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川
“邵庭阳,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不等邵庭阳拒绝,他先打了一剂预防针,“你放心,这次不是老生常谈。”
“什么?”
邵庭阳说着抬起头,顾晏津的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中的藏布身上,半晌后才扭过来。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他忽然有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先吃饭吧——”
但话没说完,顾晏津就开了口。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问。
握酒杯的那只手微微顿住。
刹那间,四周安静无声。
有好几秒,邵庭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可能是顾晏津嘴唇幅度太小,让他觉得那句话只是自己的幻想,不太确定。他想再问一遍,却看到了顾晏津的表情。
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告诉他是真的。
沉默像把锋利的刀。
邵庭阳用沉默割开了自己以外的另一颗心,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没那么好过。
顾晏津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对应的答案他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
顾晏津没有等到回答,收回了视线。
“……别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顾晏津平静中带着一些自嘲,“其实当时我同意离婚,一方面是认真考虑过后的决定,另一方面,也有点赌气吧,想着离婚是你提的,最好不要后悔。”
不、不是不要后悔,是希望你先后悔。但这句话顾晏津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这几年的婚姻让他盲目,又或者是他太自大了,自信地认为离婚又怎么样,邵庭阳还是会爱他。
但爱是会变的,顾晏津忘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不希望邵庭阳变,但这件事他说了不算。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大概是酒喝多了,有些话不自觉地从心口蔓延了出来,“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要和我避嫌吧?”
从开拍时邵庭阳故意为之的疏离,只屏蔽他的朋友圈,再到率先取消订阅的月历软件,不是他突然醒悟了,是邵庭阳划清界限的态度太明显。
只是之前他都不想承认罢了。
他回过头,在朦胧的灯光下正视着邵庭阳,“我不是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你知道,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
邵庭阳默默听着他的这番话,等到话音落下,他把顾晏津面前新倒的那杯酒拿过来一口喝了。末了,空酒杯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响听得人心惊。
“顾晏津,你是不是有病?”他的语气相当冷静,但说的话又不是这样,“不吵一架你不痛快,是不是?”
顾晏津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不说就算了。”他把脸拧过去,身体微微僵硬但坐得很直,“饭吃完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了。”
他撩起的战火想这么草草地放过,邵庭阳却不放过他,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你说完你的就让我走?凭什么?”
那力道很用力,顾晏津吃痛了一声,但他这次没有放开,一把把人拉了起来。
“放开!”
“凭什么??”
紧张的沉默里,两人指尖都发抖。
“你让我回答,那我先问你,你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我说出轨、然后你痛心不已、再心安理得地接受?”
邵庭阳声音都有些颤抖,“……顾晏津,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话音落下,顾晏津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有点茫然、也有点酸涩。
有没有良心,顾晏津自己当然是觉得有的,或者说他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都放在邵庭阳身上。但是当对方质问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跟着颤动,不自觉地愧疚。
愧疚什么呢?顾晏津不知道。
两人沉重的呼吸被掩盖在昏暗的房间里,半晌,邵庭阳终于道:“没有。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都没做过,从来没有。”
“你现在满意了吗?”
“……”
顾晏津挣开了他的手,这次邵庭阳没有阻拦,但还是费了些力气。酒精摄入的副作用是他在挣扎时脸带着脖子都红了,呼吸也凌乱了许多。
“我没那么想,是你把我想得太没良心了。”他别过脸,平复了十几秒,“你就当我没问过这个吧。”
邵庭阳表情很难言,“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个么?”
