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临青
被撼动的冰块和碎石犹然在滚落。
少年的耳麦全是电流的杂音和卢卡斯紧张震惊的声线,“余,有人摔进裂缝了!”
余曜当然看见了。
事实上,在猝不及防被惊住不到一秒之后,他就快走上前。
费利克斯和德米特里本来在专心地记忆路线,被这一声惊到,也连忙和向导一起跟上。
一行四人很快来到了趴在裂缝前的登山客旁边。
“怎么样?”
余曜特意切了通用语。
对方就一把将护脸扯下,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通。
余曜:……第一次遇见完全听不懂的话。
他看向队友们。
不幸的是,从大家的表情上看,他们也都没有听懂。
遇到险情,结果语言不通,着实是一件让人头秃的事。
余曜只好把背包脱下来丢到一边,自己也趴到裂缝边往下看。
摔下去的那人万幸被卡在了裂缝狭窄处。
但距离垂直上下的悬崖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隔着的还都是松软的积雪。
最糟糕的是,余曜试图喊了两声。
结果底下的人毫无回应。
从缝隙也只能看出,对方的头盔不知道滚到了哪里,露出乱糟糟的一头红发,手套也滚没了,一双顷刻间被冻红了的手松松垮垮地搭在腰腹部。
“可能晕过去了。”
余曜不能判断这人是不是单纯的摔晕还是脑部受了伤。
费利克斯的脸色很沉重,“不尽快救援的话,他就算是身上没有伤,也会失温死去。”
轻度的失温会造成发抖和意识模糊,长时间的失温会导致心脏骤停。
德米特里也深知其中的危险,神情异常凝重,“怎么救?”
裂缝狭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裂缝还很深,想下去都很不容易。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救援的难度,坐在裂缝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眉头紧锁。
趴在裂缝边的登山客找不到办法,急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勉强能听出是在重复地喊着约瑟夫的字眼。
落下去的这个人大概就叫约瑟夫。
余曜对此不大关心。
叫什么都好,但眼下不能沟通才是个大麻烦事。
尤其是留在裂缝边的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像是个能顶事的。
这当口的时间就是生命。
余曜的视线一刻不停地在裂缝上下梭巡,找寻解救办法。
无意间见登山客的耳畔也带着能和无人机通话的耳麦,伸手就薅了下来,戴到自己另一侧耳朵上。
对方的哭声都被惊得停了停,下意识想抢回来,被费利克斯下意识伸手拦住。
他跳起来,想要质问余曜为什么要抢他的耳麦。
但余曜的语速更快。
“你好,我是余曜。”
少年摘掉雪镜,抬头看向那个徘徊速度都变得急躁的无人机,尽可能地露出自己这张知名度很高的面孔,“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滋滋的电流声杂乱一瞬。
“你好,余曜,”对方是磁性的男声,声线紧绷,“我认识你,可以麻烦你帮助一下我的队友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余曜站起身,视线落在裂缝侧面的口子上。
还别说,他刚刚的确想出了一个很大胆的主意。
“我有一个办法。”
余曜其实也不知道这是哪支队伍,无人机对面的究竟是谁。
但昨天晚上艾莫斯他们出事的时候,营地的每一支队伍都派人来询问过他们是否需要帮助,无一例外。
这份情,余曜还是承了的。
他很大方地分享出自己的主意。
“可以把攀登绳系在一个人的腰间,吊下去,再从侧面裂口进去,用绳子捆在伤者腰间……不,还是直接背出来更安全。”
现下还不知道伤者身上是否有骨折之类的损伤,硬捆拉扯有可能会导致错位,伤情加重,还是背出来比较安全。
少年的语气理所应当。
因为找到了解救办法而态度平和。
费利克斯却一下拧了眉,“但侧面就是悬崖!”
德米特里也不大赞同,“太危险,如果我们有谁没能拽住,吊在绳子上的两人都有危险。”
向导也磕磕绊绊地补充,“裂口不大,进不去。”
只有不到30厘米宽的裂口,还要钻进去把人带出来,这是一般人都做到的吗?
在场的谁不是一米八高的大个子,怎么可能钻得进去!
无人机那头的卡罗尔心急如焚,在听到裂缝只有不到30厘米宽的时候心都凉了。
理论上人类是能钻进17厘米左右的裂缝,因为17厘米差不多就是头骨的宽度。
但理论和现实能一样吗。
能做到头进身子也进的,只有被称为液体的猫咪吧。
“余,不用勉强,”卡罗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马上安排队里最瘦小的队员过去,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旁边的阿维德就好,他才十七岁。”
等山脚的队员上来?
余曜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他们走到现在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真等队员上来,黄花菜都凉了。
余曜拒绝接受这个提议。
他直接拉开背包,找出自己的备用绳。
“来不及了,我先下去救人,你把我的意图解释给你的队员听就好,不然的话,只靠我们队剩下的三个人拉不住我和下面那个。”
少年也不等对方拒绝就把耳麦甩回了眼眶红红的阿维德手里。
胆子小的阿维德又被吓了一跳,但听见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声音,还是连忙拿到了耳边。
也不知道无人机对面说了什么,他看向少年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瞬间变亮。
“我要帮忙!”
阿维德用自己国家的母语高喊了声,赶紧把自己的备用绳也拿了出来。
余曜干脆利落地在两绳连接处打了几个自紧不易松开的平结,又把两绳折叠成一主一副,围在自己身上打出负重八字结。
他的决心在快速打结的手法里昭然若揭。
费利克斯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不得不咽了回去。
德米特里也把自己的备用绳翻出来递了过去。
几条绳子首尾相连,很快就拉出了足够下到裂缝底端的长度。
“现在我的命在你们的手里了。”
余曜下去之前难得开了个玩笑。
但被开玩笑的几人个个精神紧绷,显然是一丁点儿都笑不出来。
废话!
下面可是悬崖,他们手上拉着的,的的确确就是同伴的一条命!
阿维德没想到萍水相逢的同路人会豁出一条命帮自己,费利克斯和德米特里则是没想到余曜是真的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
人迹罕见之地也是心照不宣的法外之地。
一旦有人起了歹心,在争执中做出什么,即使是事后的警察也难以调查取证。
这也是为什么登山队,亦或者是其他的探险队组队时,一定要找寻可靠搭档的最大原因。
组队之初,费利克斯就想过信任问题。
但都只是自己单方面针对余曜的。
没想到余曜也这样信任他们,会以性命相托付。
费利克斯心头一热,把手套脱掉,赤手在零下十几度里抓住了冰冷的绳索。
“这样更牢固些。”
他这样对眸色讶异的少年解释道。
德米特里也照葫芦画瓢地把自己的手套摘了下来,虽然被冻得嘶嘶好几声,但却没有丝毫迟疑。
余曜没想到队友们会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眉眼一舒,就露出了个粲然的笑来。
他转身,干脆利落地就跳下近乎垂直的百米峭壁。
这样震撼眼球的一幕让两架无人机后的人都吃了一惊。
耳麦的杂音,人声,混合着呼呼风声,尖锐又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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