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姜太郎
好在墙角还放着他的折叠梯,他像以前每个晚上都会做的那样,撑起梯子,爬上了二楼。
沈惊手里拎着那把笨重的园艺剪,要是二楼书房的窗户也锁了,他就直接砸开。
没想到书房没有锁窗,轻轻一拉就开了。
沈惊忽然愣了一下,对啊,俞昼是个多么谨慎的人,甚至有轻微的强迫症,他怎么可能不锁窗户呢?
在沈惊的印象里,二层书房的窗户从来没有上过锁,就好像......就好像是在等着他来。
原来俞昼早就开始等他了。
沈惊又想哭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哥哥,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哥哥。
他翻窗进了黑黢黢的书房,许久没有人来,空气里满是灰尘和书页的味道,把沈惊呛得咳嗽了起来。
俞昼不在书房,那俞昼会在哪里?
沈惊摸黑去了主卧,还是没有人。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脚往次卧走——那是他之前住过的房间。
一到房门口,门缝里挤压出的高浓度的酒味信息素压迫得沈惊喘不上气,他下楼去到杂物间,翻出口罩和信息素阻隔贴,戴了三层口罩,又往后脖颈贴了三层阻隔贴,这才上楼。
沈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床上平躺着一个人,被光线勾勒出高大的身形。
沈惊担心直接开灯会刺激俞昼,悄声走到床边,旋开了床头灯,亮度很低。
俞昼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就连房间里进来个人,都没能让他有丝毫反应。
沈惊又好气又好笑:“哥哥,要是来个歹徒把你宰了怎么办?”
俞昼没说话,像个死人。
沈惊在心里叹气,他坐到床边,拍拍俞昼的肩膀:“哥哥,你在干什么?”
俞昼嘴唇开合:“等沈惊。”
沈惊牵着俞昼的小指头,晃了晃,撒娇:“我就是沈惊呀,我回来了。”
俞昼像一个被设置好了程序的机器,抬起右手,对着空荡荡的右手腕做了一个看表的动作:“天还没亮,沈惊没回来,你不是真的沈惊。”
“对对对,我不是真的沈惊,”沈惊皱了皱鼻子,嗔道,“哥哥,你才是真的神经。”
俞昼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均匀,丝毫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但事实上,他浑身肌肉紧绷,眼球布满血丝,疲惫到了极点也不肯阖眼休息。
失控状态下的俞昼像一个执拗的小孩,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沈惊。
沈惊在俞昼身边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心里涌动着一阵接一阵的酸涩。
这样下去不行,俞昼会被活活累死的。
沈惊瞥见书桌上有一盏装饰灯,他之前在学校里的跳蚤市场买的,圆滚滚的,还可以调节颜色,特别好看。
他心念一动,将那盏小圆灯放到窗台上,调成橙黄色,接着拉上遮光窗帘。
沈惊再次回到床边,按下电动窗帘开关,帘子缓缓拉开,暖色灯光一点点洒满房间。
“哥哥,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沈惊说,“我回家啦。”
俞昼眼睫微微颤动:“天亮了?”
“对呀,”沈惊抓过俞昼的右手,像模像样地看了看俞昼手腕,“你看时间,都已经早上八点半了,哥哥。”、
俞昼缓慢地转动眼球,看着面前的弟弟:“沈惊,你回来了。”
“哥哥,我回来了。”沈惊遮住俞昼的眼睛,打开灯,屋内瞬间亮如白昼,“天真的亮了。”
俞昼的睫毛在沈惊的手掌心颤动,沈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想哭了。
“沈惊,”俞昼扬起唇角,露出模式化的温柔笑容,笑得像个完美无瑕的假人,“生日过得开心吗?”
沈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此刻真实的时间是零点零一分,沈惊十九岁的第一分钟。
他的声音透过三层口罩传来,变得瓮声瓮气:“哥哥,我已经十九岁了,我是一个大人了。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以后我也会照顾你的。”
俞昼依旧在笑:“沈惊,生日过得开心吗?”
沈惊弯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
俞昼信息素一失控就会变成小宝宝,固执得要命,让人头疼。
“哥哥,你是一个特别特别乖的宝宝,”沈惊俯下身,侧脸贴着哥哥的胸膛,“你现在要先睡觉,好吗?”
俞昼执拗地问:“沈惊,生日过得开心吗?”
