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汴酌
这片的排水系统很好,此刻地面最多湿漉,不会在道路上蓄水,算是近来好户外锻炼的天气了。
修长的手指揉了把脸,冷白的脸上沾染点烦躁。
平常要被江闻软硬兼施,用尽计谋才能起床的人,此刻很迅速地就起身洗漱,然后换好衣服。
林时见抱着滑板准备出去转转。
他随意咬了两口桌上的早餐就放了回去。
这些天被江闻管控,林时见的生活着实健康了不少,近期偶尔吃点辣解馋也不会说再胃痛,所以今天很主动的自己吃了早饭,也算是养成了个好习惯。
就是餐食有点冷了,平常都是刚出锅的。
不可避免的,两人共同生活一段时间后,很多地方都会沾染上对方的痕迹,你永远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会勾起人的回忆。
林时见面无表情地扯了纸巾,然后缓慢地擦干净嘴角,这才将口罩戴好,用围巾把脖子还有精致又小的脸完全裹住。
他往外走。
门被推开,一道凌冽的风骤然往脸上呼,刺的人一下更清醒了。
眼睫也被吹的纷乱错杂,林时见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江闻居然还没有离开。
明明是已经被风掩盖的极小的声音,可几乎是一听到那响动,江闻就猛地抬起头转过来,形成肌肉记忆一般,喊了句,“林时见。”
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抿了下嘴唇,笑着补了句,“早上好。”
听声音一点都不像江闻,沙哑的失了真,上好的古筝被人拨乱换了劣质弦,喑哑难听。
一个晚上没见面而已,就苍白湿冷到让林时见像是不认识这个人。
林时见有些发怔的看着江闻。
江闻眼睛红的吓人,不仅仅是血丝在眼白上遍布,眼皮也肿的厉害。
看着好可怜。
林时见顿了会,原本要转身就走,可江闻脖颈上暗红的都快呈黑色的纱布,实在是太刺眼了,他没能忍住的靠近。
“你怎么还没走?”很不好的语气,逐客意味也重,可他的行为却不像驱逐。
林时见抱着滑板缓步往江闻身旁走去。
林时见戴着口罩的缘故。
江闻只能看到双他没情绪的眼睛,剔透明亮可也沾了杂质,斑驳的错着和自己一样的红丝,眼睑下方青黑一片。
江闻想到,原来林时见昨天晚上也没能睡好。
“在等你消气。”江闻仰着头轻声回答。
“你人还在这我怎么消气?”林时见横眉反问。
有人爱说反话和假话,虚张声势铸成堪称利剑的高墙,可江闻恰巧现在听的懂。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和卑劣,比起顺从你心意离开,还是更想见你。”江闻垂着眼睫道。
听着实在太诚实,也太打直球。
“……”林时见一下被堵的脾气不知道往哪发,他顿时深呼一口气。
不过,他总能找个刁钻角度发作出来。
“装可怜给谁看呢?”
林时见拧着眉,俨然很不高兴。
不过,不知道是不高兴江闻不知好歹,还是掺了点别的情绪,譬如心疼以及不高兴自己的心疼。
“有家不回,再不济也有个车在旁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买几百几千万摆设的癖好。”
很快林时见又接着冷声阴阳怪气,且含沙射影道。
“也是,都准备每个月给人送钱,实在太有钱了,泳池游泳都得拿卡车撒成支票浴吧,对钱没什么概念。”
毫无预兆的,像是纯粹随心所欲而已。
林时见抬手往江闻脖颈上一按,被冷风吹的透红的指尖和湿润的纱布接触,都没用太大的力度就挤压出点血水,黏腻腻的。
又腥又难闻。
像是快要流脓溃烂,这得是多重的伤。
那处可是腺体,林时见心口蓦然被针扎了般。
江闻肌肉僵硬,下意识垂下头,随后咬紧牙关和攥紧拳头,却还是闷哼了声,痛的难以隐忍。
“怎么了?很脏的。”他沙着嗓子道。
话虽如此,可江闻没阻拦。
如果这也是惩罚的一种,那么他心甘情愿,何况这并非处以极刑。
可这只是假动作罢了。
林时见的手背从人露出片缕青白皮肤的后颈继续往前滑,掠过江闻下颌,江闻脊背僵硬的更厉害了,林时见的手最后贴在人的额头上。
“发烧了?”很随意的语气,但林时见好看的眉毛拧的更紧了。
江闻发烧肯定不仅仅是在外面待了一晚上的原因,估计伤口也发炎了。
林时见的手指很凉,江闻烧的有些严重,身体自己也知道享受要贪凉,他的脑袋下意识就逐着林时见的手往前贴,还蹭了蹭,像某种生病了朝主人撒娇的大型犬。
林时见气还没完全消呢,江闻就这幅做派。
不过他看到江闻这份样子又难以抑制的胸口发闷,最后只用抽开手用冰凉的手背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江闻的额头,将其推阻开。
他冷脸骂道,“活该。”
江闻眼神略有迷蒙,身上又疼又冰,但额头却烧的厉害,叫人神经难免错乱没那么清醒,于是不怕痛似的往人手背上又贴,林时见的巴掌也是良药。
“嗯,我活该,再给你打一下出气。”
“你无赖吧!”
