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上川
五分钟左右的无实物表演,顾晏津全程皱着眉头看完的。
左手席位的曾含和她附近的庄高飞低声说了几句,顾晏津没听清,但隐隐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还是有些稚嫩,不过我觉得未来可期。”
曾含问了一些关于他的问题,但都不怎么涉及专业性,只问他为什么本科专业不相关会想到跑来演戏,最后又点了点头,说:“现在喜剧市场还是比较缺人才的,我觉得可以给新人一个尝试的机会,而且他也确实挺搞笑的,你们呢?”
“能在坚持原本的工作下兼职跑龙套,为了实现梦想辞职,我相信你未来的路就算再艰苦,这段经历也可以支持你坚持下去。我投晋级一票。”
庄高飞也说。
顾晏津:“……”
他看向离他最远的何安行,何安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上去还是有些疑惑地,但他还是很客气地道:“我哋再睇睇吧?”(我们再看看吧。)
说完举起了待定的黄色牌子。
也就是说,真正的一票否(晋级)决现在落在了顾晏津的手里。
眼看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投了票,主持人还以为自己要cue一下顾晏津他才会回答,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一张刺眼的红牌。
“我觉得没必要进待定。”他毫不犹豫地说,“可以直接淘汰。”
这一句来得很猝不及防,瞬间,整个录播厅都安静了。
学员呆呆地站在正中间,喜悦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尴尬地挂在脸上。
“声台形表,演员的四大基本功,没有一个是到位的。”
顾晏津并不是故意要给学员一个下马威,又或者是制造节目效果,他完全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台词含含糊糊听不清楚,眼神飘来飘去,惊讶就是瞪大眼睛、尴尬就是做丑脸看镜头,节奏也是一塌糊涂。”
所谓的原创小品就是一个烂梗集合,平时放在互联网上大家一笑而过也就算了,但是这种即时性的搞笑梗摆在舞台上就是不合适。
只是考虑到现场考验的还是演员的基本功,编剧能力他就没多提。
“虽然我一贯不喜欢天赋论,但喜剧的的确确是需要天赋的。”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毫不留情的话,“基本功太差了,我没办法让你过。”
几个人面面相觑,何安行没有说话,捧着保温杯喝了口茶。
曾含寻思着是才刚刚开头,没必要这么早做戏剧性效果,便和声细语地商量:“不如这样吧,让他先待定,我还是很期待看到他的后续表现的。”
主持人余光看见顾晏津微微坐直了,立马抢白道:“好的,那么我们的这位选手现在可以坐到那边的待定习观战了。”
倒不是她想驳顾晏津面子,而是对讲机那边给了提示,大家都觉得第一场就淘汰不是很吉利,没办法,谁让这个节目都黄三次了,还是得开个好彩头。
顾晏津那边大概也有Fpd沟通联系过了,尽管眉头不好看,但还是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主持人松了口气。
自出道以来,她主持的节目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这种冲突的场面见过太多,有些是自然而然的,也有些只是对好的剧本。
只要没闹到真下不来台的地步,再难堪也是有办法的。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抽奖运气太差,接下来面试的竟然是一个比一个差。
其中有不演戏多年中途转行去直播带货的,在现场哭得泪如雨下;有说自己因为被同组演员骚扰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但又不得不演偶像剧,询问如何调解心态和情绪的;有的才艺表演时大吼大叫、捶胸顿足,吓得对面搭戏的女演员一脸菜色;有的沉浸在苦情剧里,台词感情还没到位,眼泪就已经掉落。
看的顾晏津一个小时喝了三瓶水,真的很想拍桌走人。
关键这些还不是最气的,最让人生气的是庄高飞耳根软、没有果断决策的能力,而曾含又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生意人,她看上的学员个个都是戏精。
于是每次投票表决时,都能听到导师台上大杂烩一般的讨论声。
“他声音条件挺好的,哎你是不是唱歌的呀?小伙子长得很精神,我喜欢,如果你能留下的话愿不愿意来我的队伍?”
“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是有情绪的,演员需要共情能力,我很喜欢。”
“我发觉呢个节目出咗好多天才,真係估唔到嘅。”
(我发觉这个节目里有好多人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何安行说这句话时,那一脸的真诚真的让人分不清是表扬的真话还是委婉的抗议。
顾晏津希望他是在抗议。
因为这一锅看起来热气腾腾的米粥里,好像就他坚定地做那颗老鼠屎。
“我不觉得你有当正式学员的实力,不好意思,我投淘汰。”
“基本功太弱了,淘汰。”
“待定。”
“淘汰。”
……
时间过去得越久,录播厅的气氛越沉重。
不止是里面的空气凝滞了,外面等候的学员心也被一根绳栓着吊在了梁子上。不止是认真准备考核的,就连一些打算过来一轮游、刷个脸的都止不住的心惊肉跳、额上流起汗来。
不需要转播电视,顾晏津的声音直接透过窗户传递到了学员等候区,每次他一开口,原本还在对戏背台词的学员顿时鸦雀无声。
太恐怖了。
原来客观到一定地步,听起来会像是在嘲讽。
“过去这么久,有人晋级了吗?”有个学员喃喃道。
“有……”另外一个弱弱地说,“但那个在顾导那儿只拿了待定,最后是三票晋级对一票待定,强行保送的。”
没办法,不保送太难看了。
待定区坐了一片人,乌压压的,新学员进去面试时,余光扫到心里都是一片沉重。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腿都是抖着的。
面试开始前,这群学员还很乐观地觉得待定区八个位置太拥挤了,容易被挤掉,还是努努力争取直接保送。
现在看来,能挤上待定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不行,我恐慌症犯了,你们有水能借我喝一口吗?我水没了,想吃个药。”
“我这儿有,没事吧?有跟组医生的你别勉强。”
“我也有点受不了了,我怕到时候被他一骂,精神崩溃,演得更烂了……”
“他这么严格,如果全是待定都没几个晋级的,节目怎么拍啊?”
