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林渝试图打消他和训练营中任何一个Alpha的在一起的念头,这太可怕了。他郑重其事地说:“就算Alpha和Beta在一起,他们也会有Omega。”
台上玛格丽讲到这七个星期的训练仅仅是开始,很快他们会转战野外,睡很长一段时间的帐篷,带着自己的睡袋。到那时候,恶劣的天气会磨练他们的心智。她又开玩笑地说,请大家放心,所有Alpha军官做过心理检测,没有任何一个是故意折磨人,等他们真正到了战场上,就会明白这一切有多么重要。
七个星期。
一个半月。
赫琮山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瞿清雨收起书本,他抱着书歪了歪头,声音一瞬间变得冷淡。阿尔维坐在他的身前,他伸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非常好”。
林渝睁大了眼睛。
“我要退出,长官。”
阿尔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动作太突兀,玛格丽因此而停顿,她目光越过阿尔维落在他身后的青年身上,对方太扎眼了,军队没有Omega,这意味着一切Alpha或者Beta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情敌。她环视了一圈,这是她注意到对方的第七次。
阿尔维转身:“你跟我出来。”
这个严厉的Alpha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没有理会通讯器中长官的咆哮,他递给瞿清雨一根,含糊地问要不要来。
“我见过你的申请表,军队很缺医生。”
“现在退出?”他尽可能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那么可怕,“你知道现在退出意味着什么?”
瞿清雨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烟,坦然:“前功尽弃,长官,我知道。太累了,我坚持不了。”
阿尔维怀疑他在讲笑话,瞪着眼睛:“你坚持不了?”
他不认为对方坚持不了。
瞿清雨冲他摊开手:“我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不够,长官,我承认。我没有什么为帝国奋斗直到最后一刻的心,我做宣誓的时候不诚恳,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Beta自身能力不够,我应该安安分分的去当一名医生。”
阿尔维狠狠吸了口烟,说:“你真的决定了?”
瞿清雨从他燃着的烟头上借走了火,他侧脸太动人心魄,阿尔维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哑声:“你……”
“是的,长官。”瞿清雨微微笑了,“我领一份强制劝退书,什么理由都可以。最快的理由是什么?调戏教官。头顶监控在那儿,你可以取证。”
阿尔维被烟头烫到手,他后脊背涌上一股寒意,那种寒意在他上一次在战场上和死神手中巨大镰刀擦肩时才感受到,他被自己当时的长官从地雷边生生拎走。
“你知道医生太少了,我不能做决定。”阿尔维叹了口气,说,“我会帮你填写最快的理由,你的申退表会一层层往上递交,直到上校签字。”
Beta青年竟然笑了,他一条胳膊伸出去花坛外,笑容淡去:“好。”
第26章
张载得到那份申退表时没能第一时间找到赫琮山。
赫琮山不在南部军事基地,在大法官偌大的府邸中。
这位新上任的大法官打败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柏·李,朝军部长官敬酒的态度也轻慢起来。他认为赫琮山出手是因为自己,他们是一条战舰上心照不宣的合作伙伴。
李徇靠在镶嵌奢华红宝石的软椅上,呼出的酒气熏然。
“上校,你要见我最新的玩物吗?是个非常美丽的Beta。”
张载背后冷汗一茬茬冒。
他听见赫琮山情绪不明地问:“哦?”
李徇笑容扩大,“啪啪”拍了拍手,他投其所好的本事浸润多年,从来没有失误过。
张载头皮发麻。戴着精美沉重脚铐锁链的Beta出现在道路尽头,他双足雪白赤裸,身上薄纱遮挡作用几等于无,双腿行走缓慢,滑腻无力,没有骨架支撑作用一般,赏玩性极强。
他有一双异瞳,是同样少见的青色,青得近蓝。瞳仁冷寂无光。足有十分钟,他走过了常人一分钟能走过的路,跪伏在李徇面前,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李徇用鞋尖挑起了他的脸,“啧”了声:“怎么不笑?”
Beta麻木地笑了。
贵族惯于豢养美丽的Beta做情人,他们身体不如Omega柔软,但别有一番滋味,尤其难以怀孕。
赫琮山常年待在军部,军部是最后一片净土。张载不得不倾身,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长官,这很常见,您不能因此和他起冲突,会影响自己。”
对话间Beta坐在李徇身上,他身上幽香扑鼻,是提取后的Omega信息素,某种开得烂透的花香。
张载余光瞥见他穿孔后的耳垂,他身上遍布宝石。
李徇单手搂着他,颇有些心痒难耐。他是见过赫琮山身边的Beta的,比眼前这个要美得多。
听说是名医生,医生,可有意思多了。
他洋洋笑了:“上校,听说最近你身边也有一个Beta,要是你看得上,我们可以交换。”
“砰!”张载汗毛倒竖。
赫琮山一脚踹翻了他面前的瓜果桌,他脑海中那根弦崩裂,他拽住李徇的衣领活生生将惊魂未定的Alpha从地上提起来,“嘭”撞上了后墙。
李徇后脑勺重击,高等级Alpha恐怖的信息素令他毫无还手之力,他大脑立时有一辆搅拌机搅动,他双唇颤抖,面露痛苦:“……赫琮山,你的信息……信息素,收……”
赫琮山下齿磨动:“——带走。”
张载一时没明白:“什么?”
