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60章

作者:玄徊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近代现代

十五岁, 薄悬始终记得遇见蒋寄野的那一年,他刚满十五岁。

这一年对于陆成才应当也是相当难忘的一年——他手下两家公司的经营终于有了很大起色,靠着活动关系还有岳父岳母昔日的人情, 拿下了一个城区改建的大项目。

像是扬眉吐气的证明, 那时陆成才对于有钱人的概念还停留在最基础的洋房汽车上, 第一笔的款项拿到手,他迫不及待提了辆加长版的豪华宾利, 斥巨资购下a市最繁华路段、闹中取号称市区后花园的翠园别墅楼。

鼓起来的腰包让他彻底挺直了腰杆, 也让他在面对陆诗云的指责时气焰越来越嚣张。

薄悬放学回到家, 门口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的车——陆成才从老家回来了。

屋里正传来他和陆诗云大嗓门的争执声。薄悬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正厅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孩, 脚边堆放着行李袋, 他看看玄关大门,好奇似的, 垫着脚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瞧。

薄悬踩上台阶,男孩扭过来,眼睛一亮, 咧开嘴:“你回来了,额,我是陆昊, 你不记得我了, 你们一家人在老家住的新盖的楼房,那就是我家的。”

陆昊料定对方这下肯定能记起, 八成会问他:“你怎么在这?”

答案陆昊也预备了:“我爸来a市帮四叔做事,四叔说家里宽敞,学校比老家的好,让我过来读书。”

薄悬的反应可谓十分冷淡,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陆昊脸上的笑变得尴尬,沉默中,逐渐演变成了恼羞成怒。这时屋内陆诗云一声尖叫:“……对啊!我当初就是瞎了眼了!”

薄悬撇下陆昊,抬脚进门,一个杯子擦着他耳边飞过去,砸在后方墙壁碎得四分五裂。

“你疯了!”陆成才咬着牙蹦开,再偏个十厘米他就要被开瓢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了,早上起来没吃药。

陆诗云披头散发地抄起个茶壶扔在地上,大叫道:“对,我疯了,你才知道!我早被你给逼疯了。”

花大价钱拍回来想要附庸风雅的茶具就这样变成了一堆垃圾。保姆早躲进厨房里去了,

陆成才阴着脸,扫了扫飞溅到身上的碎瓷片:“房子是我买的,这个家现在是我在赚钱,我爱去哪就去哪,我爱让谁过来住就让谁过来住,你要是看不惯你就自己搬走,我不拦你。”

“你买的?”陆诗云冷笑,“陆成才,你一个倒插门的乡下泥腿子,要不是有我爸在后面撑腰,你以为那些个康总李总愿意给你好脸色,做你的美梦!”

陆成才脸色也发狠起来,他生平最恨倒插门这三个字。出生在乡下,家里没人让他干一点农活,父母逢人就说他脑子好使,将来注定要当官的。

结果呢,他要是能投个好胎,哪会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大学给陆诗云伏低做小,他受尽屈辱和嘲笑。后来网上流行一个词汇叫舔狗,陆成才觉得很形象,他就差像狗一样把陆诗云用过的马桶舔干净了。

陆成才刚想发作,摸到手腕上金光闪闪的表——十多万的高档货,还是别人求上门办事白送的,他忽然就不气了,有钱还气什么,笑嘻嘻地:“我是泥腿子,你不照样给泥腿子生孩子当老婆,叫你和我离婚你又不肯,你敢告诉岳父岳母吗?”

他吃准了她不敢,陆诗云心气太高,很可笑,两年舔狗不是白当的,陆诗云心里像是还惦记着他。哪怕真离婚,他如今身家足够富裕了。

陆诗云瞪大眼,皮肤苍白,眼下垂着仓青色的黑眼圈,见鬼一样地看着陆成才。

她不发疯,陆成才反而觉得没劲,这一分神,注意到儿子在门边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好有一阵没见,感觉长高了点。

陆成才想上来搭他肩膀,交流下父子感情,儿子往旁边一闪,他扑了个空。

兔崽子,跟他妈一样没心肝的东西!