“不知道,看导演他们干不干预吧。”
“我感觉我嗓子都有点抖,别回头上场的时候一开口声音就破了。”
等候区一片哀声哉道,仿佛头顶有整片天空的厚重的乌云笼罩着。
节目录制到第四个小时,制作不得不组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待定区已经满到全部站着了,中间淘汰了两个,但成功晋级的只有一个。
之前一直没有干预,是因为导演和制片都想尝试着还原一个真实的真人秀竞技类节目,剧本写得再真,也不如真实反应让人动心。
但现在再不干预,流程就要进行不下去了。
面对新一轮面试成员的去留问题,曾含和顾晏津直接拍着桌子吵了起来。
第6章
“淘汰票太多了。”曾含皱着眉道,“这样下去正式学员的人数会不满,难道你要把所有人都淘汰掉吗,顾导?”
“所以你是觉得可以为了人数不满而降低评选标准吗?”
他的眼镜已经摘下搁在桌面上,顾晏津度数很低,一般不太需要戴眼镜,但有些学员是临时递交的纸质资料,就难免需要用到。
刚才看了一堆废纸,看得他眼睛生疼。
“人都招不满了,到时候你靠谁来比赛?”曾含毫不客气道。
“如果是这样,那这就是整个制作组的问题!”顾晏津卷着台本敲了敲桌面,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都很清晰,“这要是来过家家作秀的,那么我无法可说,你们想怎么pk就怎么pk。但如果这档节目的宗旨是为演艺界输送优良优质的演员,那么很抱歉,哪怕这个场上一个人都留不下来,该投的票我还是要投。”
“那么就按规则来!”曾含冷声道,“多数票原则,从末尾开始淘汰,淘汰人数满了,那么剩下的人自动晋级!”
庄高飞看他们吵得厉害,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咱们评选就像是大学分数线嘛,这批学生分数高、分数线自然就跟着高;这批学生分数低,那分数线也跟着低。降还是升,都是看人。”
他的意思也是觉得顾晏津太严格了。
“庄老师,演员这道门槛就已经是录取分数线了。”顾晏津点了点桌面,“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各位都应该是考试合格的学生,我再重申一点,我们的目的是培养优良优秀的演员苗子,而不是给他们补习大学入门的基本课程,这些功夫他们在跨入演员这个行业时就应该做了。”
“但是我认为,演员这门学科是有人靠先天潜力,但也有更多的人是后天的能力。我们作为导师不就是要带领这些学生撬开演员学科的大门吗?天资卓越的甚少,世上多得是藉藉无名的普通人,有些人他可能还没有开窍,但是他足够认真,我觉得这就可以。我愿意教他。”
“……”
顾晏津深深地吐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想和庄高飞争辩了,主要是这人太水磨工夫,性子也慢吞吞的,两个人理念不同,顾晏津说再多也只是打在一团棉花上,白费力气。
“总之,我不认同。”
他只丢下了这六个字。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陷入了僵局。
其实意见不和这都是小事,制作组反而是喜闻乐见的,毕竟一档节目难看不要紧,但难看还无聊,这就是原罪了。
但是眼下明显曾含和庄高飞两个人投票走势相同,剩下一个老年人何安行随机跟投或者弃票,而顾晏津又坚持反对,那么除非曾庄两个人转换封口,否则这票数就完全定死了。观众都能猜到的结局拍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编剧那边紧急商议了一通,随后导演在麦里低声说了几句。
主持人见大家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顺势打圆场道:“其实两方都很有道理,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咱们几位导师的观点正好把这句给补全了,不同的发声其实都是出于对行业后辈的爱护、也是对行业环境的维护,为大家展现幕后最真实的状态,这也是我们这档节目的意义……”
场面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这番话已经算是比较漂亮的了。
随后,主持人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导师意见不和的可以先待定,面试结束后再从待定中挑选适合的正式学员。如果学员不全,那么照样开始第一轮剧组拍摄。
总之一句话,无剧本,最真实!!
毕竟,现在这个市场环境下应该没有哪档节目敢像他们这样随意票人了,谁家不塞点关系户做票咖什么的。
制作组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宁愿损失一部分的镜头和集数,也不随意放弃观众对节目组的信任。
这才是演技类综艺的立身之本。
这儿,一场大战总算是偃旗息鼓了。
既然制作组做出了让步,顾晏津也没有真要把人家场子都砸了的意思,这下四方导师总算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但相对的,新规则对于已经面试完毕的学员就更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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