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诉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办好住院手续过来找你。”
-
虽然这次住的是普通病房,不是ICU,但押金还是统一的两万块。
顾子轩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呦,小兄弟,怎么着,前两次的还没还呢,又要借啊?”电话很快被接起,花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少年面色一滞,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可以吗?”
花臂似乎没听清:“什么?”
顾子轩紧张的吞咽口水:“再借我一些,可以吗?”
“多少?”
“两万。”
“可以。”说到借钱,花臂的回应还是很爽快,“咱开门做的就是借钱的生意,不挑人,也不验你资产什么的,你开口,咱就借。”
少年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但是,丑话咱可得说清楚了啊——”花臂语调一转,“这次再借,就不是一天一百的利息了,涨到两万块一天一百二。你不要以为我们这儿借钱容易,就打着借了不还的主意。我们不要房本这些,不代表真的没有抵押。你的姓名、住址,这些,咱都是阳城人,早就已经门儿清了。河源小区2号楼312,是你们家没错吧?”
听他念到俞臣家的门牌号,顾子轩呼吸一顿:“这不是我家。”
花臂嗤笑一声:“小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啊?”
顾子轩捏紧手机:“这真不是。我家住311,你可以查住房合同。”
花臂自然不信:“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311是吧,我也一起记下来了。赶明儿你要是钱还不上,咱312、311一起算账。”
少年手臂的青筋凸起,眸中涌出怒意:“我说了我会按时还给你们,还没到还款日期,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又没说现在就去找你,你激动什么呢?呐,钱,这就给你转过去。你一共借了六万了,是吧?每天利息三百二,没给你算错吧?下周,就一个月了。你说三个月还,那一个月是不是得还至少三分之一?下周周末之前,把两万先给我们还上。要是还没钱还的话,利息就不能按之前谈好的数了。”
顾子轩握紧拳:“你们这是坐地起价!”
“是又如何?”,花臂倒也不否认,“给你机会还,你还不上。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借钱,也没比我们靠谱多少吧?就这么说定了,别想赖账,312,我们记着呢。”
说罢,他直接撂下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成串的嘟嘟声,顾子轩泄气的垂下手臂。
花臂倒也算说话算话。手机很快响了一声,是这次借来的钱到账了。
虽然他们知道了312的房间号,但好在这周,俞臣至少都会住在医院。
少年沉默着在交费处办好了住院手续,背对着整理好表情,这才重新走回青年身边。
“好了。先去护士站登记。”顾子轩努力挤出来一抹笑意,反过来安慰俞臣道,“别板着一张脸了,钱我已经交好了,不会催着你还给我的。”
瘦弱的青年依旧显得闷闷不乐:“顾子轩......”
“嗯?我听着呢。”见他没有站起身来,少年蹲下身去,平视着青年漂亮的眼眸。
“这些钱......我可能要很久才能还清。”俞臣紧张的蜷起手指。
“没关系。”少年冲他笑笑,竭力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你在医院安心住着,早点恢复健康就好了。”
青年看起来依旧心事重重:“等出院后,我想想办法......”
“不用。”少年抬手请按住那人的肩膀,“俞臣,看着我,我说了,不用。钱的事,不要操心。你首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直呼青年的名字。
俞臣眉宇微蹙:“没大没小。”
“你要是想报答我,也有个办法。”看他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少年扬起嘴角。
俞臣:“什么办法?”
“你知道他们别人都怎么喊我的吗?”顾子轩眼珠轻转。
青年茫然道:“怎么喊你?”
“肖源他们,都喊我轩哥。老师,要不你也喊一声给我听听?就当是报答我给你垫脚住院押金了。”少年漆黑的眼眸发亮,勾起唇角笑得像只偷吃到肉的小狼。
“别闹。”俞臣果然刹那间便红了耳根。他瞪了少年一眼,遂站起身来,“走了,去护士站。”
第22章
临时入院,俞臣的病情并不能算非常危急,因此这次给他安排的是更为拥挤的八人间。
之前的房间虽小,人与人之间有布做的屏风作隔挡。这次的八人间尽管整体空间大了一圈,但架不住人多,病床与病床之间,也只剩下了几张可怜巴巴的布帘。
气温转寒,病房里都是呼吸道有问题的病患,因此不怎么开窗。房间里弥漫着腐朽的人味,一进门顾子轩都忍不住皱眉,俞臣更是没控制住的想要干呕。
青年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的后退。
顾子轩伸手将人拽住。
“要不等一下,我去问问能不能换一间。”
八人间的价格是最低的,四人间满了,只剩下价格翻了三倍的两人间,而且还是在走廊正对着楼梯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不分白天黑夜的经过,很吵。
但总归是比八人间要强点。
顾子轩没怎么犹豫,便要求换了新的房间。
知道住院花了多少钱后,俞臣拦着不让他再找护工,因此也不那么抗拒他在病房留宿。
两人间空间大,能放得下折叠床。顾子轩去护士站租了一架,搬到病房里,在俞臣的病床边撑开。看到两张床肩并肩的摆在一起,少年满意的眯起眼睛。
打晚饭,和俞臣一同吃完,等护士查房,然后洗漱睡觉。房间里的灯关掉后,少年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静止了下来。
躺在俞臣的身边,两个人之间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他几乎可以嗅到那人身上的气息,他应该是雀跃的。但一想到欠债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仿佛有巨石压在他的身上,顾子轩无所适从。
