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87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啥谁说的呀!”姚姨嗔怪道,“吴大哥适才捞尸去了,刚回来便在路上撞见那邵笔头抱着个荷花匣子!咱们这儿可不就只有翠姐有那玩意儿么!那邵笔头铁定是碰了别人家媳妇!你们说吴大哥那能咽得下这口气么?这不就把那邵笔头拖到门前,当着翠姐面揍了?”

见那姚姨如此斩钉截铁,文侪不禁怀疑起他的耳朵。

就因为邵笔头有一个和翠妈有同样的匣子,他俩便偷情了?

姚姨似乎还没说够,红唇一碰又继续说:“你们妈也真是的,好端端地为啥非要找别的男人呢?”

她方说完那句,人群中忽而响起翠妈的一声尖叫,紧跟着湛三爷的一声怒斥:“吴哥,你疯了么?!还不快把砖头放下!!!”

许是因翠妈的哭声太过凄厉,人群稍稍往外散了些,文侪和戚檐很轻易便挤了进去,却只见那吴大横眉怒目,蓦地朝地上瘫着的男人啐了口唾沫。

地上那男人正是邵笔头,他身边掉了块沾红的砖,而他的额角皆是血,浓红掺进他的黑发里,再于他脑后聚作一摊惊心玩意儿。

邵笔头的双手因常年握粉笔,这会儿掌心脱皮严重,他只压紧怀中那荷花匣子,说:“这、这不是……不是翠姐的东西……是、是我的!”

吴大闻言一瞪眼又要上脚踹,那湛三爷火速抱住吴大的宽腰,着急地冲邵笔头吼道:“哎呦!你别说了成不成?!!好歹看看情况吧!”

邵笔头却像是半分未闻,仅仅重复着说:“我、我没拿,这本……本就是我的……”

眼瞧着那吴大挣开湛三爷便又要落脚踩人,翠妈忽而从屋中跑出,疯疯癫癫地撞开拥挤的人群,往山下跑去。

恰逢那疯子阿九摇摇晃晃地跑来凑热闹,给那翠妈猛地撞倒在地,他却只将手掌拍起来:“咿,鸟、鸟要飞走喽!”

邵笔头仰天流泪,他喃喃地念:“飞!姐,你快快飞走吧!!”

“那疯婆娘要干嘛呢?”吴大定定看着翠妈走的方向,喘着气儿。

湛三爷担心自个儿走了,那吴大又要动手揍人,可见翠妈那模样,应也猜到她是要去寻短见,故而急得把大腿拍了两拍:“快来个人去拦住嫂子哇!”

人群中有个糙汉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只咬着根牙签说:“那河一直都在咱村边,从前她挨打的时候都没跳,今儿难道为了个男人就能跳?”

姚姨给那汉子嘴巴上甩了一掌,说:“还不是因为翠姐她有儿子要养吗!她从前跳了,俩小子可不得叫吴哥给打死!”

文侪见戚檐身子僵直,眼下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过大,叫他有些不适,便说:“在意就走吧,就算救不回来也走一趟吧,纵然现在叫你动摇的是吴琛的感情,可眼下痛苦的还是你……”

戚檐无动于衷,文侪便做了主,冲湛三爷高喊一声:“三爷,我俩寻妈她去!”

***

适才只见雾气,这会儿他们跑动起来,天公又不作美起来。雨水往山道泼时像是砸碎了水缸,浇得二人眨眼有如雨刮器一般。

然而他俩方跑到河滩,便见那翠妈不知何时已披上了一身喜服,正跪在那菩萨像前念叨什么。

戚檐心痛难耐,嘴唇抖动着开口:“妈,忍忍吧,就再忍忍吧,不是还有我在吗?”

翠妈瞥一眼他,眼中惊恐像是平静湖面猛然浮出的一块石头,又冷又硬。

她摇着头,说:“乖乖,彩蝶折翼,那也非蚁!妈再受不住啦——!”

她木木起身,站到河岸边。

扑通。

第166章

翠妈当着河中一众捞尸人的面跳入了河中,那些个黝黑汉子忙着埋头捞尸,任戚檐撕心裂肺地求他们救人,也依旧不移寸步。他们不似人,倒像旱地里那些扎根极深的树。

岿然屹立,又麻木不仁。

文侪听不得戚檐哭,手一抻便把他脑袋压进怀里,要拿身子堵住他痛苦的哀嚎,可是那人通身的颤却叫文侪的心脏也跟着晃动起来。

心脏被那人的气息反覆撞击,文侪拧紧眉说:“你别哭了……好不好?”

