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临青
但照明灯被安置在了头盔的顶部。
能照亮的也只是余曜所抚摸的每一寸身前花岗岩。
圆形的光影在上方。
修长的四肢和躯干的黑色投影在下方。
远远望过去,真的很像是有人以凡人之躯顶着一轮皎洁圆满的明月,逐渐攀升,登上山岩。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观众们一时没有出声。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停下手上的动静,同时屏住了呼吸。
高质量的收音设备将周围风吹过树枝、瀑布汇入河流、鸟啼虫鸣声……清晰地复刻在每一位观众的耳边。
虽然没有在现场,那种安静、寒冷、让人不知不觉间集中全部精神的寂静氛围还是一下感染了很多人。
【让我想到了封闭式高中上晚自习的时候】
有人忍不住地敲出了这么一行,大家一看IP,好家伙,衡水的。
崖壁上的余曜也有类似的感受。
难怪艾莫斯会特别强调夜爬的感受与众不同。
余曜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岩石,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脚下的高度,也忘记自己还有漫长的征途,油然而生出一种全世界都只在自己身前的方寸之间的奇妙感。
这样的感受让他连身后的直播团队都抛诸脑后。
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天然岩石缝隙和偶尔的突出石块。
黎明之墙全长三千英尺。
和诺斯线难度构成很相似,最难的部分都在后半程。
前一千英尺,可供抓握借力的缝隙和石块比比皆是。
一千英尺后,按照路书的说法,就像是进入到全新的难度领域,整个岩壁上几乎看不见任何明显的缝隙和石块,直到最后的三百英尺左右,通过温诺塔之后,才会重新出现出一些缝隙。
但这并不意味着余曜的第一段很容易。
整个黎明之墙就没有低于5.13的线路,余曜所尝试的第一段,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13c。
要知道诺斯线上全程倒数第二难的大屋檐,也才被定级为5.13d!
看上去只低了一档。
但从手和脚反馈出来的触感判断,余曜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一段并不比大屋檐容易多少。
大屋檐突出的就是一个大和险,比起考验技术,更像是考验攀登者的勇气。
黎明之墙就不一样了。
更小的抓握点,更远的点间距,简直是把对技术的考验提升到了极点。
再加上身高并没有什么优势。
余曜的攀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观众们也看出来这一点,再加上有人一直在弹幕里科普难度,难免开始忧心。
负责切换镜头的导播实时监控着弹幕,当场就把镜头切到了架在酋长岩下摄像机前。
一瞬间,光溜溜的,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借力地方的岩壁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直播间里本来还觉得余曜速度慢的观众们一下就愣在当场。
【等等,这上面……真的有岩点吗】
【反正我是没看见,但好像有一条不太宽的裂缝】
【那是不太宽吗……我看小鱼都只能把尾指塞进去半截】
没有岩点,只有一条勉强塞进去半截尾指的细缝,难怪余曜攀升的速度会这么慢。
再多科普和数据都没有此时此刻对观众们的震撼冲击大。
要知道这才只是第一段!
跟这一段类似难度的段路还有十三段,比这个难上好几倍的段路还有一大半!
难怪那么多攀岩爱好者常年在酋长岩来来往往,都没几个人敢挑战黎明之墙,别说徒手攀岩,自由攀登,连大岩壁攀登都寥寥可数!
照这个速度,天亮之前,余和艾莫斯能攀升到第二段吗?
观众们由衷地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他们不知道的是,余曜的心理预期就是在第一段的终点和同伴一起观看酋长岩的日出。
他知道万事开头难。
也知道每一面岩壁都有自己的脾性。
所以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会很慢很艰难的心理准备。
可再难,他也不想在黎明之墙被照亮的那一刻,自己还背对着岩壁艰难维持平衡,而不是放肆欣赏日出天际的绝美瞬间。
以往自己只能站在岩壁之下,远远眺望着黎明之墙被朝阳慢慢镀上灿烂金辉。
可今天,他就在黎明之墙上,没道理不能反过来眺望太阳!
所以在日出之前,自己必须尽可能快地完成黎明之墙的第一段攀登,还要给艾莫斯留出充足的时间跟上来。
余曜深深呼吸一瞬,眼神越发坚定。
明亮有神的目光落在眼前方寸之间的岩壁,仿佛要将每一处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少年已经做好了直视太阳的全部准备。
黎明之墙,他来了!
余曜伸手,抓住了右上方只能容纳半个指腹的狭小凸起。
第66章
余曜在凌晨三点半准时上崖。
观众们也准时地蹲守在直播间里。
酋长岩的日出是在清晨六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说,留给余曜的第一段线路的时间有将近三个小时。
按理说应该很充足。
观众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甚至期待起等到天一亮,就能看见少年已经站在高高的岩壁上,需要所有人很用力地仰起头,才能勉强看见背影的挺拔模样。
可这样感觉良好的错觉,在见识到黎明之墙堪称滑不丢手的异常险峻后,就化为了乌有。
【我觉得……能在天亮之前抵达第一个保护站就可以了】
类似的弱弱打气弹幕充斥屏幕。
也有攀岩爱好者叹气补充,【这是第一段线路,余负责领攀,对于他而言,这一段线路的三十米高度,完完全全就是徒手攀岩,没有任何保护的那种!一旦摔下来,和普通人从八楼摔下来没有两样】
【更可怕的是, 第一个保护站的挂片情况如何,我们现在都不能确定,有没有风化,是否晃动,都是未知数】
“一旦挂片出现问题,”老迈尔斯也在现场语气沉重地补充道,“就需要余现场搭建临时保护站。”
赵威明在这样的解说词里,远远地望着少年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包,很清楚里面装着的就是搭建临时保护站的机械塞、扁带和保护器等。
其实正常的攀岩也要建立保护站,但那是在挂片正常使用的情况下。
只需要将一根120cm长的扁带打成特定绳结就已经足够。
但现在么,挂片的情况完全未知。
也就是说少年冒着生命危险,花费几个小时抵达的终点极有可能并不安全,还要花费更多的心力精力来构建新的庇护所。
而且大概率是很难一次成功的。
【想想就很窒息】
【这也太难了吧啊啊啊啊】
有人忍不住地发出了尖叫弹幕。
可时间还在一点一滴地过去。
崖壁上那个以肩担月,被光影笼罩的修长身影还在一刻不停地继续摸索着上崖的路线。
是的,摸索。
眼前的花岗岩如同被刀斧劈砍过,棱角硬朗,表面光滑,连表面最细小的裂缝都浑然天成,几乎不给挑战者留下一丝一毫的着力余地。
唯一能掌握的,就是那个只能塞进去半截小指的细窄裂缝,以及要用攀岩鞋找到最合适角度时,才能以一根脚趾尖的面积抵住,继而发力的狭小岩窝。
寻常的攀岩者可能直接望而却步。
但这样的难度显然并不能阻挡余曜。
他早就摸清了攀岩时发力的根本原理。
在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少年屏气凝神,反而能将自己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如何协调身体的重心和平衡上。
所以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形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抬起双臂,就将自己锁死在岩壁上。
压下身子。
双腿一屈一伸。
就再度攀升到下一个身位。
期间当然也有过几次失误下滑的时候。
几乎次次都激起了直播间和现场人群的惊慌尖叫。
毕竟大家都知道余曜现在的摔倒绝不是冲坠,而是扎扎实实地从岩壁上摔下来。
那是真的会丢掉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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