李徇立刻反应过来,暴怒:“赫琮山!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从老子这儿带人,我告诉你,就算你带他走他也不会走,他好不容易攀上老子这根高枝儿,能这么轻易放手吗?我告诉你——”
赫琮山一拳挥在他右脸,张载眼睁睁看着三颗血淋淋的牙喷落在地上。
寂静。
李徇被打得偏过头,他阴冷地笑了:“赫琮山,你的精神鉴定报告,是假的吧。”
“三颗牙,一个上校,也算值了。”
“下一次精神鉴定在十天后,你确定你的信息素波动会仍然平稳?你幻听了,上校。”
他直起身:“你应该找一个Omega,信息素安抚能最快令你坐上帝国元帅的高位。Beta,不管什么样的Beta,都是婊子。他们最适合待的地方,都只有床,各种各样的床。”
很快,剧烈疼痛令他面孔扭曲,他不可思议地、断断续续地发音:“赫……琮……”
“喀嚓。”
赫琮山一言不发卸了他的下巴,张载在心中叹气,等他的长官带着一身难以掩饰的信息素离开,他这才蹲下来处理一片狼藉的现场。
“你错了,大法官。”张载一边戴上手套和口罩一边说,“您知道最近治安不太好,柏·李对您当上大法官一事怀恨在心,深夜潜入,意图行凶,两败俱伤。”
李徇无声呐喊:“不可……嘶……唔……能,这么多……目击证人……执政官……”
张载:“告诉您一个秘密。”
“执政官一丁点儿不想要上校重回战场,这件事是真的……他不是上校的叔叔,是他的父亲。”
李徇瞳仁剧震。
“……一个父亲,您知道的,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待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跑到生死不明的战场。他的立场是上校,一个大法官而已,一千个一百个大法官,比不了上校一根手指头。”
“死了就死了,想当大法官的人多得是,您说不是吗。”
张载微笑着盖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所以上校松口后不会做元帅,他会变成下一任执政官。”
-
执政官今年刚满五十,他的亲哥哥死于一年前的虫战,他继承了对方的遗孀,自己的嫂子,黎雪纺。
黎雪纺前后被两名Alpha标记过,不如说从二十岁起他一直同时被两名高等级Alpha标记,这对孪生兄弟有恶劣的性格,如出一辙一拍即合的变态心理。他先后流产过两次,一次是惊吓过度,另一次是过度房事,生下赫琮山时身体过分虚弱,再无生育可能。
他在张载印象中和李徇家中的Beta并无二致,永远衣不蔽体,永远无声无息躺在床上,没有下地的需要,更不可能有抱起孩童的力气。
张载时常不清楚赫琮山在想什么,他现今压抑和退缩的情感表达方式是否受过规训。他最初应该以为自己有个身体不太好的Omega父亲,还有个功勋卓著受人景仰的军官Alpha父亲,并以此为豪。以这三人相见的频率,他在非常小的时候应该就目睹过现场,张载无从得知赫琮山对此作何感想,但对方在成年那一刻迅速离开了象牙塔、温室床。
多米诺骨牌构筑出来的梦幻城堡不堪一击,坍塌于每个夜晚,再重铸,再坍塌,循环往复。
战场上的血腥和死亡无法令他真正忘记这些不可理喻的画面,反而加重了他的精神负担。但他极少失控,远离失控源当然不会失控。
他毫无疑问在李徇这里受到了一些刺激。
他竟然开始幻听。
……
然而那份申退表的事依旧要说,张载处理完一切,站在夜幕深深的军官大楼二十八层。
他的长官头痛难忍,看过录像后一度沉默。
被带回来的Beta匍匐在地面,瑟瑟发抖,身上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张载深刻忧心了如何向自己的Omega解释,面前的Alpha军官砸翻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他确实失去了耐心,光脚鲜血淋漓踩过一片玻璃碎片。
容修在他脑袋里喋喋不休,询问他在对方想离开他的前提下他是否还坚持最初想法,又问他是否希望将宝石装点在自己不听话的Beta身上。
那些宝石很漂亮,散发出难以抵抗的光泽。他这么想,他知道赫琮山也这么想。
赫琮山请他闭嘴。
他现在必须要见到自己的伴侣,他无法忍受一秒的镇定剂。
“张载——”Alpha冷沉道,“他人呢?”
张载寄希望于那针镇定还有作用,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向瞿清雨解释一切,他是对的,他没有。
门开瞬间瞿清雨被扯了进去。
他被抱在了怀中,岔开腿坐在对方身上。
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他全身,上衣被掀起那瞬间,未关的窗卷进来冷风,瞿清雨终于伸手,压住了那只钢筋铁泥般箍住自己腰的大掌。
力道悬殊,但当他表露拒绝的那一秒,Alpha停止了一切动作。
他轻轻喘息,只盯着赫琮山问了赫琮山一句话,一副特别难以哄好的模样:“上校,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
赫琮山很快告诉了他正确答案,精确到小时和分钟。
于是他任由那只手伸进了后腰,又捏了捏赫琮山耳朵,问他脚上扎进去的碎玻璃要不要先处理。
“……”
耳边声音有些湿润的遥远,赫琮山听见他说,“在流血,不处理我要生气了,赫琮山。”
“为什么不想见我呢。”他说,“我很想见你,长官。你如果不想要我就告诉我,不要让我难过。”
我很容易觉得你不喜欢我了,我有一点儿害怕。
Alpha并不把Beta当回事,他们甚至会共享同一个Beta。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不确定这种不同是永恒还是暂时。
这没什么,换任何其他Alpha,我都并不会受伤害。只有你,我一感受到不安就要退缩,一有人说话我就要动摇,因为我知道我会受伤。我摊开了浑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在你面前,太容易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