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成性 第99章

作者:戒糖失败 标签: 近代现代

即便早有耳闻,但这是林研第一次和Jzone见面。

这人虽看着社会,却是个实打实的学霸。当年毕业后能一边搞音乐一边顺便把注会证书考了,如今就能监狱里边踩缝纫机,边抽空在牢房里写歌,一出狱就各种联系制作人录音做歌。

或许寻遍整个C城都找不到有比他心态更好的人了,一般人从监狱里出来都像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可他却没有半点与社会脱节的意思,刚出狱没两天就宣布回归。

入狱五六年,厂牌成员早已大换血。可因为Jzone这人重情重义,在哪儿都混得开。不出半月就跟佩奇他们几个年轻人混得很熟了。

刚出狱那会他的头发光秃秃的特丑,后来长长了些,就找阿叙剪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配上他那张带点锋芒桀骜的脸,没人会觉得他刚从监狱出来,反倒像是刚从军队退伍似的。

阿叙自从回归后因其出众的理发技术,成了新大陆所有成员的御用理发师。

又因其为人随和,性格内敛,在其余人搁那里咋咋呼呼喝酒疯玩的时候,阿叙就跟同样与世无争的Panda一起坐在角落里,分享对方保温杯里的养生茶,再聊一些音乐与过去的事。

林研离开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很多事。譬如方随景跟佩奇妈妈给他介绍的那个女博士在一起了。对方是C大化学专业的硕士生导师。两人瞒着所有人偷摸谈了半年恋爱,进展飞速,还打算明年扯证结婚。

很多人好奇方随景一个文学生,与一个理工科硕导是怎么聊到一块的。方随景笑得灿烂,答非所问:“你们怎么知道她发sci的论文致谢里感谢了我,她爱我爱得要命。”

众人沉默:“…………”

堂堂C大文学院老师阅读理解能力堪比小学生。

果然爱情令人降智。

与方随景这种闷声干大事的行事作风不同,杨非曼谈恋爱就高调多了,对方是传媒学院的校花,一等一的大美女,也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网红。两人刚在一起就迫不及待公开了,就在两个月前,如今感情如胶似漆,杨非曼聚会都不忘跟对方视频通话。

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个个脱单,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找不到对象,佩奇简直难受疯了。一杯接一杯喝酒,一不留神又喝多了,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好几次。

经历了短暂的寒冬之后大环境逐渐回暖。嘻哈之城今年停办,但有知情人士称明年兴许会重启,赛制也会有所改变,选拔标准也会更加公开透明。

第二年的很多演出也陆续批了下来,包括他们的原定于去年下半年的厂牌巡演。新的时间定在了三四月天气回暖的时候,但还没有官宣。

说起这些时,他们让林研也一起跟他们巡演,林研想了想,说C城那场他会去,其他城市就不跟着他们跑了。

林研自六月份起将近半年没参与过制作,他从未亲口承认过有关Wildfire的事,但在圈内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想找他约歌的人从C城排到了北城,这次聚会上成了众人争相抢夺合作机会的对象。

林研索性告诉他们自己最近都没时间,要过一阵子才有空。

其余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都表示理解。

小别胜新婚,懂得都懂。

唯有多莉没有祝福,像只蔫吧的小动物,看上去不太高兴。也跟佩奇一样喝起了闷酒。

“啊——有鬼!”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天际,众人猛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佩奇脸色惨白地从卫生间的方向跑过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出的话很吓人:“卫生间窗外面有个人,不对…不是人,是鬼!这房子有鬼!肯定有鬼!”

“你在说什么啊?”

