乎还在发愣。他只有一半屁股坐在沙发上,缩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撑着膝盖,表情和姿势都看着很呆。
梁北林关灯躺到床上,半个小时后,卧室门开了。有人窸窸窣窣走进来,又悄默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很轻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程殊楠从浴室出来,他走路原本就轻,刻意放缓脚步之后踩在地毯上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身边的床垫轻微下陷,一个带着水汽的身体钻进被窝。
梁北林呼吸平稳绵长,黑暗中没有睁眼。
大概是还没从家庭变故的担忧中缓过来,也可能是因为方才梁北林那句冷漠至极的话,他没像往常那样一上床就缠上来,只是很安静躺着,头微微靠向梁北林平躺的肩膀。
遮光帘拉得严实的房间内一片浓黑,梁北林闭着眼,很快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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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梁北林照样不在。程殊楠纠结难受了一晚上,后半夜才睡着,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缓了缓突然而起的剧烈心跳,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看时间。
上午九点半,手机上很多条消息,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他先翻开最近的消息看,一下子僵在原地。
“昌存破产”这个词组出现在各类消息里。有认识的叔伯,朋友,还有公司里认识他的高层,发来的消息里无一例外都和破产有关。
也都是因为找不到程存之和程隐,便找到程殊楠——程家唯一还能联系上的人。
有电话进来,程殊楠手一抖接了,对面说了很多,他脑子木木地听着。然后又有电话进来,他听见对方或激动或平静地说着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脑子和嘴不同步,末了只会说一句“我不知道”。
程殊楠手心里全是汗,手机屏幕上湿漉漉的。他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有点喘不上来,眼前雾蒙蒙的,脑子一动不动。
缓了好一会儿,他又点开网页,铺天盖的都是程家破产的热搜。
程家做的是奢侈品和零售,拥有高端品牌、百货公司和购物中心。程家在域市乃至整个南方的品牌价值和市场地位都举足轻重。是以破产消息一放出来,立刻便冲上话题榜。
程殊楠胡乱套上羽绒服,走出大门才发现脚上穿着拖鞋,又急忙回去换鞋。他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家赶,直到坐到车上,才想起来要给梁北林打个电话。
可电话捏在手里,拨打键他始终没有按下去。最后退出界面,又重新看那十几通未接来电,有几个不认识的,他一一回拨,都不是家里人。
程存之和程隐的电话,甚至小侄女的电话手表,也一概打不通。
推开车门下来的时候,程殊楠腿发软,差点跪到地上,但仍然坚持着走到大门口。
前天他还住过的房子,他生活了21年的家,已经被贴了封条,周边拉起隔离带,还有人在房子里进进出出。
他跑到隔离带前,一名工作人员以为是路过看热闹的,拦住他:“这里已经被查封了。”
他惶惑地张望着,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昌存集团的高层,曾经来过家里几次。那人也看到了程殊楠,快走几步过来,将程殊楠拉到角落里。
“小楠,你没走?”
“赵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破产啊?”程殊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
那人叹口气,告诉程殊楠,昌存集团早在两年前利润就持续下滑,之后现金流出现问题,无法按时偿还短期债务和支付运营费用。即便经过经营调整和自救,也无济于事。
“原本还能撑一段时间,可董事长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发行了一批债券,引入了M国一个投资,后来在投资者建议下资产重组,还卖掉了珠宝设计这块核心业务。”
那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唉声叹气,程殊楠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但却听明白了昌存在生死关头,决策者的每一步都走错了。
“三个月前,集团财务持续恶化,几个大的债权人计划提出诉讼和申请财产保全。董事长没办法,原本想再找找路子,可偏偏病倒了。”
程殊楠猛地抬头。
程存之就是那段时间进了医院,然后迅速转院到欧洲,同时程隐也行踪神秘。想必那时,爸爸和哥哥就有了离开的念头,只不过瞒着所有人。
也包括他。
事到如今,程存之父子全都跑路,只剩下一问三不知的一个小儿子,着实挺讽刺的。
程殊楠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着不忍,可现实本就残酷,该走的路该受的罪必然等量平衡讲究因果。
第6章 只是开始
程殊楠坐在家对面的小公园台阶上,徒劳地发着消息,然后扣上手机,抬头看向远处。
青灰色天空寂寥,和萧条的景致拼接成一副毫无生机的画面。他只是这幅画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路人,一夜之间没了家,永远被扔在了路边。
他没等来回信,也知道等不来回信。
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冰冷的台阶让他全身都要麻木到失去知觉,他才试着一点点挪动身体,扶着旁边的花坛站起来。
漫无目的往前走,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走到净界科技一楼大厅。
前台小姐姐认识他,因为他之前总来——有时候来接梁北林下班,有时候来送吃的喝的,还常常请净界总部所有员工下午茶。小姐姐立刻热情迎上来,领着程殊楠往专梯去。
程殊楠是梁北林男朋友这件事,几乎全公司都知道。
程殊楠来那几次,多少有点宣誓主权的意思,不过他身上没有富家公子那种傲慢和挑剔,虽然大张旗鼓地请客,但当大家和他说笑时,他很容易害羞脸红。有一次他下楼时甚至躲在梁北林身后,跟小孩子遇到大人的朋友调侃,反而不好意思要躲着走一样。
方敛将程殊楠迎到梁北林的办公室,又给他拿了咖啡甜点,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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