戚檐阖了嘴,无声地流泪,显然已叫吴琛的感情所支配:“弟啊,我恨妈,也恨爸,但我更恨你。”

文侪一面觉着心如刀割,一面又开始习惯性地思考这话中含义。

吴琛恨他弟吗?

就因为他弟也是吴大的血脉?

天老爷泪如泉滴,砸得疯子阿九哇哇喊疼。在阿九身侧,河水翻卷的浪声与海水拍岸的涛响鲜明地于天地间共存。

文侪收回看向阿九的目光,轻捋着戚檐后脑勺的发。在怀中人停止颤抖的一刹,浪拍礁石的声响也随之停止了。

文侪怔怔回首,却只见身后那片汹涌的海已荡然无存。

他又一次来到了没有海的世界。

可他并不将注意放在那块地,只心焦于那三局便清空一回记忆的阴梦机制——倘若等到第7局开启,他俩关于这渔村的记忆便会归零,所以在4至6局解决此案显得尤其迫切。

***

阴云压着河滩,滩上站着稀稀疏疏的人,河中倒是有无数男人在弓腰摸尸。没有人在意翠妈的死活,在他们身后跌跌撞撞跑来的男人也并不往河中去。

“是邵笔头。”戚檐将发怔的文侪转了个身,“看来他不是为了翠妈来的。”

邵笔头身上又添了好些青紫的伤,后脑勺的血这会儿已干透了。他抿着干裂的唇,一双充血的眼里好似烧着一把窜天火。

“他这是急着去哪儿呢……”戚檐的目光随他踉踉跄跄越过满地碎石,最后停在了距离泥菩萨有十来步远的地方。

邵笔头在深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像是四面黛色的山脉。

群山万壑包围着这片小石滩,滩上独有一尊庇佑捞尸人的泥菩萨,而邵笔头咬牙朝菩萨迈开了步子。

跑!跑啊!

戚檐无端捏了把汗。

“砰——”

等人高的泥菩萨像被邵笔头撞倒在地,霍地四分五裂。那邵笔头比菩萨好些,单是头破血流。

四周响起了惊呼,无数汉子从河中爬出,赤足奔向了邵笔头,或者该说是那泥菩萨。

他们在骂,骂邵笔头毁了菩萨。

湿凉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文侪在人潮中奔跑起来,戚檐看着他走,又见他笑着回来,他只抬起手中东西冲戚檐挥了挥——是那个不知主的荷花匣子。

俩人并不关心邵笔头的情况,只寻了个还算隐蔽的树荫,盘腿坐下。

匣子的锁旧了,细铁丝一撬便喀哒张了口。

放在上头的是一张泛黄老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却看得出青石白瓦。照片中仅邵笔头一人而已,身后花柳成荫,小桥流水,显然是江南水乡景致。

照片下是一张毛笔写的字条——【主与神佛若在,我又为何在此?】

问号结尾,质疑语气。

文侪又朝熙熙攘攘的人群瞧了眼,那血哗啦啦流的邵笔头恰被人抬了去。

显然,他已不再困惑了。

“这样看来,邵笔头不是本地人,怪不得这村里人对他态度那般恶劣,说到底就是排外嘛!还偏偏是个反迷信的,和这村里人的思想差太多了……倒同他当初的行为对上了,那会儿不也是他抱走了那被说是‘脏’的二麻子的尸体嘛……”

戚檐弯指敲了敲那木匣子:“这荷花匣子如果暗示的是他生于水乡的话……翠妈她有个形制相似的,估摸着也是外地人吧?”

文侪点点头:“老乡相见却被误作偷情,这想的也太歪了。”

“没办法啊,好容易在这鬼地方碰上老乡,谁不想多聊聊?见面多了,聊得多了,便难免被嚼口舌,更何况这万意村人本就排外。”戚檐将头抵在文侪肩上,笑着,“我们俩也算是阴曹地府相遇的老乡了,我也恨不能纠缠你一辈子呢!”

