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意夏
凌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说道:“希望我们能一起走下去,不希望我是你的累赘,你既然选择我,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的。”
床上有道影子探下来,这回凌脉没有被吓到。
“不需要证明什么,你能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恩赐。”裴丘沉说。
他从来没说过,以为凌脉不会懂。
可现在看来,不懂的人分明是他。
“哥,不是说成年人要盖一个被子吗,为什么还是和我分着睡?”凌脉问道。
裴丘沉彻底起身了,把凌脉拽到床上,被子蒙住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恨不能骨骼相嵌,又怕弄疼了对方。
凌脉从来不是个娇气的小孩。
可他总是怕伤了他。
怕他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被迫选了最糟糕的选项。
重新出道是,他也是。
凌脉在裴丘沉怀里闷闷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做,你只会恐吓我。”
“等做完就晚了。”裴丘沉揉他的耳垂,往下是手臂、胸膛,一路按到腰,凌脉怕痒地一缩。
裴丘沉松开手,“今晚你睡在床上。”
他说完就要走,结果听到凌脉重重一声叹息。
“哎。”
“又叹什么气?”裴丘沉转回头捋他乱掉的发丝,像对情人也像对小孩,心里有诸多阴暗的想法,也在那盏唯一为他亮着的光源下消匿了。
凌脉永远会带给他惊喜,比他期待的还要多。
“哎。”凌脉又叹一声,被子掀开,任由温度散去,披在裴丘沉身上。
“哥哥,你没谈过恋爱对不对?”凌脉自言自语般,“我也没谈过,但我常看电视剧。”
“电视剧里你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会找不到媳妇的。”他讲得太认真了,一时间让裴丘沉失神。
“我在等你邀请我。”
凌脉说。
第四十三章
“不然我邀请你也行……”
凌脉话说到一半,整个人被扑回到床上,落下去是实心的,耳边响起床板不堪重负地“吱呀”声,心脏在胸膛里炸开烟花。
一条被子盖不住两个成年人,所以一会儿手臂露出一点点,一会儿又是小腿,总有冰凉的空气亲吻指尖和脚踝。
也亲吻在嘴唇。起初只是湿润撬开一条缝,随之涌进来更多的热,卷着他的腰腹一路往上蔓延,在闷着的被子里看不见彼此的脸,却能找准了五官,但不是为了听或者看,是为了纠缠。
凌脉晕头转向被从头到脚吻个遍,终于腾出手来,惊慌得拉扯住衣摆和裤腰。
“不是说邀请我吗?我在接受你的邀请。”裴丘沉的语调比平日里更低,像在粗糙的砂纸面摩挲。
被子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此时此刻,世界就他们两个人。
“我是想说,我们一起睡……”
凌脉出声,声音也被浸润过,是彻底打湿的一张纸,柔软而透亮,带着凉意,又由于过于湿润,而让人有拧干的欲望。拧干攥出水来。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睡。”裴丘沉的重音在最后一个字上,把“睡”说得很欲,引来不纯洁的遐想。
他的理解没有错,反而是凌脉错了。
凌脉不该在他竭力克制后还来招惹他,睁着那双无辜的眼,把“睡”这个字讲得太轻易,就是两个人在一张床盖一条被子,然后闭眼睡去。
怎么可能呢。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又不是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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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新年的到来,裴丘沉和凌脉又住在相隔不到几百米的不同房间里,每次擦身而过都想要低头亲吻,靠近时就想拥抱。
队员们大大方方地向凌脉问好、嘘寒问暖,甚至亲手泡茶给他喝。
他只能强压住蓬勃的欲望,接过杯子时碰到凌脉的指尖,心里就隐秘地期待哪天对方会不守约地在凌晨登陆账号,他便有足够理由去敲他房间的门。
一向网瘾很重的凌脉,却在这种时候特别听他的话,夜里早早入睡,第二天精神焕发。
录制综艺的休憩时间,导演们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期的飞行嘉宾档期冲突不能来,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裴丘沉主动自荐了自己的组合,商议之下变成如今的局面。