顾晏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邵庭阳好像很失望,他攥着掌心攥了好几秒,终于放弃了决定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却被顾晏津按住了胳膊。
“你等一下。”
邵庭阳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离开。
“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问那句话,是真的。你就当我脑子坏了,抽风了才问的,好吗?”顾晏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按着邵庭阳的力气也很重,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如果有的选,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
我想听的明明是另外一个答案啊。只是他的话没有明说,也不敢明说。
为那点可笑的自尊。
不知过了多久,邵庭阳重重吐出一口气,“……胆小鬼。”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说自己、还是说顾晏津。
顾晏津抬起头来,凝望着他的脸。
忘了是谁先主动的,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声哐啷响,酒杯被撞到地上。气氛手足无措,但习惯顺理成章,时隔几个月的身体再次相拥紧贴,像街道缝隙里没踩灭的火星,一口风过来,过渡了彼此的氧气。
好像得到了,就得到了救赎。
三个月长吗?应该算。但对于常年异地的他们来说,好像又不算。
拖鞋凌乱地掉在床脚,邵庭阳抱他上床时关了大灯,眼前更加昏沉,屋内只剩下客厅一盏暖灯透进来的余光。
邵庭阳含着他的舌.尖.咬.吻。
顾晏津迫切地想要给他回应,急切粗鲁,甚至丢了章法。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很不会说话的人,所以希望邵庭阳能够迷恋他的身体。如果语言无法表达,或许身体的碰触能够让他看到藏在里面的灵魂。
他们上次做,还是在顾晏津同意离婚前,离婚前一天他们吵了架,但再前一天,他们还在那张冷战过的床上纠缠。
太久了。竟然有三个月那么长。
邵庭阳吻他,像带着他潜进浅海区,直到氧气瓶耗尽、才施舍地让他换气。
他的酒量不浅,但此刻比喝了六十度威士忌的反应还要剧烈,唯一的区别或许他只是丧失掉了大部分力气,但还记得要解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
解了两颗,就被邵庭阳按住了。
邵庭阳的手指很修长,指腹触碰到锁骨下皮肤时,他轻轻颤了颤。
他说了句什么,顾晏津完全忘了听,茫然地啊了一声。黑夜里他看不清邵庭阳的表情,只听见他嗓音微哑地在耳边重复:“……那个东西,我没带。”
顾晏津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低声说:“有的,酒店有。”
“只有套。”
“没事。”顾晏津声音更轻了,“我之前看过,玻尿酸那款……够用的。”
他一时无言,“你看这个干什么?”
顾晏津抬起头,窗帘拉得正正好,但仍旧有月光从浅色打底的窗帘里透进来,映得他眼睛水亮的。
“你说呢?”他说。
邵庭阳便不问了。
酒店提供的计生贩卖小机器里放了不同的尺寸和口味,邵庭阳拆了两个他说的玻尿酸款,果然很润。
润过头了,就有点滑,容易脱落。
客厅无人、但电影还在播放着,听不清具体的台词,只传来隐隐的人声。顾晏津不知道谁在说话,但他知道里面会有藏布的声音。
弄到一半时,顾晏津怎么都不肯继续了,一定要让邵庭阳先去把电视关掉再说。但他的话注定是白说的,这个时候是个男人都走不开,邵庭阳根本没听。
藏布的声音没办法和邵庭阳的呼吸声融合在一起,像是两个人。顾晏津对于性有种很朴素的畏怯,开着邵庭阳饰演的电影对他来说不亚于是在大庭广众下做。
他很自然地产生了羞耻感。
但是这种羞耻感意料之外地讨好了邵庭阳,因为很紧、很爽。
一个回合后,邵庭阳安慰地吻了他的嘴角,然后起身关掉了电视。
从八点半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多。
中间有人发了两条消息,手机震了两下,顾晏津连抬头看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加不知道是几点几时,只能抓着床单。他膝盖上跪出两片大红印,到后面忍不了了,邵庭阳就抱着他侧躺下、给他按膝盖和腰。力道一下浅、一下深。
顾晏津把脸埋在枕头里,可能是因为疲惫,也可能有其他原因,声音很细碎。
他都不知道邵庭阳哪儿来的精力。
他们断断续续休息了几次,补充了水分和糖分,但都没有太久。
中间实在没有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事。邵庭阳终于舍得放开,让他去上了个厕所,保护了他的那点小小的自尊心。
或许别人可以接受,但顾晏津是从来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难堪的。
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邵庭阳也不像强迫他。本来上下位就有差异,再那样未免有些羞辱人的意味,也没有必要。
顾晏津小解的时候,邵庭阳就在旁边看着,等到结束,就打开一旁的淋浴蓬头。水声一落,把他按在了墙上。
……
顾晏津时常觉得他和邵庭阳像是寺院前钟亭里的那口钟。
他是钟,邵庭阳是撞木,一个金一个木,看上去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但这样一下一下,或许也能撞进彼此的骨血里。
·
顾晏津再醒来时,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他眯着眼还没有完全清醒,但闻到了身边熟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
他掀起一只眼皮,邵庭阳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上身赤裸地躺在被窝里,一只手给他枕着、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
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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