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84章

作者:玄徊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近代现代

蒋寄野打算用明天一早赶飞机的借口把人骗过去, 在关系亲近的朋友共同见证完成求婚仪式,隔天上飞机抵达法国, 开启一周的旅游, 顺带考察婚礼的举办地点,计划非常完美。

大清早的七八点钟, 蒋寄野起床去书房抓人,拽着薄悬匆匆吃过早饭,收拾东西催促他出门。

“今天去疗养院看外婆, 早都约好了,司机马上都要到了……不早了,她老人家四五点钟就起床……”

“穿这件, 这件合适……明天一早赶飞机, 咱们今天晚上就住附近酒店,不往家回了……”

薄悬还在稀里糊涂着, 马不停蹄地被他卷走带上了车,倒也算习以为常,每次出门游玩蒋寄野没有不高兴的。

他们坐在后座。司机在前头开车,

蒋寄野侧身问身旁的薄悬:“我今天发型怎么样?”

薄悬不忙公事, 总没精打采地蔫蔫的,人类范畴内的爱好非常稀少,而蒋寄野像颗大号安眠药,每回待在一起,身体自动发起困意,但话多的蒋寄野显然不会给他睡着的机会。

薄悬扭头看他两秒,点点头:“……很帅。”

这是实话。

“昨天特意去理发店修过,让你去你又不去,你头发都长了。”蒋寄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脸红,夸他的同时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当然,你头发长了也很帅,我挑男朋友的眼光很好。”

薄悬:“嗯,我也是,我十几岁眼光就很好。”

蒋寄野输掉一轮,看看他:“……”

薄悬笑笑,打个哈欠,扭头看窗外的景色。

他并不太关心晚上住在哪,明天旅程目的地又是哪,对他来说只要是跟蒋寄野一起出门,去哪里都很好。

蒋寄野清静没两秒,闲不住地倾身过来:“看什么,这么认真。”

“下雨了。”

市区里还是阴天,车子下了高速路,通往郊区的路上细雨蒙蒙,前后的车辆越来越稀疏,气温骤降,导致路面上起了层薄薄的白雾。

薄悬:“出门没带红糖,你上次说要带着它一起看看外婆。”

蒋寄野已经偷偷让人去家里接红糖去求婚场地,但是还不能让薄悬知道,只说:“带过来晚上放哪,明天还要出远门,下次吧。”

“让司机再带回来,或者我们回来一趟,明天早上赶飞机来得及。”

蒋寄野:“……你不嫌折腾我嫌,孩子都让你给惯坏了。”

车辆匀速前进,他们如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通往山顶疗养院有一段环山道路,窗外的和风细雨都是那样宁静而寻常,以至于意外发生的时候谁都没能反应得过来。

起初只听后方有车辆摁着喇叭,后视镜里一辆面包车一闪而过。

司机减缓车速要往左侧避让,然而已经晚了,巨大的冲击力从后方传递过来,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着他们,车身翻转着飞离地面,落在地上打着滚,一连串轰然巨响响彻山谷。

人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耳边碰撞声接连不停,失序之间容不得人体做出反应,天旋地转他碰到身旁薄悬的胳膊,蒋寄野只来得及死死抓住了。

两辆车在路面翻滚出十多米远,卡在护栏边上,一前一后地歇火了,车内报警系统响得炸开了锅。

蒋寄野艰难清醒过来,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他们遇到车祸了。车子翻转过来,高强度撞击下车身变形严重,内部空间被挤压得极为狭小。一旁的薄悬头歪向一侧,昏迷不醒。

驾驶座安全气囊弹出来,司机连滚带爬地打开车门,脚刚踩到地面,腿一软跌在地上再站不起来了。

车子冲出护栏,半米开完是陡峭的山谷,只差一步他们就要犯下山去。

蒋寄野缓了口气,挪动身体,从夹缝中伸手过去唤薄悬:“薄悬,醒醒,你怎么样,伤到哪没有。”

薄悬一点反应也没有,蒋寄野有点着急起来,奋力将腿从座椅缝隙里抽出来,这样一来活动的范围变大,他动手去解薄悬的安全带想把人拖出来。他们不能继续在车上待着,可

和他们相撞的是一辆老旧面包车,车头在事故中撞得稀巴烂。

开车的司机摇摇晃晃地从方向盘上直起身,嘴里喷出酒气,他对着前方的车辆和里面的人眯眼看了一会,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竟然摸索着再次打火启动车辆。

半报废的面包车发动后像老牛拉车,没走几步就歇火了,司机不死心地重新点火,一步三喘地缓慢逼近。

这边,司机还倒在地上大喘气,朦胧中听得车子来回启动熄火的动静,悚然打了冷战,翻个身后用着四肢并用的姿势往对面路边爬。

蒋寄野还在跟卡住的另一条腿较劲,循着声音探头一看,瞳孔骤缩,一下子明白了司机的打算。

这王八蛋要杀人灭口,打算连人带车把他们一起顶下去。

蒋寄野一时没法分辨是单纯的意外还是蓄意谋杀,也感知不到身体伤口了,将手臂探出车窗喊道:“我们还活着,你现在停下,我保证过后不予追究!现在停车!我艹!”