“换个人来,你也一样会有这想法。”文侪阖上木匣,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笔,“在这种恶心境况下对同伴产生依赖和占有欲很正常,但你放心,在真正复活或者死去前我都没可能丢下你离开。”

“原来是不信我。”戚檐笑了声,蓦地偏了脑袋伸过去,一只手揽了文侪的腰,不容他往后躲。

倏然贴近的脸叫呼吸交叠,戚檐双目下看,直盯住了文侪的唇,可还不等文侪将他推开,戚檐便抬手作投降状:“在你允许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再怀疑我的感情了。我克制是因为知道你讨厌,但你若是不想我为了证明感情,做出些更过分的,就不要总这样挑衅我。”

“真难得。”文侪低头写字,口中话却没停,“感觉好久没和你吵架了。”

戚檐笑了笑,又凑过去看,见他在默写谜题四。

【肆、我看见四方格里的蚂蚁分食了蝴蝶的尸骸。】

戚檐以手掌作纸上一堵墙,挡了文侪的笔尖:“老规矩,先说服我。”

“翠妈跳河时不喊了句‘彩蝶折翼,那也非蚁’么?若是翠妈将自个儿,亦或者将她与邵笔头两个异乡人比作折翼蝶,那么‘四方格’理当是这万意渔村,而‘蚂蚁’则是排外的村民,分食尸骸也就意味着村人对他二人的伤害。”

戚檐想了想:“和我的猜想的方向不大一样,但根据已知线索,答案应该不会脱离这两种可能,你先试试你的。”

“思想层面的吧?”文侪抬眼瞅戚檐,戚檐笑着嗯了声,文侪便开始写了。

【答:“蝴蝶”指代翠妈与邵笔头两个异乡人,“四方格”指代万意村,“蚂蚁”指代排外的村民。吴琛作为翠妈与邵笔头的身边人,亲眼见证了排外的村人对他二人的刁难与伤害。“分食尸骸”也就意味着村中人的行为举止最终导向了翠妈死亡与邵笔头重伤的恶果。】

文侪写下句号的那一刹,戚檐倏然将他抱入怀中,也是在那一刹,电流自文侪脚尖漫起,而后通遍全身并流向了戚檐。

彷佛钻入骨缝的强电流下,俩人皆在颤栗,肌肉搐动,浑身痉挛,意识一片空白。约莫过去一分钟,俩人才终于缓过来。

戚檐没有松开文侪,咯咯笑起来:“这次好疼呀。”

文侪艰难地掀起眼皮,说:“行了,快撒手,抱我和考拉挂树似的,就这么想感受电流过身?”

“什么呀,因果颠倒了。”戚檐笑呵呵揉了一把文侪的脑袋,“是借想一起被电的藉口,抱你。”

见文侪有些发怔,戚檐拿了笔便开始对照着文侪上边的回答写——

【答:“蝴蝶”指代具有科学思想的邵笔头,“四方格”指代思想封建的万意村,“蚂蚁”指代迷信的村民。吴琛作为邵笔头的学生,亲眼见证了迷信排外的村人对邵笔头的刁难与伤害。“分食尸骸”也就意味着村人极度不认同邵笔头及其带来的科学思想,并对其造成了严重的伤害。这一谜题反映的是封建迷信思想与外来科学思想之间的碰撞,以及科学思想传播的困境。】

戚檐放下笔的刹那张开了怀抱,文侪正正好扑了过去。身体相贴,体温共享。

电流最终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薄纸上的一个红圈。

文侪松了一口气,便要从戚檐怀中出去,哪曾想竟被戚檐摁住脑袋,揽了腰不让走。

他听见耳畔响起戚檐的笑声。

“早同你说了我没安好心,你怎么还向虎山走?这可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成日抱抱抱,摸摸摸,你就不嫌腻?”文侪泥鳅一般挣扎起来。

戚檐瞧了眼怀里拚命扑腾的文侪,终于笑着松开手,他站起身,又将文侪也给拽起来:“走吧,上回我们去找了阿九,这回我想去看看他们口中跑佛前打坐的湛三爷又在干什么。”

由于邵笔头家旁边那破庙里装的是观音像,河滩上摆的则是菩萨,他俩还真不知“佛”究竟在哪儿,便到姚姨家探了个脑袋。

这会儿雨又小了些,彼时那姚姨正坐在院里打伞乘凉,听他们问便悠悠地答说:“三哥他在山顶!——哎呀你俩那是啥子表情?真忘光了?就在那铜钟边!你俩沿着三哥家路往上,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戚文二人谢过姚姨,便加快步子踩山阶向上爬。步子踩在积了水的石板上,发出嚓嚓的脆响。

从前戚檐整日懒洋洋的,可似乎不知自从何时起,戚檐在前头拽着他奔跑的姿态却越来越常见。

他开始重视效率了吗?

他也产生活下去的欲望了吗?

不管是因为什么,文侪都觉得好,毕竟他答应接委托,不过是要还戚檐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