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人设和剧情他都记得很牢,这几个镜头拍起来也很简单——他其实到最后也没有上船,醒来之后看到了那封信,疯了一样跑去找主角,跑去找父亲,去找任何他能找得到的人帮忙。
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桀骜不驯骄纵嚣张的小少爷,去给人家下跪,磕头,苦苦哀求,一次又一次地吃闭门羹。
然后,他听见街上仓促逃窜的流民喊着,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日军的轰炸机居然正正好好炸平了自己纠察队所在的酒店。
都已经炸平了,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留下。他知道。
他一路同人群逆行,跌跌撞撞,伤痕累累。就只是想找到那个给他治伤、给他喂药,替他从浑浑噩噩的混沌中点亮了一盏灯,让他从此对自己今后应当变成什么样,终于有了全部明确具体目标和期待的人。
那个把余生都赔给他的骗子。
就只是想见一见,见一见就可以了……
林竹抬头,目光渐渐清晰坚定:“我能演。”
只有最后一幕的本子,他从来都没让钟杳看过。
他始终知道自己早晚要演到这里,也不止一次地悄悄担心过自己的心态,担心会不会一时太过入戏,几天都没办法从戏里的状态下缓和回来……不过现在无疑已经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脑海中的温存余波尚存,柔软的暖意安稳地落在每一处角落,他的胸口和心脏都是热的。
他的钟老师,他的钟杳——
他的现实,远比故事要幸运得多。
林竹接过那封信,在手里慢慢攥紧,朝废墟一步步走过去。
……
小少爷走上废墟。
风声尖利,身边安静得可怕。他像是觉出冷了似的,慢慢抬起手,抱住双臂,蹲在地上。
什么都分不出。
残垣,血迹,衣物的零星残片,没办法从上面寻到半点属于主人原本的痕迹。
他闭了闭眼睛,轻声唤:“展源。”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唇边轻轻轻轻地翘了一下,一个不成型的笑短暂地浮在他脸上,又很快不堪重负似的消散。
“你看,我都笑了……”
林竹睁开眼睛,目色迷茫,微微侧了头,像是在尽力回忆着那天晚上定下的规矩:“我听话,你来抱我一下,好吗?”
……
“绝了!”
卫戈平目光骤亮,狠狠一拍大腿,正要吩咐打板收工,隐蔽的安全点却忽然传来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林竹抬头。
钟杳从掩体后绕出,带着一身未褪的硝烟气息,单手解开板正的西装衣扣,大步朝他走过来。
钟杳罕少会显出那样着急的样子——他甚至并不绕过脚下磕磕绊绊的废墟残垣,一撑就稳稳跃上去,几乎是抄了条最短的直线,片刻不停地朝林竹设法靠近。
林竹抿起唇角,整个人同上一刻还彻底沉浸着的角色飞快剥离,小心存放在暖乎乎涨满胸口的沁甜热流中的心脏重新充盈,活泼地跳动起来。
他不怕了。
不难过了,不怕了,也一点儿都不疼了。
林竹看着他,唇角忍不住轻快抿起,眸子亮起鲜亮光芒,跳起来朝着下面挥手:“钟老师,你不要动,站稳——”
钟杳微怔,抬头迎上他满眸的清亮笑意,旋即回神,整个人绷紧了的压抑气势瞬间消散干净。
钟杳抬头一笑,张开手臂。
废墟实在难以通行,林竹飞快地捡着安全的地方,蹦蹦跳跳冲下来,被钟杳整个揉进怀里。
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胸膛飞快传过来,林竹伏在他胸口,放心地收紧手臂,牢牢抱住钟杳。
“不叫你演戏了……以后不叫你演戏了。”
钟杳一遍遍顺抚着他的脊背,执意用整个胸肩牢牢裹着他,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稍许,倒像是比他还要更被这一场戏给吓得不轻。
他一听到卫戈平用对讲机联系工作人员就觉出不对,正要赶过来,就被特意增派的人手给围了个结结实实,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竹把这一段演完。
天知道在听见林竹说那一段台词的时候,他有多想把编剧先一炮轰了再亲手厚葬。
林竹在他怀里放松下来,抬手用力揉去眼中水意,仰头朝他笑:“钟老师。”
钟杳低头,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林竹却不往下说了,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叫着,眼里盛满了晶晶亮亮的光。
钟杳彻底放心下来,稳稳揽着害他提心吊胆的经纪人,往怀里掂了掂,笑着低头:“高兴了?我跟副导演说了,未剪辑的原片还给咱们,720p以上清晰度的剧组还是有版权,记得别流出去就行……”
“高兴了。”
林竹听他说什么都觉得满足,一下下点着头,手臂又忍不住往紧里收了收:“特别——特别高兴……”
林竹的情绪波动似乎不只是为着这一件事,钟杳隐约有所察觉,却没急着追问。只是轻轻一笑,掌心难得的添了点儿力气,揉了一把林竹微仰着的脑袋。
他家经纪人高兴就行了。
钟杳拥着他,慢慢胡噜着掌下手感极好的柔软短发,目光照场中一扫。
上一篇:我和豪门老男人定了娃娃亲
下一篇:崽崽杂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