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葵花原以为怜南不会回家,因为相处这几个月怜南一次都没有提到家人,那家里的情况一定比她更严重,她正想着能不能邀请怜南去她家,怜南会不会同意,妈妈会不会受到自己,就看见怜南犹豫了一瞬说道:“回吧。”
葵花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是开心,立马说道:“那我来帮你抢票,我抢票经验可丰富了。”
怜南没有拒绝,只是捏了捏手中的薯片。
他要回去看看父母。
*
除夕前一天,怜南上了回去的火车。
他只背了一个小包,下了火车就上了地铁,一路坐到了地铁尽头的墓园。
临近过年,墓园的人寥寥,他抱着地铁旁买的一束紫色的满天星,走进了墓园。一直到墓园很里面的地方,在一块小小的坟墓前,怜南才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将手中的花小心地摆放在墓碑前。
这两天刚下了雨,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墓碑上偶尔溅上的泥土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净。怜南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墓碑,声音轻的像天上的云。
“爸妈,我很想你们,你们想我吗,想我的话可不可以来梦中见见我,我都快忘了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飞机轰鸣的声音在怜南耳边响起,他整个人颤动起来,睁开眼望向四周发现空无一人时才发现是错觉。
那一天的报道还萦绕在他耳边:“正式确认失事,x2355号飞机......目前死者身份正在确认中......”
天上似乎又下了雨。
第8章
嵇辰得到怜南回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从小到大嵇辰都不太喜欢过年,C城并不算大,这圈子里,过年嘛,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回事。比较,攀比,互捧。
怜南家还没破产,宋家还没搬走,他大哥嵇云还在时,大家聊来聊去也就这几个人,那些人一般称呼他们什么,天子骄子?
前面的宴会还在推杯换盏,暗影里嵇辰端着一杯酒笑得躬下了腰。
呵,天子骄子。
一个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失忆听说现在是个小医生,一个成了亡魂。嵇辰笑得停不下来,红酒像眼泪一般倾倒下来。曾经被视为绝对无礼的行为,这一刻却被所有人无视,一向严厉的父亲也只是吩咐了一声不远处的侍从。
一个姑且算作长辈的人中年人迎上来:“小嵇总,南案那块地听说被您买下来了?”
嵇辰记得这个人,这个宴会厅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他将还剩一半的红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倪眼打量了一番前面的人,笑着开口:“王叔有兴趣?”
王贵忙拿起一杯酒递过去,声音压低了些:“哪敢哪敢,只是那南案.......”
深夜时,这场宴会终于结束。嵇辰将染了不知道多少烟酒气的西装一脱,穿着一身白衬衫就出了嵇家的别墅。
车一路开到了怜南楼下,嵇辰明明没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冬日的风刺骨,他却感受不了一点冷。
嵇辰一路摇摇晃晃到了顶楼,入目是一扇关闭的黑暗的门,没有一丝灯光从里面漏出来,配合冬日凛冽的寒风,森冷地没有一丝人气。但嵇辰知道不是,不会没人,怜南一定就在里面。
在C城,除了这一栋房子,怜南无处可去。
随着嵇辰的垂眸,声控灯也慢慢黯了下去。已是凌晨,路灯早已熄灭,只剩下从窗户破洞的口里面传过来的呼呼的风声。
隔着一扇门,门里门外有沉默的两个人。
最后,嵇辰还是没有敲下去。
他心中涌出无数个念头,可几乎在涌出的那一刻,他便比谁都知道不可能。什么仇啊恨啊,这些东西骗骗别人就够了,骗自己还是太可笑了些。
他恨怜南吗,当然恨,毕竟怜南亲手杀死了他的哥哥。
可怎么恨来恨去,嵇辰最不敢承认的竟然是——
他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在云端时不需要他,掉到泥潭里了,也还是不需要他。
*
怜南的确在“家”。
或者,怜南的确在与嵇辰一扇门之隔的房子中。
宋津言不在以后,怜南便不把这里称为家了。
除夕夜的时候,C城上空绽开烟花,怜南窝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照例发给了“宋津言”。
一个备注着“宋津言”名字的他的小号。
当然不是怜南不想发给宋津言,哪怕是宋津言曾经的微信,但宋家做事很“干净”,怜南从狱中出来之后翻来寻去,宋家的确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但可能太思念一个人,人就会开始自欺欺人,怜南重新注册了两张手机卡,注册了两个微信,一个是他,一个是“宋津言”。
往上翻,照片还有许多。最开始是一些怜南自己受伤的照片,后面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还有天空偶尔飞过的小鸟。
聊天记录从始至终就只有怜南一个人的身影。
即便一个验证码就能登上那个名为“宋津言”的小号,饮鸩止渴般发些能慰藉自己的回应,但怜南一次没有过。
世界上众人数着倒计时,互相道着新年快乐。
怜南关闭手机,闭上眼睛,对着黑暗寂静冰寒的空气很温柔地说了新年第一句。
他说:“宋津言,生日快乐!”