太想两个人独处,乃至于完全没有了独处的机会。
凌脉很适合上综艺,爱笑爱闹,又很会接梗,但因为是全新的环境,每说完一段话就要回头看他。调吉他时也乖乖坐在椅子上等,明明自己也会调,还是要说“队长来、队长来,我紧张地手抖”。真正抖起来是裴丘沉下台后,一双眼抖着望向台下,找他的影子。
心底有一块被填满。
裴丘沉喜欢他投望向自己的眼神,所以得知要睡在一个房间里,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先把凌脉置于最前。
乡下没有空调,炉火也烧不旺盛,维持在勉强温冷的温度,裴丘沉想要凌脉睡个好觉。
他的欲望排在最后面,无关紧要。
像很多个夜里翻阅对方朋友圈的九宫格,痛恨他交朋友的速度比自己年龄增长的速度要快得多。
做不成沉稳的大人,只能做阴暗的小人。
永远不给凌脉点赞,永远不让他知道他看他。
凌脉什么都不用做都会勾起他的思绪,结果凌脉不但什么都做,还什么都说。
在凌脉面前,他的伪装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变作真话脱口而出。
凌脉说:“我发很多的朋友圈希望你能看见。”
我看见了。
我很嫉妒。
我对你的感情是很早很早以前埋在我体内的一颗种子,直到你离开后破土而出。本来无望见到阳光,所以萎缩着无法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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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怎么睡?”凌脉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问。虽然紧张,但声音里还是压抑不住的好奇,一点也不害怕,就坦率地改变了“睡”的重音,配合裴丘沉说下去。
裴丘沉笑出声,混着无奈和怜惜,眼底的神色融化得很温柔,捧住他的脸,微微抬起来亲吻,“我们可能要晚些睡。”
现在阳光有了,还需要雨水。
凌脉眼睛里自然流淌出眼泪,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席卷着他。
他并不是个重欲的人,纾解的方式也很单一。
在别人的怀抱里、手心里更是从没有过,躺在平直的床上,腰肢弯起的弧度像搁浅甩尾的鱼,呼出的雾气全落在另一人的颈窝。
他脑袋抵在裴丘沉坚实的臂膀,呼吸时急时缓。
“脉脉。”他听到他的名字,身体忍不住更颤抖,仿佛名字是一个开关,开启和关闭都掌控在裴丘沉的手里。
“什么感觉?”裴丘沉问他,“说出来。”
“说出来”就是一个开启键,要他必须执行,否则就要关闭掉让他舒适的通路。
“奇怪。”凌脉用这个词语形容,裴丘沉的唇角压平了,就要撤开。被一只手按住,连凌脉自己都惊诧,纯粹不由自主的,仿佛提前预知了关闭的要素。因此提前阻止。
“不是说奇怪吗?”
“心情很奇怪,”凌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这里胀胀的。”他说着挺腰蹭上去,额头也蹭着肩,发丝滑落勾出最原始的痒。
“不想我停下?”
“不要停下,打出来。”凌脉哼哼,伸手,“我也帮帮你。”
帮忙按住开关键,也想要像对方掌控自己一样,掌控住裴丘沉。
他跃跃欲试。
裴丘沉却隔开他的手,“不用。”
凌脉不解。
“会吓到你。”
“为什么?都一样的。”凌脉还天真地说。
裴丘沉低头又含住他的唇,眼泪也一并舔舐掉,“你还没有真正想清楚。”
凌脉不甘示弱,非要看一看。
看一看是被允许的,看一看就真的被吓到了。
好一会儿,把空气都要放凉了,凌脉才吞吞口水,说:“我们确实不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裴丘沉发现自己也解释不清了。
凌脉又说,“但我想试试。”
好大胆的尝试!
裴丘沉没吭声,看着白天还在弹奏吉他的修长手指覆上来,圆润的指尖轻轻刮过汽水瓶的瓶口,长久闷在瓶子里的碳酸气泡迸溅出来。
“不怕吗?我和你,我们同样是男人。”裴丘沉说。
凌脉惊奇地抬起脑袋,好像第一次想这件事,自己成为了男同,这么丝滑顺畅,仿佛天生就有当同性恋的潜质,只不过现在才被挖掘出来。
哇!
“是你就不怕啊。”凌脉又低头专心研究瓶子了,“先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快教教我。”
他迫切好学的心思高涨,抵过了裴丘沉敏感的思绪,换了两秒的沉默,随即是重声叹息。
“脉脉。”
“嗯?”
“你的浪漫细胞都被光合作用杀死了对吗?”
“啊???”凌脉大呼,被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