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川
这段时间路演点映和公映礼、还有各大平台的短视频长视频各种导演采访都不能少,顾晏津经常是赶完这个场子立马就要去下一个,还要提前准备各大奖项送审的名单,忙得大夏天的感冒也没办法去医院看病,只能见缝插针地在车上打点滴。
别说主演,跟着他的助理也累够呛。
顾晏津出乎意料的忙碌,大约也有想找点事把时间填满的原因。
唐遥和梁映也都感觉出来了,刚离婚的那几天,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虽然没说得太直白,但也有点劝和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俩人还是有感情的,走到现在这一步也实在可惜。
那晚他和唐遥轮番找顾晏津谈心,对方也只笑了笑,最后道:“牛唔饮水唔揿得牛头低……算了。”
梁映老婆是广东人,听到他这句蹩脚的粤语先是被逗笑了,随后又觉得伤感。
都到了“唔揿得牛头低”的地步,看来也只能算了。
这晚之后,梁映他们也就不再劝了,不过还是照常打电话叫出来喝酒聊天。
只是顾晏津太忙了,前阵子感冒还没好,腰病又临场复发,以至于很多原定的行程只能改成线上直播或者现场连线。
晚上医师给他做理疗的时候,梁映就给他打电话唠嗑,谈起最近遭遇的糟心事。
“你都还算好的了,起码组里你说了算。”他说,“你是没见过影视剧里一帧一帧给人修图的,修得人想死,关键是不修还不行。粉丝老喊着不要滤镜不要美颜,要原生镜头感,我都不忍心把原始帧放出来给她们看……太作孽了。十个剧组九个大爷,不止编剧是底层,导演也得往旁边稍稍,不顺他们的意立马换导演合作。主演带编剧进组,二话不说就给你插十几张飞页,也是不管灯光摄影他们的死活。就这宣发的时候还有脸让我编小作文宣传演员敬业,说真的,这行你但凡有点良心都干不下去。”
说完又感叹,真特么不想混了,等钱挣够了他就跟陈世杰一起进山拍纪录片去。
“纪录片更苦,还没几个钱拿,你没看陈世杰晒成那黑样,跟逃难来的,我都不想理他。”顾晏津咸鱼一样躺在床上,理疗师按一下他就疼得直叫唤。
梁映立马把手机拿远了,“靠,你下次理疗别接我电话吧,我怕我老婆误会。”
“……滚啊。”
梁映原本是想开开玩笑,但看他眉头紧紧皱着,看样子是真疼,便道,“我认识几个靠谱的中医,回头给你看一看吧,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啊。”
“哪有空?明天还有个庆祝会,根本走不开。”顾晏津躺了一会儿,等那股抽筋似的疼挨过去了之后,才道,“我现在每天坚持艾灸,再定期理疗,能稍微好点,等过了这阵就轻松了。”
干这行的腰、肩、颈椎这些的基本都有点毛病。这几年他每年最多拍两部电影,不是懒,是身体实在吃不消,再干下去就废了,必须停下来歇歇脚。
他都这么说了,梁映也不好再劝。
“这次《海潮》我看了,成绩不错,收官估计也能有两亿。”梁映感叹道,“导演版的节奏是更紧凑,你要是不执着拍小众题材,我估计票房的短板也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票房远不及《冬旅》的零头,但也已经非常不错了,大环境就是如此,每年不知道多少扑街的文艺片,成本都收不回。
顾晏津听了,也只笑了笑。
是剧本好,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梁映在影视圈里沉沉浮浮,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可以说大多时候都是逆浪。这话虽然是他的真心话,但说出来就不合适了,便又咽了回去。
“行了,你好好休息,等忙完就打电话给我。”梁映提醒他,“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顿饭呢,记得把时间腾出来啊。”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做完理疗后,顾晏津第二天早上感觉轻松了不少,但还是不敢放肆,在房间里做完两组拉伸后才准备出门。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哪在乎这些,眼里只有他的机器和导演镜,天塌下来也没有拍摄要紧,养生什么的更是唾之以鼻。
但是一年一年过去,尤其是过完三十的这两年,顾晏津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力跟不上了,拍一会儿就觉得累,浑身都没劲、要不然就是哪儿哪儿疼。