“喝多了吧你。”

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平淡,都觉得是他喝多了,并没有很在意。但佩奇还是坚信自己真的看到了一个一身漆黑的鬼,站在簌簌而动的树丛边,浑身漆黑只有眼睛是亮的。

林研若有所思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没说话。

后来陆天逸叫来了会所的服务员,由对方引领在卫生间附近里里外外搜查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人物。

陆天逸拍着背安慰佩奇:“别自己吓自己,二十一世纪了哪来的鬼。”

在他一番唯物主义的论调下,佩奇也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心情平静下来。在酒精作用下他昏昏欲睡,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鼾声如雷贯耳,足够吓走方圆三公里内的恶鬼。

一群人闹到很晚,等到跨年的钟声敲响,崭新的一年如期而至。杨非曼又打开手机与异地的女友通话,喝得烂醉的佩奇在新年倒数最后一秒清醒过来,在零点零分时大喊了一句“新年快乐!”后,没两分钟又陷入沉睡。

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兴奋与希冀之中,林研看了眼时间,在这份祥和的喜悦里先行离开了。

远离了喧闹,外面的灯光并不暗,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还装着灯带。但里面的水晶吊灯过于明亮,以至于他一下子无法适应外面的黑夜。

私人会所依山傍水,附近人烟稀少,只有远处几栋独栋别墅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位置偏远但基建设施完善,马路主干道整洁宽阔。连空气中都格外清新,没有半点城市的烟尘气。

林研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到门口,很快听见后头急促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见Panda同样出来了。

林研疑惑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年纪大了熬不住,先回去睡觉了。”Panda朝他笑笑,走到他面前顿住,没来由道,“原来那个鬼是你。”

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后,林研下意识往后看,顾成阳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穿得一身漆黑。在夜色下他仿佛能随时湮没在黑夜里。

林研盯着他,那双低垂淡漠的眼眸仅仅是无意间从自己身上掠过,就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顾成阳喉间一紧,他以为林研下一秒开口会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是说一句“谁让你来了。”

但林研只是抬了抬下巴,淡淡地提醒他:“跟你说话呢。”

顾成阳这才回过神,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主动与Panda打招呼。

Panda虽然不再像过去那般封闭,但社恐拘谨的性子依旧没变,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就匆匆与他们告别了。

四下寂静无人,仿佛连空气都即将凝结。

“不是让你陪猫吗,为什么来找我。”林研问。

“它想见你。”

顾成阳说着转过身,林研这才发现对方背了个包,是那种便携式的太空舱。那只奶牛猫正瑟缩在透明的罩子内一动不动,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幽暗可怖的光。

林研走近,用指关节在透明罩上敲击了两下,那只猫见到他立刻扒拉起透明罩来,还发出呜咽的叫声,委屈得像个在押囚犯。

林研眼神锐利,他加重了语气:“到底谁想见我。”

“我,是我想见你。”顾成阳立刻道歉,“对不起,没听你的话。可我真的太想你了。”

隔着坚硬的透明罩林研逗了一会儿被关在里面的小猫。在小猫哀求委屈的目光里,林研无动于衷地挪开眼神,没再去管它。他对顾成阳说:“走了,回去吧。”

也许是顾成阳态度诚恳的缘故,也许是累了,林研竟然没有过多苛责他。这反倒让顾成阳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反应迟钝,林研问他:“怎么了啊。”

顾成阳摇头,立刻跟上他的步伐,轻轻地笑了:“没什么,还以为你看到我们来会不高兴。”

林研喝了一点酒,眼下脑子有点发晕。他盯着顾成阳看了半秒,很快挪开视线。

“谁动不动不高兴,我脾气很差吗,顾成阳。”

顾成阳用手背碰了碰他微微发烫的脸颊:“不是的,你脾气很好。如果惹你不高兴的话,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林研拍掉了他触碰自己的手,自己快步走在前面,不想去理他。每当顾成阳朝他靠近,他又加快步伐拉开距离,顾成阳只好放缓脚步,紧跟在他的后面。

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斜在大地上,路灯下只剩下一前一后两道频率相近的人影。

林研在路尽头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背对着顾成阳,脚下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他慢悠悠地开口:

“零点的时候他们都在给亲人打视频电话,或者发消息。那个时候,我看着他们……”