那些人知道他的住址无所谓,却又偏偏不知道是哪天跟踪的他,看到了他进俞臣的家里。如果没能及时按照对方的要求在下周还上一笔钱,他不害怕对方来找他,辱骂,或是打他一顿,也都无所谓。但顾子轩却害怕,对方一不小心找错了地方,找到俞臣。明明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就算是为了那人的手术费,这也是他的债务,顾子轩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那人。
想到第二天还要参加省体队选招的面探评估,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努力睡去。没想到就这样深呼吸了片刻,他倒也真的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
护士早上七点准时查房,陪着俞臣做完简单的基础检查,顾子轩骑车去了学校。
省体队过来的,除了前一天的教练组外,另外多来了一位心理学专家。一对一谈话的顺序,按照前一天的成绩排名,第一个排到的就是顾子轩。
谈话的地点,定在学校办公楼五层的会议室里。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摆着一张长条形的深色木桌。木桌的一侧,坐了省体队的五名教练,和一名心理学老师。顾子轩则是一个人坐在了桌子的另外一侧。
前面的问题都是走流程,问的都是些前期已经填过表的基本信息,什么年龄、住址、家里几口人、练了几年体育、都练过什么项目。问完基本信息,便是情景模拟题。心理老师读出来题目,几道题大差不差,问的都是在各种极端的情况下,应当如何在比赛中保持良好的发挥。这也都是之前在队里日常的理论课老师会培训的内容,尽管状态一般,顾子轩还是可以做到对答如流。
他的回答没有什么瑕疵,对面的考官们互相交换着满意的眼神。
坐在最中间的主教练注视着他,开口问道:“对于进入我们省体队之后的待遇,你有什么要求吗?”
顾子轩回答得很自然:“各位老师,目前为止我可能关注到的更多是咱们省体队能有的比赛机会,待遇方面,确实还没有什么了解。”
主教练和身旁副教练对视一眼,继续看向他道:“不知道你们刘主任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啊,我们这边新队员的底薪是三千左右,包吃包住,都是住在咱们省体队自己的宿舍里。每个月比赛大概是在四五场,根据赛季上下浮动,但平均下来就是这个频率。比赛奖金呢,一般是二八开,你八,队里二。奖金肯定是上不封顶的,这个要看个人能力。”
“好的,老师。”顾子轩露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点点头。
“但是——”主教练话音一转,“你现在是高三上学期,要明年六月才能毕业对吧?虽然我们现在可以给你发录取通知书,但是你这大半年还没毕业的时候,只能算实习期,是没有工资的。比赛的话,有合适的机会,我们都会带着你们去,奖金,会通过你们现在的学校发放给你们,体队不收分成,但是底薪也同样没有了。”
“要到明年六月吗?”少年猛的抬眸。
要熬到明年,才能拿到底薪吗?那他欠下的钱怎么办?
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主教练颔首:“是。”
顾子轩:“那这大半年我能参加的比赛多吗?”
一旁的副教练开口道:“肯定没有队里正式的运动员多,这大半年主要是给你做培训,为你正式成为队里的一员做准备。但是也会有一些,可能跟你现在在学校能接触到的机会差不多。”
也就是说,即便是进了省体队,并不能改善他目前的窘境。
顾子轩心里一沉,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失落的情绪。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要是参加完省赛再回来,就好了。至少省赛能真真实实的拿到手奖金,晋级国赛之后,虽然再拿奖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拿奖,奖金肯定会翻倍,更是可以解决他目前的燃眉之急。
“对于这一点,同学你有什么疑虑吗?”主教练问道。
“没有。”少年情不自禁的走神,却还是强撑起精神回答。
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欠下的钱看来注定要拖欠了。他想再去找一趟花臂,就算是再高些利息,能多给他延些时间就好。再多让老刘帮忙留意些比赛机会,他再想办法找找挣得多一些的兼职,教教小朋友短跑这些,总还是能还清的吧?
不想被对面的省体队老师们察觉异常,少年垂下眼睫。接下来的谈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上午的谈话结束,回操场慢跑了几圈,便到了午饭时间。
“轩哥,走啊,吃饭去?”肖源跑上前来勾住他的肩膀。
“我一会儿再去。”
顾子轩心烦意乱的将人推开,从后门出了校园,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
青色的烟雾包裹着少年硬朗的轮廓,苦涩同时在舌尖和鼻腔中蔓延。
少年埋头抽烟,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停下的黑色轿车。
有人在他面前驻足,叫他的名字。
“顾子轩。”
顾子轩抬头望过去。来人和他年纪相仿,没穿校服,穿着适合训练的运动装。
他不认识。
少年没说话,无声的挑眉,吐出暗色的烟圈儿。
“不认识我?”男生自嘲的嗤笑一声,倚在了身后松柏粗糙的树干上,“也是。你从来不会留意跑在你身后的对手。”
顾子轩不置可否。
“省体队......对你来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吧?听说你很聪明,拿个奖直接保送,上大学,不是更好吗?”男生抱起双臂,盯着他道。
“你想说什么?”懒得再听下去,顾子轩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皮。
对方察觉到他不屑于掩饰的不耐烦:“那我直说了吧。我有个交易,你考不考虑?我想进省体队,你退出,这个名额我就能拿到。你开个价吧。”
路边的黑色轿车车身崭新而一尘不染,只是侧面便能看得出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