陆成才阴沉沉地瞥他一眼,甩手出去招呼侄子去了。

“陆昊,进来,东西也拿进来吧,你想住哪间房,我让保姆上去给你收拾。”

“嘿嘿,好,这房子真漂亮,四叔家里都用上保姆了。”

“小意思——”

……

薄悬在屋里写竞赛的题目,他的隔壁,陆昊因为不满房间布置,大呼小叫地指挥保姆四处挪家具,写字台正好靠着墙壁,一墙之隔,乒铃乓啷翻箱倒柜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薄悬写了一阵,站起来转一圈,搬着桌子,挪到衣帽间里的西向的窗户底下。

拉上衣帽间的门,耳边瞬间安静了很多。

窗外有人在说话。他下意识顺着往下看了一眼。

翠园这一带的风景很符合它的名字,在各大承包商还在绞尽脑汁往欧式、巴洛克式、西洋宫廷风靠齐的时代,它的整体风格很低调,也很中式。绿化率极高,各处栽满了花草树木,即便处在冬天,一眼望去也是满眼的翠绿浮动。

整个小区拢共二十多栋小楼,陆成才买的这一栋位置稍微偏了点,西向有一条石板铺成的蜿蜒林荫小道,不和主干道连通,树木遮掩,鲜少有人迹。

薄悬看见树底下走着两个半大的少年,和一条毛色灰黑的大狗。

那狗慢腾腾迈着四肢缀在最后头。像是年事已高,好奇心又重,走两步歇一步,时不时拿黑黑的鼻子去嗅闻着路边的花草石头。

后头的少年半死不活,拖着狗绳,跟着走走停停,方才薄悬听见的哀嚎正是他发出来的。

“蒋寄野!你这狗怎么走得比我隔壁家中风的二大爷还慢!我等着回家打游戏,它散完步要等到什么时候!”

前头的那个一手抄着口袋,个头很高,浓黑的头发,隐约瞧见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闲庭漫步的速度跟狗也差不多了,声音懒洋洋的:“退役军犬,年纪大了,腿脚有伤病,不想等你可以背着它走,它喜欢让人背。”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你家的狗,你怎么不背?”

叫作蒋寄野的少年懒懒说:“不行,它太喜欢我了,一激动容易尿在我背上。”

少年:“我背它就不尿我背上了?!”

蒋寄野:“那你就等着。没人强迫你背。”

少年崩溃:“啊——”

两个人外形惹眼,那种无忧无虑神采飞扬,同时对周围不相干人漠不关心的放松状态,一看便知是富家出身的少爷。

薄悬隔着一扇窗户和几丛树荫,静静看着他们走过。

两人一狗慢慢走远了。

等到背影瞧不见,薄悬关上了窗户。

陆昊就这样在家里住下来了——

陆成才的说法是暂住,距离转进的学校近,适应一段时日,他哥一家在a市安顿下来就会把孩子接走。

初来乍到的那几天,陆昊勉勉强保持了客人该有的作风,早睡晚起按时上学,不乱跑,不去主动招惹薄悬——虽然薄悬八成也不会搭理他,自从薄悬撞见陆昊在老家若无其事地从陆诗云包里偷钱的那一幕,他就知道他和陆成才果然是亲叔侄子,一样的道德低下,见钱眼开。

循规蹈矩没个几天,陆昊先受不了了。

他四叔陆成才生意忙,在外头另有住处,一走就是几天不着家,陆诗云的工作清闲一点,一周在家倒是好几天,但她是不管孩子的,要么一个人在楼上练琴,要么关起门来打电话跟陆成才吵架,小表弟干脆就是个不会吭气的哑巴,家里没有一点人气!

陆昊是天生精力旺盛的那一类人,他在老家经常骑着电动车和同学逛到镇上的黑网吧打上一夜的CF。

大城市灯红酒绿,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陆昊靠着外向大胆的性格,稍微向外摸索,很快在学校结交了一帮朋友,留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有时候他会摸到薄悬的房间,发表一些见世面的感想,唾沫横飞的。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KTV里女的,穿得那叫一个暴漏,那腰和屁股,啧,不要钱一样,全都白花花露在外面,凑点钱,点上两瓶酒,随便让你摸——”

