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江一树l
冯泉找到林预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行李箱,他努力想控制着体面的表情,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你...林医生,你怎么没接电话。”
林预不记得他认识这个人“你是谁。”
“江总的秘书,冯泉,江总在去美国的班机上了,听说您联系不上,很着急,怎么..”冯泉笑了笑“您怎么没有接电话呢,是遇到什么事情吗?”
林预穿着白袍白衬衫,长腿笔直,冷冷注视着别人的时候,脸上自带生人勿近的拒绝,他想了想,怕江惟英找麻烦,简短地补充道“我睡着了,没有听到。”
听到他如此轻描淡写的理由,冯泉想想自己在天上飞了一整天,几千公里,就忍不住面部扭曲,他完全能理解了江惟英脸色差到要杀人的样子。“那您还有什么要转达给江总的吗。”
“没有。”林预转身要走,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他去了美国哪里?”
“宾州,匹兹堡。”
林预心中一紧,手指互相蜷了起来“是...为什么..”
冯泉能做得了江惟英十几年的秘书,自然是有自己的能力,他既不会与人为难,更不会嘴比皮松,眼下见林预问,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当然是去谈项目了,林医生,您没事就好,我还要赶去跟江总汇合,回头再见了。”
林预站在原地,久久地皱着眉沉思。
是他想的那样吗,星桥计划..终于要启动了吗,他还有时间吗。
15-2
林预的门诊是一种灾难性恶性循环。他年龄放在简介上过于年轻,异常扎眼的面孔对一个专业的外科医生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对比手术室的忙碌,林预的门诊本就显得非常清冷,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言行比他的门诊还要冷清,投诉越多,越冷清,有他排班的时候,隔壁诊室的医生总是哀怨连连,两个门,常常一个门可罗雀,一个门庭若市。
还是外科五的专家号排的病人过多,临近下班叫号实在看不完,分了两个不情不愿的患者过来。
病毒心肌炎前驱症状,林预照灯看X光片,站在一旁弯对腰观察的实习生凑近过来,林预指着片子说“心脏扩大,但不是很明显,对一下心电图,R波已经2个导联STT改变,结合这一周随诊的动态情况,心脏方式传导有阻滞倾向,你有什么想法吗?”
实习生看了患者一眼,迟疑道“心肌炎?”
“嗯。去抽个CKMB看看。”
“需要穿刺做病毒核酸吗?”
病人被晾在一旁有些生气,又有些紧张,在两个医生之间看来看去,忍不住出口“医生,我这病..严重吗??”
“还可以。”
“什么?你们不是在说心肌炎吗?这叫什么还可以??”
林预把病例推给他,想起李修的怒吼,补充道“可以做一下确诊,医院会给你安排的”
“林主任!“急诊护士长推门而入“主任,急诊有个内科转外科的病人,可能临时要加一台手术。需要主任同意,我刚请示下了李主任,他说您这边病人不多的话请您过去看一下。“林预感到一阵轻松,立即站起身,把病例推给实习生“按照我刚才说的给病人出个单子,拿到结果后再去急诊找我。”
“哎?医生??这怎么看到一半走了呢?”