蒋寄野骂了句脏话,对方百分百听见了,但没有刹车的意思,神经病年年有,这丫蓄意谋杀没跑了。

两车车距在不断拉近,没时间磨蹭,前座椅碎裂后一块尖锐硬塑料戳进小腿肌肉里,蒋寄野咬咬牙,将腿往外抽。危急关头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模糊了部分痛感,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硬物在皮肉里滑动,肌肉组织被一路划开,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攥着椅背的手背青筋暴起,终于整条腿抽了出来。

蒋寄野下了车,踉跄两步才站稳,他走到那还在不断发动车子的面包车旁,旋即差点被带倒。

他抓着门把手稳住,两拳头砸在窗户上,玻璃哗啦随了个大洞,探手进去扯住司机的衣服:“停车!我让你停车听见没有!你特么的还想杀人!”

司机死命挣扎,竭力仰身往后躲:“松开!”

蒋寄野朝他脸上挥了一拳头,陆昊被这一下砸得眼角开花,搏命的关头仇恨的力量险险支撑住了。

他这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他这一辈子也别想有出息了,兔崽子害了他抬不起头,走到哪都受人欺负,剩下烂命一条,他死也不想回到监狱那个鬼地方,他就是死也要拖着兔崽子一起死!

陆昊眼睛迸发出渗人的光,顶着乱拳往卡住的油门上狠踹几脚,车子猛然往前窜了一大截,蒋寄野手臂卡着车窗跟着拖行,立刻伸手去抢他的方向盘。

这一下爆发出的力道不可想象,硬生生拽着方向盘转了半圈,车头扭动划出一个大弧线,险险地蹭着前方的卡宴往前挪了几寸。

蒋寄野使力最后一扯,面包车载着陆昊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冲出路面滚下山坡,碰撞着一路发出山崩似的响动。

蒋寄野栽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膝盖以下成了血葫芦,遍布细碎伤痕的手掌抓着一把草根。

他机械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爬起来挪步走回车前,费力地去拆变形的车门。

司机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吓破了胆,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老板,我刚报过警了,120也在路上了。”

蒋寄野手机上有个发送位置的软件,醒来第一时间已经联系人来救援,在司机的帮助下卸掉车门,他钻进车厢内,叫醒薄悬:“伤到哪了,醒醒,能听得清我说话吗?”

薄悬从晕厥中醒来,头脑昏沉。入目是满目疮痍的车架。

好一会听觉恢复,他慢慢有了意识,仓皇地点头:“我…我没事,你怎么样。”

“没事就好,我没事。车子翻在路边了,你先出来。”脚下湿滑的地面,护栏外是一片擦草丛生的护坡,这地方不安全,救援到来前他们要靠自己先脱困。

塌陷的天窗和前座形成死角,只容得下蒋寄野一人探身进来,被困在里面的薄悬也很难脱身。情况有点麻烦,蒋寄野一条腿跪坐着,大力撕扯清理着障碍物,

一辆路过SUV降速经过,刹停在路边。年轻的夫妻二人伞也没股得打,拎着个医药箱伞小跑过来帮忙。

其中的女人拉住蒋寄野,大喊道:“你腿受伤了,这样不行,伤口淋雨会感染,你先出来,让我老公帮你救人。”

蒋寄野想说我不碍事,脚下泥地被雨水浸透,率先掉了链子,边缘塌陷下去一块,只听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悠声,朝着山谷的方向打了个滑,小半车身探出去,摇摇欲坠地悬在崖边。

这才是阎王殿的临门一脚。在场所有人心跳都停了一瞬。司机和年轻夫妻遵全都齐刷刷惊呼着往后撤了一步,这是人体本能先于大脑做出的反应。

目之所及,身后白雾升腾、山间草木苍翠,一副美轮美奂的瑶池仙台景象,中间唯独没有凡人能落脚的地方。

重心在不断偏移,薄悬惊魂之余,当机立断推一把蒋寄野:“快走,车要滑下去了,你快走啊。”

蒋寄野充耳不闻,埋头清理卡在他腿边的碎桌板。

车身还在继续挪动,这下不用听声音了,每个人都能靠肉眼观测到它不断前进倾斜的幅度。

失足和生死的只在一瞬间,司机和夫妻中的男人白着脸,尽量保持着重心靠后的姿势稳住车子,忽然猛一个颠簸,俩人如惊弓之鸟松了手。司机站在安全地带,靠着发抖积攒了些勇气,深吸口气继续上来抓住车架,他是个一百八十多斤的汉子,拔河一样的滑稽姿势,很显著地减缓了车辆下滑趋势。