薄悬照旧不怎么搭理他。

阳光洒在窗棂上,窗下,时隔几日,两个少年牵着狗再次经过。

两个全是话痨,每次路过嘴不带停的。两次下来薄悬知道他们的名字:一个叫蒋寄野,一个叫邢岳麓。

邢岳麓牵着狗绳,吭哧吭哧地嘱咐另一个:“……晚点我爸要是问起,你就说咱俩一块去的卡塔尔,你想去看骆驼……”

蒋寄野要受不了了:“……邢岳麓,我拜托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带点脑子,还看骆驼,卡塔尔有骆驼吗,你当我小姨夫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邢岳麓:“哎呀,他信不信也没办法,我爸妈最信任你,你就咬死了别松口就行,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去给同学过生日,我指定被抽成馅饼,你就帮我这一回,算我求你行吗,下次你有事我帮你打掩护,我喊你哥了成不?!”

蒋寄野:“用不着你帮,你喊我祖宗也没用,自求多福——”

“祖宗!!”邢岳麓痛心疾首。

蒋寄野:“……”

节操呢??

蒋寄野面无表情吐出个脏字:“下不为例!”

邢岳麓:“谢谢祖宗!!你以后就是我亲祖宗,对了,祖宗,我爸在北城区那边建了一个超大游泳馆,还没正式对外开放营业,场地可大,我叫了几个同学一块来玩,你来吗?”

蒋寄野把狗绳拽过来自己牵着:“不去,没空。”

邢岳麓傻眼:“你干嘛,又要去山沟子里玩?”

蒋寄野:“嗯。”

邢岳麓:“……你还不如去看骆驼。”

……

“喂,表弟。”面手掌一晃而过,薄悬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楼上。陆昊依着他的写字桌,咣咣地敲桌面:“我这半天说得唾沫都干了,你去不去,倒是吱一声。”

薄悬不知道他说的去哪,想也不是个好地方,低下头说:“不去。”

“……没劲!”陆昊嘴里嘟囔着,气冲冲地甩上门走了。

第69章

大概认清了薄悬划清分界线的态度, 尤其,学校期中成绩放榜,陆昊看到陆宣列在红榜的第一名, 恍然大悟, 原来不声不响的小哑巴是他最恨的那类人:是个三好学生。

呵, 难怪不肯和他们一块玩呢。

此后再在学校撞见薄悬,陆昊就不搭理他了。

拿着考试倒数的成绩单, 陆昊咬牙切齿地决定好好读书, 打堂弟的脸——虽然但是, 这个决心只持续两节课就跑出了陆昊的脑子。

蝉鸣声中迎来了七月——

薄悬背着书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次未能料及的堵截。

社会青年一双吊梢三角眼, 胳膊上纹着青龙, 吊儿郎当地上下打量他偏瘦的小身板:“你就是陆昊的弟弟?啧,自己考第一名, 不顾堂哥的死活?叫你传个英语考试的答案都不肯,太不讲兄弟情面了吧,考试不及格, 你让人回家怎么跟爸妈交差。”

真新鲜,自己不学习,还能赖到他头上。

薄悬觉得他们很搞笑, 躲在社会青年后面, 只敢露出一个头的陆昊更搞笑。

十五岁的薄悬肩膀还很单薄,长相上随陆诗云, 精致得一股女气,即便不刻意做表情,看人时眼角眉梢天生凝着讥讽意,他懒得搭理这群人:“说完了没有, 让开。”

这是薄悬第一次挨打——

没有经验,自小到大自我封闭的环境变相是一种保护,第一次接触暴力,雨点般的拳头和脚落下来时,他只能凭本能护住了脑袋和腰腹。最后是一群过路的大学生救了他,冲上来赶走了暴徒。

陆昊混在四散奔逃的人群里,他的表情从慌乱、害怕、激动、最后凝结成一个扭曲而快意的笑。

薄悬一瘸一拐地回到家。

陆诗云今天没有在练琴,陆成才破天荒地也回家了,两个人在二楼的中厅吵架。

陆诗云:“……你那是想和老同学吃饭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人家不带你玩,现在发达了,想抖威风,找回场子,还有创作协会的,你连那帮人都联系上了,呵呵,陆成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岑丹青,当年没追上她你心里很不好受吧。”

陆成才很不耐烦:“说了就是吃顿饭!我让你一起你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