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酷兒橙
蒋裕京的眼神暗了下去,“我要的——”
话音未落,程书懿猛地攥住那只施暴的手,按向自己心口。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濒临决堤。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涌上眼眶,开口时,声音已经颤抖。
“对不起……”
胸腔剧烈起伏,心跳急促得像是要冲破桎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那是近乎绝望的告白——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玻璃幕墙外,闪电骤然划破长夜,刺眼的白光映出两人纠缠的剪影。这一刻,所有的情感都暴露在外,那单薄的胸膛下,心跳声撞碎在掌心里,灼热且赤裸。
程书懿紧闭双眼,任由泪水滚落,他的声音轻而破碎,像是风雨中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只要能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六十八层外,只有风声、夜色,与滂沱的雨。
第37章
蒋裕京答应了。
消息传出的速度比风雨更快。
次日清晨,蒋家上下皆收到通知——
他将在下月初一举办婚礼,结婚对象是程家小儿子程景源。同时,媒体的通稿也迅速发出,新闻瞬间铺天盖地地传播开来。
“我区蒋氏长子蒋裕京将迎娶柯德程家次子程景源,这场风雨许久的商业联姻终于落定。”
早已窥探这场联姻的外界迅速捕捉到焦点。有人翻出此前拍到的殡仪馆照片,照片中蒋裕京与那位神秘未婚夫并肩而立,黑色丧服在晨雾中勾勒出的剪影被重新包装,成了联姻关系的“铁证”——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当初定下婚约的,正是照片中的人:程家小儿子程景源。
“两个人看起来挺般配的,感情应该不错。”
“商业联姻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信他们是真情实感?”
“明年我区经济稳了,谁知道程家到底投了多少资源?”
……
信息快速被消化,公众普遍接受了这一“事实”。资本市场也随之回暖,双方股价纷纷上涨,像是在为这场交易投下信任的一票。
没有人察觉到其中的调换。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联姻席位上的名字,并非程景源,而是程绛的另一个儿子。
这一切,正在朝着程书懿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反常的是,在这场大张旗鼓的安排中,蒋裕京表现得比谁都认真。
他不仅迅速敲定了婚礼的日期,还亲自安排了程景源的医疗问题。
他为程景源联系了中立区最顶级的心理医生。
这位医生收费高昂,预约名单上排满了各界名流,常年不轻易接诊。但蒋裕京只用了一通电话,程景源的名字便被写进了最优先的名单里。
“每周两次,不间断。”
程景源刚开始时依然怯懦,对陌生环境充满抗拒,甚至在面对医生时无法完整表达自己的感受。但在持续的专业治疗下,他的创伤应激症状渐渐得到缓解,情绪稳定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地,他能够清晰地与人沟通,恢复到往日差不多的状态。
他的饮食、作息也有人全程打理,蒋裕京给他配备了家庭医生和营养师,全力确保他的身心健康。
——这一切的待遇,比程书懿曾经得到的要好得多。
不过,这一切也无可厚非。
程景源的健康对联姻的稳固至关重要。蒋家不需要一个因病无法出席社交场合的“隐形人”,他必须尽快适应蒋家,适应他的“新身份”。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已经是月末。距离婚礼的日期只剩几天时间。街头巷尾的报纸上,偶尔能瞥见有关这场婚事的只言片语,寥寥数句。
程书懿在读到某个名字时,还是会有一种空落感。
自从那次去公司找蒋裕京谈话后,他便再未见过他。那人似乎刻意避开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牵连,也许是被忙碌的事务困住,也许……是已经做出了远离自己的决定。
他没有去追问。
也不愿再去面对和探究。他静静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他一直以来的角色——旁观者、局外人。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改变。冯嘉姚依然陪在身边,处理着程绛遗产的交接事务。
大洋彼岸的柯德因程绛去世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股东大会迫在眉睫,他的未来也愈发清晰——即便相隔万里,也将走上程绛曾经的位置。
他想好了。
等婚礼一结束,他就会回到H独立国,带着程绛的骨灰回去。
他还要回去为程绮举办一场葬礼,一场属于‘英雄’的葬礼,然后将父女俩安葬在一起。
这是他唯一能为程绮做的事,也是赎罪。
中立区对他而言,已无容身之处。尽管他现在仍暂住在蒋宅,过着安稳的日子,这种暂时的安稳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婚约已经不再是他生活的中心,他不再需要扮演那个被摆布的角色——
他终于从这场婚姻中逃脱了。
自由,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他曾无数次幻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受程绛的摆布,不再困之于“程家”这两个字中,真正的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格。
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这种名为自由的“东西”。
可他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喜悦,也没有感到真正的解脱。
他就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在空中停驻,四下寻找,却发现原来自己没有归处。
这晚,是例行的家庭聚餐。
蒋家的规矩向来如此,无论各自多忙,每个星期五,家族成员必须齐聚一桌。
程书懿知道自己今晚必然会见到那个人——
那个自从那次谈话后便再没有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原本宽敞的房间显得那么狭窄。不知是因畏惧,还是因某种更复杂的惶恐。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他的新角色,可此刻,他甚至不敢踏出房门。
他站在房间里,犹豫良久。
最后深吸一口气,还是推开了房门。
他沿着楼梯缓缓走下去。
客厅里灯光明亮,所有物品被照得一清二楚。
沙发上,那个熟悉的侧影出现在程书懿的视线中——
侧脸线条冷峻,领口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即便是在家里,也没有松开领带。
蒋裕京一如既往,可他的身侧却多了一个人——
程景源正安静地倚在他的身边,眼神柔和,与他小声说着话,他们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刻的亲昵。若外人看到这画面,必定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程书懿放轻脚步,在最后几阶楼梯处停下。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仿佛无意中窥探了某个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他变成了一个“偷窥者”、“插足者”。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
就在离开的瞬间,一个陌生的气息靠近,耳侧传来一声轻笑——
“嘘——”
他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蒋裕昂站在他的背后,手指举在在唇边,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容,低声道:“偷看什么呢?”
“没有偷看……”
程书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楼下的客厅,谈话声一瞬间消失。
程书懿感觉到一束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循着视线,望过去,果然对上了那人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藏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目光沉静而晦暗,好像在压抑着某种愤怒,或者,是一种警告。
空气变得粘滞。
沉默在二人之间拉扯着,反倒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就在这时,餐厅方向传来佣人的声音:“开饭了。”
程景源率先站起身,伸手拉住蒋裕京的手臂,声气轻快:“裕京哥,你辛苦工作一整天了,肯定饿了吧?”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这样的亲近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蒋裕京视线掠过身旁的人,没有拒绝,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借着程景源的力顺势站了起来。
程景源唇角一弯,下一刻,他忽然轻轻地抱住了蒋裕京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仰头着头,语气故意放柔:“裕京哥,你对我真的很好。”
——这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程书懿的眼底。
他的视线被那个亲密的画面牢牢吸引,无法移开。
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他和蒋裕京的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程景源和他才是注定的搭配。
“你弟弟挺会演的。”
程书懿的手心抵在冰冷的扶手上,正对上蒋裕昂促狭意味的眼神。
男人又低笑了一声,小声道:“怎么不下去和你‘弟夫’打声招呼?”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击,让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那句调侃的词语,让他直面一个残忍的事实——
现在,蒋裕京是自己弟弟的丈夫。
他紧紧握住扶手,再一次望向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