他转过头,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昏暗又皎洁。他对顾成阳说,“我也有一点想你。”

◇ 第129章 【完结章】新的开始

回城西的车上,林研靠着车窗无神地望向窗外,渐渐阖上眼。

林研原本没有感觉到累,是在见到顾成阳之后,一种莫名的疲倦感入侵他的大脑。

“困了吗。”顾成阳轻声对他说,“睡一会儿吧。”

“嗯,到了叫我。”说罢他闭上眼歪着头,靠在车窗上。

顾成阳看着他调整坐姿,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几分钟后,林研不太舒服地蹙起了眉,似是车窗坚硬靠着不舒服的缘故。

于是顾成阳挪到后座中央,搂过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抱,林研顺势倒在了他的胸膛里。

城市的灯光透过窗玻璃,在那张清冷精致的面孔上若隐若现。

顾成阳始终垂着眼看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可以让他将所有的目光都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对方的面容上。

当他沉浸在这种充盈的满足感中时,突兀的猫叫声忽然在密闭的车厢里响起。顾成阳扭过头,看见那只猫不停的在扒拉着透明罩,瞳孔在黑夜里发亮。

像是被噪声打扰了休息,怀里的人呼吸频率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顾成阳立刻屏息凝神,伸手在玻璃罩上无声地抚摸而过,又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小猫竟真的听话地缩了回去,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在抵达目的地的前两分钟林研醒了,短暂的睡眠让他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跟着顾成阳下车,他才发现目的地并非是公寓所在的小区,而是街道附近的空地。

这是一片很大且绵延起伏的草坪,可那广袤翠绿的草地经过秋冬两季,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干草,在夜色里呈现出灰黑色。

林研问:“来这里干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很多个烟花几乎同时引燃,陆续升腾至半空。林研扭过头,看见那萧瑟寂寥的夜空像是被五彩斑斓的星火点燃,白色烟雾与灰烬一同升腾。

林研缓缓睁大了眼,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赏烟火在眼前绽放。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沿江大道上的跨年夜,以及在那个夜晚,他许下的有关于未来的所有愿景。

在阵阵响声中,林研清晰地辨别出一道声音来自于他的身边。

“新年快乐,林研。”顾成阳说。

林研只有在烟火绽放时才能看清对方的脸。在光影的变换中,那张侧脸从额头至下颌勾勒出一道无可挑剔的轮廓。变化莫测的色彩在他深黑色的瞳孔里不停闪烁。

顾成阳的目光在烟火间流连忘返,林研却不自主地注视着顾成阳。那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时常流露着一种隐忍慈悲的情感,在烟火最为璀璨的时候,他闭上眼,几秒钟后复尔睁开。

几乎是同时,林研轻声对他说:“新年快乐。”

十多分钟的烟火转瞬即逝,再耀眼的光也在虚空中化为尘埃,消失在黑沉的夜中。

“很好看。”他这样评价道。

实际上烟花是很容易就能看到的东西,即便如此林研每次在夜里遇到,还是会忍不住驻足停下,直到所有火光散尽才会收回视线。很多年前他就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像划破夜空的焰火一样,可以短暂,但必须深刻。

林研没有去问顾成阳这场盛大的烟火是不是他准备的,而是问他:“你刚刚闭上眼睛是在许愿吗。”

“嗯。”顾成阳看着他,点头。

“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健康平安,无灾无虞。”

林研冷笑了一声,小声说了句:“老套。”

的确很老套,也没什么新意,却是实打实的心愿,也是能想到的唯一的心愿。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顾成阳笑着问他。

恍然间他觉得夜空中的烟火好像还尚未结束,而眼前也不再是荒芜的草地,而是广阔无垠的江面,周围熙熙攘攘,他们正处在人声鼎沸的沿江大道上。

五年前林研的眼里闪烁着比烟花还亮的光:“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不用再吃药。”

而万籁俱静的此刻,林研的声音裹挟在冷风里,他说:“我没有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