林时见难以形容的瞪了江闻一眼,没打人,而是直接把手抽开,真怕把这人打爽了。
两人对话不再冷冰冰,不过分剑弩拔张的吵架也是在重新活络感情。
看到林时见这副模样,江闻居然觉得有些好笑,昨天到现在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懈些许,莫名的压力被缓解了点。
“林时见,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江闻的手往身后支,手心用力压着墙体自己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更为正经。
“正事?”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盯着江闻问。
林时见声调铁面无私,似乎是因为正事才多问一嘴。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除非天大的事,不然他最意气用事不过。
“正事。”江闻回答的斩钉截铁。
江闻没想林时见能立马让他进去,所以此刻语气才严肃。
谁知道,林时见今天居然顺坡下驴,扯下了口罩,脸色还是冷若冰霜,可掀了下眼皮看他一眼就放人一马。
“那你进来吧。”林时见说。
林时见知道,自己的滑板,至少早上是滑不成了。
江闻就这么跟在林时见的身后走了进去,表情还带着少许的错愕和惊讶,难以完全掩饰。
林时见没回应江闻那份不解,回应了就代表会抽丝剥茧般透露他的爱和在意。
他骨子里。
还是无法做到对这样的江闻坐视不理。
一面要惩罚,惩罚过后又想补救。
爱情让人活成了悖论。
等林时见把滑板重新放好,江闻才发觉,林时见并没有问他是商量什么事情,而且貌似毫无兴趣。
江闻正要重新整理措辞开口。
林时见的话突然打断了他。
“我要喝热水,去倒两杯放餐桌上。”林时见继续往楼梯那走,面无表情的支使着人。
江闻照做,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要喝热水。
回到林时见家像是回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家,江闻看到桌子上还有已经冷掉的早饭,很自觉地拿了去微波炉那加热。
待到林时见重新回到餐桌时,热气腾腾的早餐和热水都端到了他的面前。
林时见顿住了,似乎有些踌躇。
“我热了一下,看到你就吃了几口,是冷了变得不好吃了吧?”江闻说,“这家店挺难买的,要提前预约。热的味道肯定不错,还是你喜欢的口味。”
江闻看着没刚刚那么狼狈,鼻梁和嘴唇上的水珠挂的明显,似乎是用厨房的水短暂冲了把脸和打理了下头发。
林时见抬眸看了眼江闻,递出个东西,“把退烧药吃了,别死我家门口,我可不想上法治新闻。”
原来。
林时见是去给他找退烧药了。
江闻接过东西道了谢后,气氛霎时干巴巴起来,一时谁也没说话了,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热气往人脸上铺了个满,江闻就着稍温了点的热水把药片吞食掉,圆片和胶囊划过喉咙,脖颈处好似被刀割了般。
林时见则如白天鹅安静的弯着颈,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和揍人骂人的样子截然不同,斯文至极。
一时间只有碗碟刀叉清脆碰撞,以及江闻喝水的声音,很轻。
玻璃杯往桌面一搁置,敲出一道响,江闻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要商量的事情。
“林时见。”
林时见突然被喊住,他抬起头,平静的和江闻对视,他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咀嚼,俨然在等待江闻的下文。
“我准备说的事情,是不需要钱,我也能让他离开你,不再纠缠你。”
江闻嗓子虽哑,但说的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人。
林时见停止了咀嚼,眼神和表情开始变得很不悦,脸上又隐隐的有结冰迹象,这是要发作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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