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清北
有时候半夜惊醒，他发现季明川还醒着，单手枕在脑后，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表情沉静得让人心悸。
像是有很多压抑着的情绪，无声地沉淀在他的黑色瞳孔里。
这种时候，宋夏除了假作不知，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应对。
除了每天都要一起睡，季明川平时也变得更加粘人。
宋夏能明显地感知到对方的转变。
季明川变得不太喜欢外出，总爱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两人各自忙碌，也一定要共享同一个空间
他的视线变得更加频繁地落在他的身上，在一起时手总是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或腰间，因为各自的学业和工作不得已分开一段时间，哪怕只有几十分钟，也总受不了似的，总会找各种理由见一面，不方便有亲密接触的场合，只是碰一碰臂膀也是好的。
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一定要离得足够近。
问就是宋夏马上要出国了，希望剩下的时间能尽可能亲密的相处，搞得好像宋夏会离开很久很久一样。
宋夏疑心他是不是有些分离焦虑。
他原以为这次短暂的分开，能让彼此冷静一下，可季明川的反应……
却让他生出莫名的不安。
以及仿佛传染给他的不舍。
终于到了出发的这一天。
机场人潮汹涌，同行的同学们围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研学生活，脸上满是期待。
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宋夏站在候机大厅里，低头整理了一下行李箱的拉链，调整好背包的肩带，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季明川站在他身前，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
四周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广播里循环播放着登机信息，但这一刻，宋夏觉得周围的声音都远去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季明川望着他欲言又止，像是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克制地咽了下去。
宋夏见他这样，轻叹了一口气，主动走近一步。
季明川低头，眉眼阴影落下来，视线落在他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伸出手，轻轻地拥住了宋夏。
力道克制得近乎温柔，可宋夏却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绷得很紧。
他的后颈被捧住，季明川在他发顶落下一记轻吻，像是要把他的气息留在自己身上。
宋夏怔了怔，呼吸微滞，最终还是抬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广播开始催促登机，宋夏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着季明川，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扣住了。
力道不重，却让他微微一愣。
他低头，看着被紧扣的手，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望进季明川的眼睛。
对方的视线幽深而静谧，像是一片无声的漩涡。
季明川喉头动了动，低声说：“不想让你走。”
宋夏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不舍，这句话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落在心尖，带起一阵无法忽视的悸动。
明明是下定决心拉开的距离，却因这句话，变得难以释怀。
宋夏踮起脚，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手，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背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但宋夏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登机口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通道尽头。
他的步伐未曾停顿，可心脏的位置，却微微发紧了。
第98章
原以为, 这趟研学之旅会让他短暂地脱离季明川的影响，给自己一些独处和思考的空间，可事实证明, 宋夏想得太简单了。
研学生活比他想象中还要忙碌。
每日清晨，他和同行的同学们早早起床, 赶往合作院校的教学楼，参加各种学术交流会议。
T国的这所合作院校在某些领域拥有世界领先的技术, 他们的实验室、研究团队，以及商业模式都极具吸引力。
上午的课程通常是专题讲座或学术分享，下午则是分组进入实验室, 跟随导师参与小型项目的研讨和实践。
有时候, 还会有企业代表到学校进行交流, 介绍行业内的前沿发展, 让这次研学不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更紧密地贴合实际应用。
从课程学习到实地考察, 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有时连午饭都只能匆匆解决，根本没有可以放空的时间。
他们被分成小组, 和T国的教授及研究生一同探讨课题, 交换思路, 甚至时常需要加班整理材料，为第二天的汇报做准备。
结束一天的学习后，晚上还有自由活动时间, 可宋夏几乎没有力气出去逛。
因为接下来，就是跟季明川的通话时间。
季明川仿佛算好了，每次他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到宿舍，就能接到对方的来电。
这个习惯, 从他到T国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那天宋夏还在倒时差，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手机便震了震。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事，他们会聊每天的安排，会聊T国的食物，聊导师，聊这边的学生，想到什么说什么，除了不能见面，相处跟在国内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聊得更多了。
这天结束后回宿舍，宋夏坐在书桌前，戴上耳机，面对屏幕里的人。
季明川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透过屏幕望进他眼里。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先开口。
宋夏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根本无法真正拉开距离。
他发现，不管相隔多远，季明川依旧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无法被剥离。
虽然总是季明川先主动联系，但宋夏渐渐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排斥，甚至，有点期待。
这天晚上，T国下雪了。
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他随手拍了张照片，忍不住分享给季明川。
手指冻得有些发疼，他忍不住想，如果季明川在身边，大概会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暖进掌心。
如果是在国内，他们现在应该窝在沙发里，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玩手机，空气里静悄悄的，却又充满了安心的陪伴。
屏幕里的人，眉眼依旧沉静，嗓音依旧低哑温柔。
可终究，少了一点什么。
这一次的分别，并没有让他的思绪变得更清晰，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以为可以冷静清醒一点。
可实际上，他越来越想念季明川了。
因为下雪，两人聊到了T国的滑雪场。
季明川说：“那边的雪质很好，风景也不错，你们周末不是可以自由活动吗？可以去试试。”
宋夏其实有点心动，但又有些纠结：“我都没滑过雪，怕闹笑话。”
他偶尔刷短视频，看到不少人初学滑雪时摔得四仰八叉的狼狈，出糗倒也还好，主要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万一受伤了会很麻烦。
季明川思忖片刻：“没关系，我帮你安排导游和教练。”
宋夏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再看看吧。”
结果到了周六一早，他就接到了导游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学校门口，连接送的车都安排妥当了。
这人，还真是……
宋夏哭笑不得，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其实一直很向往T国的雪山，对滑雪也很好奇，但总觉得研学时间有限，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比较好。可现在，既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也不介意去试一试。
车子一路驶向郊外，沿途的风景仿佛从现实切换进童话世界。远处的山脉被皑皑白雪覆盖，树枝上挂着细碎的冰晶，阳光洒在积雪上，泛起淡淡的光晕，美得像明信片一样。
这边的空气也干净得不像话，透着清冽的冷香，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那片冰冷的纯白。
宋夏看着窗外，随手拍了几张照片，习惯性地发给季明川。
【[图片] 这边的雪景好美。】
【[图片] 你看山上的雾，这也太仙了……】
【[图片] 这边的雪好厚！】
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发的信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宋夏皱了皱眉，心里微微有些不习惯。
平时自己发消息，哪怕季明川在忙，也会先回一句，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今天倒是安静得异常。
可能是在开会？或者……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
宋夏没再多想，继续拍了一张滑雪场的照片发过去，然后把手机收进口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小插曲。
滑雪场已经近在眼前。周围白雪皑皑，滑雪道上人影错落，熟练的滑雪者风驰电掣般掠过，初学者则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动作，远远看过去就很欢乐。
宋夏跟着导游来到更衣区，换上滑雪服，低头调整着手套，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屏幕上满是自己刚刚发出去的信息。
从早上出发，到抵达滑雪场，一路上的风景和感想，发了好多好多，他换上滑雪服时还发了自拍……
全都没得到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回复。
宋夏没法不去在意。
【砚哥，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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