“不好意思”
林预接过病例,一边快速翻过,一边避让着走廊里的人群,护士长简单地解释着病情“是个车祸危重症,几天前送到急诊已经失血较多,急诊秦医生已经开了中心静脉通路,输血输液正常,操作正常,但应该还是出现了并发症,怀疑copd急性,目前心率失常,判断气胸还在扩张。”
“开在什么部位”
“锁骨下。”
林预快速翻动病例第一页,看到用药史已经有了粗略预估“这个位置的风险有些大。”说罢脚步加快,护士也跟着小跑了起来。急诊室到处都是滴滴作响的仪器声,充斥着极矛盾的嘈杂和紧绷压抑的安静,林预迅速查看了病人,不意外见到秦兴。
秦兴对他嗤之以鼻,转过身全当看不见,林预对此毫不在意:“BNP、心肌酶、ECG跟肾功报告能再催一下,加大吸氧。”
“中心通道引起copd也并不常见,报告没出,家属没签字,如果并不是COPD,而是CHF,那你下一步很可能耽误时间。”
秦兴说的也没错,报告对急诊来说是优先级,很快会出,他显然是不赞许林预所谓干净利落,在没有任何数据支持之前,这些都是武断。而患者此刻显然无法移动,更不能言语,即使加大了供氧量,依然持续心动过速,甚至出现低氧血。林预盯了下监视器,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解除Bpap,准备插管,通知ICU接手。”
“林预,这是急诊科”
林预脚步匆匆,他不认为还有跟秦兴保持良好关系的必要,至少此刻他已经形成了障碍,也就失去了耐心“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秦兴调头欲走,林预淡定出声“站住。”
“你负责插管。”
秦兴不可置信地在原地站了数秒,又在医生护士面面相觑中僵硬地消毒、服从了程序。
他是个医生,他要时刻提醒自己,他是个医生,他硬是把愤怒一声不吭地忍了,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才能勉强自若。
急诊的报告送过来,林预看也没有看就转给了他。
“患者三高伴冠心病,COPD不一定跟建立中心通道有关系,但造成COPD一定跟呼吸道感染有关系,呼吸道感染可以始于中心通道的创口,空气的微粒会启动瀑布反应,包括气道炎症,狭窄,纤维化时也会发生破坏,造成空气滞留感染。你说得对,这是急诊,并不是无菌空间。我认为你是注意到了,才用了肾上腺素和抗胆碱扩张。”
“我不需要你来评判我。你还没那个资格。”
“也许吧。”林预在急诊手术单上签字,他认同地朝秦兴点头,把纸板递给护士长“毕竟承认错误的话,你就不是个合格的急诊医生了。”
秦兴一跃而起,又被周围的人拦下,他脸颊通红,控制不住想给林预挥上一拳,林预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瞧着很平静,细看却有几分自视过高的讥讽,那坦然的样子刺得秦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的、痛的、痒得。
林预就在秦兴的目光中淡然走了出去。
带着恶意的舒适是畅快的,可他却从秦兴身上看见了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情绪的宣泄。
他对自己的讨厌那么明显,比起当年的姜辞有过之无不及,他骄傲,紧张,愤怒,隐忍,都鲜明得有血有肉有魂魄,秦兴才是个正常的人。
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林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这样短短几十秒过去,林预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手指又在渐渐发抖,藏在口袋里,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谁也发现不了的,就像他这坦然的面皮之下,纯白整洁的衣袍之中,藏匿住的僵硬和扭曲。
第16章
谈判意外顺利,顺利到让人起疑,尽管他沉着一张脸,拒绝了所有社交,也依然顺利到结束。江惟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让律师跟集团的金融首席开了一天的会,逐条逐字研究透彻了也依然没找到什么破绽后,他觉得是自己精神不对。
他没有在匹兹堡过多停留,尽管林预在这里呆了很多年,他也没有兴趣去多看一眼。
江惟英把时间压得很紧,后续收尾太过繁杂,他没有耐心,宁愿坐48小时的那趟飞机,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等一天的航班。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冯泉来得风尘仆仆,到了的时候,江惟英已经回国了。
“星桥。”
他在飞机上再次翻阅了这份计划书,星桥计划是对方团队唯一的诉求,一期计划还是在江伯年那个时代开展的,由于条件限制,中间搁浅了不少年,据说改进后的临床数据已经达到开发新药的基础,这是专项针对血液病的,江惟英在接手江合初期就了解过,最初也是因为这第一期的星桥,才有了跟匹兹堡接触的契机。血液病对于江伯年是什么量级的重要性,他是了解的,但是二期...