碎掉的车窗灌进山下的凉风,死亡在逼近,但是薄悬很奇异地没有感到恐惧,他反反复复地念叨,赶蒋寄野下车:“我没事!不会有事!车里很安全,你快走听见没有!带人来山下找我……”

“别废话了,手给我!”蒋寄野终于挪开最后的大块障碍,一把抓住薄悬手腕,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脱身的薄悬被带得往前扑倒,两个人狼狈地跌在泥地上。

与此同时,车身发出一声哀鸣,轰隆朝着山下滚去,开裂的油箱在半山腰举炸响开来,冲天而起的火光转瞬间吞没了车架残骸。

蒋寄野仰倒在地上,筋疲力竭,每一丝力气都耗尽了,雨水混着血水湿透全身的衣服,小腿处伤口开绽被泡得发白,还在源源不断流着血。

相比之下,薄悬全身只有几处擦伤,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薄悬接过司机递来的伞撑开,遮住蒋寄野,后者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地像个小绵羊任凭摆布。

那对夫妻热心地帮忙简单先处理了伤口,薄悬道过谢,再回头看到蒋寄野手臂垂在一边,眼睛也闭上了。

薄悬心头猛地一跳,扑过来唤他,入手皮肤冰凉湿滑,:“蒋寄野,醒醒。蒋寄野!蒋寄野!”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蒋寄野眼皮忽然抖了抖,有气无力懒洋洋地应道:“哎,哎,听见了祖宗,慌里慌张的,木乃伊都要被你吓醒了。”

薄悬提着的一口气猛然松开,四肢百骸重新注入血液,后怕不知从何而来,这混蛋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哦,想哭想笑又想锤他一下。

蒋寄野眉头皱着,断断续续笑道:“我就说咳……咳,锻炼还是有用的,你这条命也算我亲手救回来了。”

薄悬眼含热泪:“是,你救了我。”

十多年前心理层面救过他一次,十多年后又在生理层面救了他第二次。

蒋寄野吸了口气,后脑一抽一抽得疼,望着灰蒙色的天空闭了闭眼:“亏了,东西都布置好了,红糖还在等我们……”

薄悬没能听清,凑近上来问:“什么……”

蒋寄野意识已经不大清楚了,伤势渡过最初的麻痹期,痛感回归,浑身每一处神经都在尖叫,后脑的尖锐痛感让睁眼动作变得艰难。救护车就在十米开外刹住了。

他摸索到薄悬的手:“待会去医院,给我爸妈打电话……你也做检查,先别告诉外婆……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太好……”

薄悬狠狠打了个冷战,看到他后脑一片猩红色蔓延开,抖着手摸到块尖锐的石头:“你……你的头,你受伤了……”

蒋寄野声音慢慢低下去:“头疼得很,我睡一会,医生过来,配合他们知道吗……别害怕……我很快能醒,照顾、照顾好红糖……”

薄悬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答得颠三倒四:“好,好,我记住了,你别骗我。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蒋寄野很想回答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几个人冲上来分开他们,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救护车风驰电掣驶往市区医院,急诊大楼门前清理出大片场地,医护人员接手担架床一路狂奔。

“快快,休克了,血袋备好了没有。”

“车祸致头部、下肢两处重伤,左下肢外伤明显,病人神志丧失,心率130,血压60/40。”

“通知脑外科的人过来!”

……

薄悬被拦在手术室门外,在长凳上坐了两个小时,期间蒋鸿義夫妇到场,他站起来迎接二人,讲述事故的完整经过,后来警察来人询问,他不得不又复述一遍。

他全程思维清晰,没掉一滴眼泪。冷静得让人侧目。

后来蒋寄野恢复身体出院,不知从哪得知他在外头的反应,还夸他表现很好,开玩笑地问他什么心情,有没有害怕,如果有的话当事人可以给予安慰。

薄悬认真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是忘记了。

他确实记不清了,大脑出于保护机制屏蔽了强烈情绪,唯剩一个刻骨铭心的念头。那种心情无法描述,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遍,

薄悬没告诉蒋寄野,那天经过短暂又漫长的两个多小时,护士打开手术室的门,告诉走廊上的所有人说病人已经脱险。

岑丹青当场落泪,薄悬拥抱着安抚好她,让后一个人走进洗手间吐了昏天暗地。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就会浑身紧绷,看见急诊和手术两个字仍然会想吐,蒋寄野颅骨骨折、因腿伤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他人伤势恢复得好,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反倒是薄悬留下应激创伤反应,每每午夜梦回,从噩梦中惊醒,眼前闪过的尽是蒋寄野闭着眼睛,皮肤冰凉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