他有时候看着邵庭阳,会觉得羡慕,羡慕邵庭阳比他年轻,比他有活力。
不拍戏的时候,顾晏津觉得自己像一潭死水。
以前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后来有了一个人做对比,这潭死水就显得太孤寂、太落寞了。
邵庭阳大概是不知道的。
不过不知道也好,都离婚了,省得丢人。
顾晏津打好领带,看着镜子里有些消瘦的自己,下意识避开眼,拿起手机出了门。
这次的晚会虽然不算很正式,但也会有投资商和制片人会到场,少不了寒暄。
结果顾晏津还没到会场,一出门就被人拦下了。
还是个很久不见的熟人。
“顾导,幸会幸会。”中年男人微微弯身跟他握了握手,他长相圆润,穿得虽然都是名牌,但是表情语气却格外谦逊,“实在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顾晏津也是收到对方的名片后才想起来,这人是个综艺制片人,姓陈。
多年前邵庭阳还上过他的一档节目,虽然收视率扑得不堪入目,不过邵庭阳却因此重新翻红了。后来邵庭阳和前公司闹纠纷,因为顾晏津对这方面不太熟悉,最后还是他帮忙介绍,牵线了一个很靠谱的经纪公司。
“确实是好久不见。”因着这份人情,他语气也客气了许多,“陈总最近过得怎么样,在忙什么项目?”
“客气了客气了。最近也不忙,有个演技类的综艺还没开机,现在还在筹备呢。”
顾晏津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果然,两三句后,陈制片笑道,“现在学员都招得差不多了,就是导师席位还有空缺,之前我给您发过邮件,不过我估计您可能没太注意到,就想过来和您当面聊一聊……”
顾晏津这才想起,他和邵庭阳领离婚证的时候是收到过小张发的文件,但当时他没仔细看,等他想起的时候文件早就过期了,他看文件的标题是综艺邀约,就没在意,没想到是这档子事。
“我不参加综艺,抱歉了。”他直接道,“主要是我没什么综艺感,上去挺无聊的,就不占你们的席位了。”
“我能理解您的顾虑。”陈制片仍没有风气,“其实我们这个节目的卖点之一就是真实、犀利……”
顾晏津一听,笑了起来。
“真人秀不也是演戏吗?演给观众看。”他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主要我实在不适合,你还是另找吧。”
“顾导,难道真人秀里的演技就不是演技了吗?”陈制片笑道,“干咱们这行的,台前台后在观众眼里那都不是演戏吗,区别只在于演得好不好、真不真而已。”
顾晏津没回答。
其实他的态度也在陈制片的意料之中,顾晏津对演员的高要求是众所周知的,甚至可以说严苛。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拍摄的电影很少启用流量明星或者大牌演员,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资本插手干预。
他已经过了需要证明自己的年纪,剩下的就只需要考虑喜不喜欢、想不想拍。
让他在镜头面前当导演,那对于所有参赛艺人来说可能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但对于陈制片来说,这点刚好契合。
“这个环境需要有人说真话、敢说真话,但很可惜,迫于舆论的压力这类人已经很少了。”陈制片道,“演技类综艺放在现在来看确实已经有些过时,也过了最好的风口了,很多人都劝我不要搞这个项目,但我认为,只要观众还对影视剧抱有期待,还对好演员抱有期待,那么我们就有责任继续前行,不止是为了扯下流量这层遮羞布,也是想给年轻演员的未来竖立一座灯塔。就算不是我们,也一定会有别人来做。”
虽然是为了游说顾晏津,但这些也是陈制片的真心话。能在这个浮夸的环境里坚持自己的理想主义,这本身就很难得。
顾晏津一时没说话,他心里虽然有些触动,但更多的还是犹豫。
陈制片也知道不可能当即就定下,也没耽误他太久,聊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陈制片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也不打扰他,但朋友圈还能看到动态。
他们早几年前就加了微信,平时除了群发的节日祝福外,几乎没啥私交,猛然在微信上谈公事,难免让人觉得功利心太重。陈制片也知道顾晏津的脾气,所以平时只发发朋友圈刷刷存在感,并不过多打扰。
不过虽然没联系,但顾晏津还是托梁映帮忙问了问。他人脉广,朋友也多,总有几个是在接触这个项目的。
梁映打听了一圈后,很快给了他消息。