思考到了这里,江惟英再难掩饰深藏心底的隐隐暴躁,关于星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飞机在午夜降临,黏腻的风吹过灯光昏黄的机场,直到这熟悉的温度融进身体,他才感到有些疲惫。
司机接过他不多的行李,迅速打开车门,江惟英坐进车里,闭上眼睛
“不回去,应天街,淮海中路,836号。”
“好的。”。
林预总是要钱,江惟英却觉得他穷不到哪去,直到他真的走到这扇门前,他才发现即使娶了江灿灿,林预也确实还是挺穷的。
他抬手就摸到了门框正中间的钥匙,轻笑了下,进门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林预在某些奇怪的事情上是个强迫症到神经质的人,刷牙要刷五分钟,在一条水平线上放东西要放在最中间,睡觉只会平躺,鞋带永远都是绑六个死结。
江惟英捏着钥匙,放到了自己口袋里,他就像进自己家一样,打开灯,换了鞋。
房间里有一种很杂乱的整齐,很林预。
尚没有拆开的大箱子堆在门口,房间里有餐厅有客厅,但是没有厨具也没有椅子桌子凳子。
行李箱打开堆在里侧的卧室内,剩余的就是书。
几本书堆成的台灯底座放在床头,地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灯的微光正好照得见床上平躺的人。
江惟英扯掉了领带,松开了衬衫扣子,随手扔在地上,他进门的声音没有惊到林预,就连坐在他床上,他都没有醒,跟死了一样。
江惟英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忍无可忍地把他从床上提了起来,硬是摇醒了。
林预极其难受地半睁开眼,看见江惟英后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把眼睛闭上,江惟英气到笑出声,捏着他的脸问道“你他妈倒是能吃能睡,老子怎么就没见你能胖多少”
林预也是上完了一夜的班又去做了一天的手术,直到秦兴姗姗来迟替换他才能回家睡觉的,他被江惟英狠狠咬了嘴唇,感觉到痛才真正清醒,第一件事就是在床上摸东西,摸到一个罐子后立即用被子盖住,他是真的惊讶,问“江惟英?”
“你猜。”
江惟英把床边剩下的半杯水一口气喝完,朝林预伸出手,懒散道“拿来。”
林预没动。
“拿来,被子里的东西。”
林预还是没动,江惟英把被子掀了,把那大罐子拿在手里研究,全英文的,摇动后里面窸窸窣窣,打开一看五颜六色。
“美国佬的止痛药都这么先进了?彩红糖啊”
林预皱眉解释“嫌麻烦,胃药止痛药就放在一起了。”
江惟英点点头,倒出来一把塞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咀嚼起来,林预受不了,认真说道“你有病,你要看心理病”江惟英拉住他的后颈,嚼碎药的牙齿,舌头全都还给了林预,林预被呛得直咳,却也没说苦,只是到处乱爬找水喝。
“不错,所以你最好不要骗我。”
水被喝光了,江惟英懒得去倒,他把林预往床的里侧推,说道“滚到里面去,老子困得很。”
林预睡到一半何尝不是困得要死,江惟英的精神问题之离谱,已经到了迟钝如林预也觉得不正常的地步,他看着江惟英就地躺下确实很疲惫的样子,只为难挣扎了数秒便安静地躺了下来选择继续睡觉。
许久后,林预呼吸均匀,不再动弹,困得很的江惟英转了个身,睁开了眼。
纽约的机场里,他等到了神明。
电话里说,林预只是睡着了,睡过头了,电话没电了,已经去上班了,还在医院里。
他原地站了好了一会儿,才觉得脚步虚浮。
江惟英伸手放在林预的颈部,微微收缩,他想着,要不掐死他算了,这样下去,反正早晚要死在他手上。
可掐了一会儿,又想
算了吧,不是今天,下次再掐死好了。
他定定地凝视着林预的侧脸,还是松开手把人拖到了怀里。
16-2
江惟英令人窒息,无论从哪个方面。
林预被他双臂双腿捆得严严实实,他唯一的枕头也被江惟英夺走,此刻他正蜷着身子睡得极熟,林预像被子一样被他嵌在怀里,几乎快要闷死。
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他,江惟英半醒之间抓住他的手臂“去哪”
“起床,热。”
江惟英应了一声,在他身上摸了摸,又蜷起来睡了过去,大概是真的很困吧,林预想。
天色微明,但阴沉,最近空气不好,很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让人体感不适,林预洗完澡盘腿坐在地上,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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