沈惊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还可以吧,有点生气,也有点难过,但是也很开心。”
不管怎么样,他来到俞昼身边的第一个生日,是和俞昼一起度过的。
“好的,沈惊,”俞昼机械化地说,“看来你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沈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哥,我们睡觉吧,明天醒来,你要给我唱生日歌,好吗?”
俞昼问:“沈惊,天亮了,我们为什么要睡觉。”
沈惊说:“因为我累了呀,哥哥,你也累了。”
俞昼:“沈惊,我不累。”
他双腿把鞋子蹬掉,蜷缩到俞昼怀里:“哥哥,你骗人,你等我那么久,肯定累了。”
俞昼说:“沈惊,我不累。”
沈惊越靠近俞昼,受信息素的影响就越大,头晕目眩,口罩和阻隔贴也无法完全隔绝顶级Alpha的信息素。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抱紧俞昼。
沈惊轻轻地亲吻俞昼右手腕上的伤,他是个笨蛋,他每天都会检查俞昼的左手有没有添新伤,却没有检查俞昼的右手。
“哥哥,你不累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沈惊牵着俞昼的手掌,贴住自己的心口,“爱人很累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爱俞昼。
沈惊摩挲着俞昼的右手腕,都把自己伤成这样了,还知道遮一遮,一边戴手串,一边戴手表,花里胡哨的。
“哥哥,”沈惊悄声说,“我已经学着不受伤了,你也不要受伤了,好不好?”
沈惊终于发现,真正治愈他的不是医生,也不是镇定类药物,而是俞昼。
因为俞昼爱他,俞昼让他逃离泥沼,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让他觉得他配得到。
所以,能治愈俞昼的其实是他。
“哥哥,我十九岁了,我会变得更厉害。”沈惊窝在俞昼怀里,“我会更爱你的,每天都更爱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啦!
第107章
沈惊侧脸贴着俞昼的胸口,发现俞昼心脏跳得很快,像在他耳边打鼓。
沈惊不敢动,万一俞昼已经睡着了,他动了把俞昼惊了怎么办。
“哥哥,”沈惊用气声问,“睡着了吗?”
俞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惊,我睡着了。”
沈惊:“......”
果然没睡。
他一骨碌爬起来,两只手掌撑在俞昼小腹上,看见俞昼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哥哥,”沈惊故意板起脸,“你干嘛不睡觉,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俞昼盯着天花板:“沈惊,现在是白天,白天不能睡觉。”
沈惊抓抓脑袋,宝宝俞昼真难搞啊。
“哥哥,白天也可以睡觉啊,”沈惊说,“你昨天晚上不是在家里等我吗,所以白天要补觉。”
俞昼坚持说:“沈惊,白天不能睡觉。”
沈惊问:“为什么?谁规定的白天不能睡觉,又不犯法。”
俞昼缓慢地眨眼:“沈惊,白天如果睡着了,妈妈就会死。”
沈惊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哥哥,你说什么?”
俞昼用最平静的嗓音说出最惊悚的话:“沈惊,我妈妈被关起来了,她想死,我不想她死,我要一直盯着她。盯到晚上,她睡觉了,我才可以睡觉。”
沈惊看着俞昼眼中的血丝,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的哥哥好像被困住了,困在了小时候,困在了母亲被折磨的那些年岁中。
俞昼睁着双眼:“沈惊,她最后还是死了,她不爱我。”
“哥哥,”沈惊咽下喉头的涩意,“你妈妈她怎么会不爱你呢,她是爱你的。”
俞昼从被子里伸出左手:“沈惊,这是她给我戴上的枷锁,很重,她不爱我。”
·
俞昼的母亲在他左手腕上割下了第一道伤疤,那道疤最深,深到十余年的时光都无法愈合。
沈惊牵住俞昼的左手,和他十指相扣。
对于俞昼的母亲,沈惊其实并没有很多的认知,只能从俞昼过往的只言片语勾勒出她的轮廓。
美丽、善良但柔弱的Omega,跳舞的时候像一只蝴蝶,轻盈而灵动。
她本应该翩翩起舞在广阔的天地间,但这只蝴蝶被俞守泽所捕获,俞守泽为了拆掉她的翅膀,监禁她、折磨她,甚至让他们的儿子——也就是俞昼,参与到这场捕杀中。
为了不让俞昼成为俞守泽那样的人,她在俞昼的手腕上留下了这道疤痕,告诉俞昼要做人。
要做一个有理性的人,不要做禽兽。
但她自己却没有坚持住,在某一天选择了离开。
她的死亡是一次自证,证明她作为人的尊严不可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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