“制作团队靠谱,但平台不太重视,这也正常,毕竟演技类节目的风口早就过了。”梁映沉吟片刻,“不过我听说他们有点背,这项目前前后后都黄三回了,台里反对的意见很多,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
干他们这行的从资方到导演再到演员,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天上落刀子这样的困难事,那开机前多请几柱香、好好拜一拜关二爷,这事也就过去了,该咋拍就咋拍。说到底运气只是排在第二位,最要紧的还是得看RIO,毕竟挣钱才是第一要紧事。
要么也说他们运势不好,今年经济萎靡,广告商降低投放后,几个平台为了节省成本开机率大幅降低,综艺市场一片惨淡。要是题材够创新、或者内容够稳,平台也不是不愿意扶持,但演技类综艺冷饭难炒新花样,想做出头很难。
这么看,恐怕第四次也不是很远了。
他听到这儿,就知道这件事难办了。
陈制片和他这么多年都没联系,到现在才用掉这个人情,恐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觉得吧,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行。”梁映给他建议,“反正这节目也不一定搞得起来,就先签着呗。要真能拍了,你就当是去训练新人了,还能挣一笔,就当打个临时工了。”
“你说得容易。”顾晏津一想到这个就头疼,“又累又得罪人。”
梁映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导还怕得罪人啊?”他调侃道,“你得罪的好像也不少吧,放心,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了。”
“……”
说笑归说笑,到底如何决定还是看他自己的主意,旁人也只能提两句建议。
“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联系下唐遥吧。”挂电话之前,梁映忽然说,“他最近心情可能不是很好,都好几天没在群里说话了。”
顾晏津一愣,他这段时间忙得都没空看群。
“怎么了?”
“不知道。”梁映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唐遥就是别人有难时他第一个冲上去安慰、解决,但一轮到他自己,就总憋着自己消化。要他说,这个老妈子性格实在是磨人。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有时候梁映总觉得和他之间隔着一层。他们几个朋友里,顾晏津虽然性格尖锐、但却和唐遥关系更好,梁映也搞不清楚原因。
嗐,要不是他人在横店走不掉,早就把这两人抓出来搓火锅了,哪儿那么多麻烦。
有什么烦心事是喝一箱酒解决不了的?要真有,那就再喝一箱。
“知道了。”顾晏津说,“我去看看他。”
第3章
顾晏津到剧院的时候,演员们正在台上联排。
工作人员来回走动微调道具和布局,演员们在嘈杂的环境下串着台词,一旁,唐遥正在盯舞台灯光和走位。
他今天穿着格外朴素,一件普通的黑色衬衫、脸上戴着黑框眼镜,手上拿着一叠翻烂的剧本,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顾晏津没有打扰,默默再一旁坐下。
整个剧场只有舞台上打着灯光,四周一片昏暗,他坐在观众席第三排,能够清晰地听到台上断断续续、激昂顿挫的台词声。
他们排练的这出话剧名叫《桃花源新编》,改编自经典话剧《暗恋桃花源》,原故事讲述的是两个不同的剧组混乱下同台搭戏,意外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其实也是隐喻了港岛当时混乱的社会生态。
新编并没有做大改,只调整了一些台词和剧情,使得更贴合当下的环境,即便大家身处天南地北,却也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剧组排练了三个小时,顾晏津也看了三个小时。
等到结束后,顾晏津起身时,唐遥才发现他的存在。他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表情。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他笑着走过去,戏谑道,“这大下午的,别是我在做梦吧。”
“当然是西北风。”身后有工作人员和他们打招呼,顾晏津也抬了抬手,问他,“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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