*
今天自然不是宋津言的生日。
除夕刚过,宋津言扫着房子前面的雪。医院工作很忙,老宅他不常回来,和父母见面次数也寥寥。
一旁的佣人见了,忙要将扫帚接过去,宋津言摇了摇头:“王姨,去给我父母热壶花茶吧。”
王姨忙“诶”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厨房。
屋子里面,宋父宋母没了适才家宴的热络,对视一眼后宋母犹豫着开口:“文义,我们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宋母声音很轻,但宋父一定听见了。宋父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良久都没有说话。
错了吗?
宋父宋母在很漫长的时间里,都觉得他们怎么可能错了呢?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世上千千万万人能走这一条寻常普通的路,为何他们儿子偏偏走不了呢?
不可能的,一定可以走,只是他们的儿子现在遇见了一些小小的阻力,他们做父母的,就应该抓准机会在合适的时机将这小小的阻力除掉。
曾经如日中天的怜家他们做不到,但落地凤凰不如鸡的怜南,却只是他们手指的一粒灰。
宋津言的确出了车祸的确为了怜南差一点人就没了,宋母宋父也的确恨怜南,所以才有在牢狱里的那一幕。
他们固执地以为,是因为怜南他们儿子才变成了喜欢同性的怪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们儿子回归正轨。
可为什么......
宋母又问:“你说津言是不是想起来了,文义......”
宋父还是没有说话,只在许久之后摇了摇头,他们心知肚明,如果宋津言真的想起来了,绝对不会现在还能如此平静地在门前扫雪。
那会做什么呢?
宋母喃喃:“他会恨我们吗?”
宋父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他不是已经在恨我们了吗。”
明明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毅然决然地拒绝家里的一切资源,去一个公里医院当一个小小的医生整日庸庸碌碌,对待爸妈像对待病患一般客气疏离,只在逢年过节才会回家。
*
凌晨一点三十九分的时候,怜南收到了林灿的新年祝福。
林灿:“新年快乐怜南,祝新的一年怜南健健康康欢欢喜喜发大财~”
下面还ps了一句:“记得按时吃饭,胃病要好好养着。”
怜南没睡也看见了,但想了想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等到隔日清晨的时候,才缓慢地敲出了一句:“林医生,新年快乐。”
林医生新年不快乐了。
林灿一大早上看见这条回复,原本要去值班的心更想爆炸了。
于是大年初一一起来上班的宋津言就不得已听到了不下于九十九遍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津言揉了揉太阳穴:“闭嘴。”
林灿闭上了嘴,但很快又开口:“就过去了两三天,称呼就变了!为什么?为什么啊!”说着说着,林灿瘪起了嘴:“你是是不是怜南家里面人给他介绍了相亲,然后他们一眼就相中了,然后.......”
宋津言:“?”
宋津言毫不意外从林灿口中听见怜南的名字,但是对于林灿丰富的想像力还是保持一贯的沉默。
“你想多了。”想了想,宋津言开口。
林灿:“你别一副不信的表情,很多这样的,怜南身份证上的年龄也不小了,家里人催婚是很正常的,你家里前两年不也催吗,很多人平常没时间家里就会安排过年相亲,怜南那么好相亲对象直接看上可能性很大。”
宋津言又没有说话了,上次在公园里看见的一幕映入他脑海,他手指曲了曲,耳边是林灿的碎碎念。
“许愿怜南相亲不成功,许愿突然变了称呼只是怜南心情不好,神佛在上,信男愿意荤素搭配一周......”
宋津言手指一停,怕和林灿呆久了没脑子,推开门出去了。
医院不过年,依旧人来人往,宋津言站在走廊上,不知为何想起了怜南。
不是公园里看见蹲下身逗着猫的怜南,也不是尾随被他抓包眼睛红透的怜南,只是一个很不经意的午后,他路过便利店时,怜南背对着他在给客人热饭。
那一天阳光很好,透过便利店的玻璃洒在怜南脸上。
即便那时候他对这个人实在厌恶,也不得不承认那一张脸生的好看。他随意望去的一眼,怜南将热好的饭递给客人,同旁边便利店的员工说着什么,说着说着怜南突然笑了一下。
怜南其实很少笑。
可宋津言就是那么巧合地看见了那个笑。
宋津言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驻足,又为什么在意识到自己心的停留之后快步离去。
后面警察给他打电话,他将那些奇怪的情绪左拨一点,右拨一点,才终于又听进去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一刻的心动变得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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