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静舟小妖
说句难听的话。
离开了花样滑冰,他还剩什么呢?还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生活,他和他家人的环境?更何况,他就是喜欢啊。
苏宇滑的畅快。
随意地就滑着他这段时间一直练着的《轮回》。
交响曲版本的《轮回》还没交到他的手里,但是上一世滑过很多交响曲的脑袋里已经自动为《轮回》配过了音。
他在心里打着节拍,身体在冰上旋转摇曳着,哪些地方该磅礴大气,哪些地方又该细腻温柔,都了然在胸。第一小节的《苏醒》应该是快乐的,是圆满的。第二小节的《苏醒》则越发的灿烂简直糜烂,如同美艳浓香的苹果在成熟的刹那诱人,但是在果核内却已经腐烂。于是当第三小节的《凛冬》到来,就是应该是切开烂果的时刻,腐烂的内部和狰狞的虫子,让一切都变了样儿,于是恐怖滋生,惊声尖叫。直到第四小节……
不!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比喻太温柔了。
应该更加的强烈。
当音乐的复杂性上升,冲突会变得更加的清晰,情感的投入应该到达更加极限的程度。暴风雪的凛冽、瘟疫的恐惧、还有苹果里的恶臭代表了什么?
是什么?
对!
是死亡。
《初醒》是生。
《凛冬》是死。
《轮回》的冲突感变得更加强烈,情感的冲击更加深入灵魂之后,便应该是生与死的轮回。
苏宇摸到了让《轮回》质变的门槛,他无法放弃这个感觉,他要让自己抓住的灵感更加的清晰,直到他可以把控!
苏宇滑着一遍又一遍的轮回,手上的动作越发舒展流畅,脚下画出的圆弧代表了圆满,手臂挥出的弧度代表了快乐,而转瞬间却万物凋零透出了森森的鬼气,摇晃的身体,躬着的脊背,死亡的恐怖降临!
这种生与死的极致,让苏宇上瘾,就好像摸到了生与死的边界,让他渐渐有了一种超脱的感觉。
如同魔力。
自己的身体被控制住了,快乐的时候温暖,恐惧的时候冰冷。情感来的强烈无比,他在冰与火的界限里舞动,却甘之如饴。
“苏宇!”
孙贺安不得不开口喊停了苏宇。
这次苏宇得了时间上冰训练,孙贺安虽然不是苏宇的教练,却还是要跟过来看着。他并不太清楚苏宇的表演滑想要滑什么,他只需要看着苏宇,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搭上一把手就可以。
但是苏宇从上冰后就一直在滑,一直在滑,一开始还有些跳跃和旋转,但是渐渐的,只剩下冰刀在脚下交错。脚下的接续步一开始还有迹可循,可到了后面,孙贺安都看不懂了,乱七八糟的,但是却有俨然有序,打乱后重新排列的步伐给人以一种心惊动魄的感觉,就好像每一刀都在自己的心脏上割来割去。
而苏宇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不对了,他的眼睛半闭着,投入在某种状态里,有时候那张脸看着很安宁,甚至有些淡淡的笑容,但是有时候却又觉得有点恐怖,阴气森森的。偌大的冰场里就他们三个人,工作人员自觉回避,就连伍弋也站在了边上,让开了大片的冰面。空荡荡,有点渗人,恍惚间那冰刀滑过冰面的声音就像死神的手指弹出的声音,时暖时冷,千般变化。
等孙贺安回过神来,苏宇就这样滑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一刻未停。孙贺安霎时间只觉得心脏一阵乱跳,不得不出声叫停了苏宇。
苏宇回过神来,站在冰场的中间,微微的低着头,站了足有一分钟。
然后才终于将那些感悟仔细小心地压回到心里,抬起了头来。
孙贺安的心情被苏宇滑的乱七八糟的很不好,可惜不是自己的队员不好吼,只能问一句:“怎么回事?”
苏宇说:“一些感悟,轮回的。”
“听说你轮回换了交响曲?新曲子要这么滑?”
“不是,曲子还录好,我倒是有点新的想法,孙教,我打算和尹教聊一聊,您也休息一下。”
孙贺安张了张嘴,最后深深地看了苏宇一眼,点头。
苏宇把自己对轮回的新感受告诉了尹正学,尹正学又给他发来了《轮回》的交响曲,苏宇听过后不算满意,尹正学也没有多说,把他的建议记下,就说下午亲自去乐团跑一趟。
这一耽搁,两个小时又过去了。
这个时候,伍弋已经练完了他的表演滑,下了冰开始穿鞋。
换苏宇上场,他还有心再滑几遍《轮回》,但是在孙贺安的目光中,最后还是按下了《登仙》曲子的播放键。
这也是苏宇很庆幸重生后能够和尹正学成为师生的原因。
纵然孙贺安的名气更大,但是更为固执。老教练的老思想和他的超前意识会有很大的冲突,只有尹正学才会给他足够的自由。
《登仙》是一个更为注重意境的节目。
没有太多的难度跳跃,旋转较多,最多的还是各种姿势的巡场。
华国人的文化,闻琴声而知雅意,气氛不需要如何渲染,就能够让观众喜欢到尖叫。
但是到了国际上就不行了。文化隔阂,苏宇要是继续各种巡场,估计观众一脸懵逼,随后就传出他苏宇名不副实的传言。
苏宇对花样滑冰的现场要求还是很高的,比赛要拿高分,表演滑至少也要对得起买票的观众。所以在观众的欣赏角度不同的时候,苏宇最终还是确定,只能增加跳跃来增加节目的观赏性了。
当然……还有畈圭五月赤·裸裸的恶意,他虽然觉得麻烦,但也不能束手就擒,至少也要给观众一个交代,究竟是畈圭五月的表演好,还是他苏宇的表演好。
原本预计半天的训练时间被延长了。
好在场馆提供的时间是晚上,工作人员又被打过招呼全程配合,最后竟然练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