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雨无凭
工友的敲门声终于消失了,张羽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皱着眉头开灯,然后跌跌撞撞地下床开门,他一低头,看见了放在小卧室门外的生日蛋糕。
很大,灰色盒子上还有羽毛和假花的装饰,比老家镇上卖的那种漂亮了好几倍,张羽蹲了下来,打开了挂在丝带上的贺卡。
光着膀子路过的工友问:“过生日啊张羽?”
“对,但这不是我买的。”
“哟,都有人买蛋糕了。”
工友调侃着,在张羽的头顶摸了一把,然后离开,张羽终于看清楚了贺卡上的字,应该是商家代写,内容是:
张羽,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吴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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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蹲在业主家毛坯房里的张羽还在打呵欠,孟哥坐在涂料桶上,说:“你怎么了?昨晚去犁地?休假休得比加班还累。”
“我本来都睡了,这不是过生日嘛,又爬起来吃了个蛋糕。”
“半夜吃蛋糕?”
“不是,别人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张羽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他席地而坐,把劳保手套戴上,说,“当然,我也不是不识好歹,有蛋糕吃当然高兴。”
孟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你没事吧?又打呵欠又笑的。”
“没事,师父我告诉你,那蛋糕可好吃了,”张羽眯起眼睛回忆,说道,“外边是坚果,里边还有巧克力和奶油,不太甜,很软,总之就是好吃。”
“谁买的啊?”
“吴医生,”张羽收敛起了放肆的表情,他昏昏欲睡,说,“我就给他带了袋紫薯和苹果,他非要这么还我,我在美团上搜了,那蛋糕大的要八百多。”
孟哥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好几个人都够吃,估计他买的就是最大的那款。”
“八百多的蛋糕?”孟哥说,“那得是什么味儿啊?”
“我给你留了,等一下。”
张羽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去找自己的包,半分钟以后,他拿着一个饭盒走了过来,说:“这必须给我师父尝一下呀,我切的第一块,放冰箱里了,不会坏的。”
孟哥接过了饭盒,连忙打开盖子,闻了闻,说:“确实香,八百多的就是不一样。”
“怎么样,我心里有你吧?”张羽邀功一般问道。
“有我有我,”孟哥十分欣慰,他说道,“我没白疼你小子。”
“尝一口。”
“先等等,”孟哥又将饭盒的盖子盖了回去,说,“你嫂子中午来,到时候让她也尝尝。”
张羽狡黠地笑,说:“我就知道。”
“你小子不懂,等你娶了媳妇就懂了,”孟哥拍了拍张羽的背,站了起来,说,“好了,干活了干活了。”
张羽嘴上应着“好嘞”,却还是再打了个呵欠,他跟在孟哥的身后,仰起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第19章
张羽又来了,科里的好几个实习生都认识他,跟他打招呼,他站在吴明微的办公室外面玩手机,等里面的人全都走光了,他才进去。
吴明微很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儿,今天休息,就来看看。”
“是看我的?”
“是啊,”张羽笑着站在办公桌旁边,怕自己会妨碍什么,他说,“蛋糕我跟工友一起吃了,特别好吃,他们都说好吃,我也觉得。”
吴明微走到热水器前接了一杯水,喝了几口,走过来坐下,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凳子,说:“坐。”
“你等一下,”张羽把手里的纸袋放在了腿上,开始从里面拿着什么,他说,“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不用给我买东西,真的。”
“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我的,”张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又将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条皮带,他将它递给吴明微,说,“这是我装修的一个业主前几天送给我的,我用不到,就想着你应该用得上。”
吴明微接过东西看了看,又还给了张羽,他说:“这么贵,我可不能要。”
“对我来说是贵,但对你来说是配,”张羽说道,“我带回去也用不到,只能放柜子里。”
吴明微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等你结婚的时候用。”
“那还早呢,收下吧,反正不花我的钱。”
吴明微把笔盖合上,看向了张羽,问:“你想没想过,业主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的皮带?”
“她说是……表示感谢,吴医生,我冒昧地问你一句,这个东西应该能值一两千?”
“不止。”吴明微摇了摇头。
“五千?”
“乘以二。”
“一万!”张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说,“不会吧……我以为就百八千呢,那个业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姐姐,人挺好的,但人再好也不能——我,早知道我就不收了。”
听到送礼的人是个女人,吴明微便弄懂了一切,他把中性笔插回了白大褂的衣袋里,坐在椅子上抱起手臂。
说:“原来人家是看上你了。”
“我——”
“不过也能理解,你长这样,年纪又小,肯定招人喜欢。”
张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说道:“吴医生你别打趣了,我本来以为顶多就一千块钱,以前业主想让我们干活干得细一些,也会送点烟啊酒啊什么的,所以她送这个我压根儿没多想。”
没有表情的吴明微又开玩笑,说道:“张羽同学,你遇上富婆姐姐咯。”
“不行,不行,”张羽说,“这东西我得给她还回去,吴医生,这回算我欠你一条皮带,以后一定给你补,这个我还是还给她吧。”
吴明微轻轻地笑,说:“你要是真的送,我也不敢要啊。”
“实在是不好意思。”
张羽看起来心事重重,原本活力四射的一个人,忽然变得蔫巴巴的,吴明微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你要是真的想补偿我,咱们就去吃顿饭吧。”
“行啊,那我请你吧。”
汗流到了张羽的鬓角,他站了起来,等着吴明微收拾东西下班,吴明微换好了外套,走到办公桌旁边,从盒子里抽出来两张纸巾,递到了张羽的眼前。
他指了指他的鬓角,说;“擦擦汗。”
张羽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巾,开始慢悠悠地擦汗,好一会儿,等吴明微的手提包也收拾好了,张羽忽然说:“吴医生,皮带我会给你买的。”
吴明微摇了摇头,说:“不用。”
“用,人得说话算话。”
“行吧行吧,”吴明微无奈地皱了皱眉,说,“等你以后给我买,不过我得自己挑一条。”
“好,记得挑好的,贵的。”
“嗯,”吴明微拎起包往外走,拍了拍张羽的脊背,说,“我到时候肯定狠狠宰你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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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的中餐海鲜,临近冬季,菜还没上齐,天就已经黑了,张羽告诉吴明微:“有个消息,我带徒弟了。”
“这么厉害啊,张羽,那我必须敬你一杯。”
吴明微把胳膊伸了过来,手里端着红酒,他又说:“以后就是张师父了。”
“谢谢,其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喝了酒,张羽挑起一点嘴角,说道,“我老觉得自己没什么进步,也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有时候想干大事吧,却一点路子都没有。”
吴明微却说:“你很踏实,又很聪明,很会为人处世,我觉得你今后一定能干大事。”
“我想开个乳胶漆的店,大一点儿的那种,我自己也当老板,雇工人,”张羽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可是现在带了徒弟,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往上爬一爬。”
“挺好的,就这么干吧,我以前学医的时候呢,也觉得日子很难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但现在回过头看,那些都熬过去了,我也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两个人碰杯,又喝了一口。
若要吴明微评价张羽,那么,他最想说的是他的热情、朝气和生命力,这些特质在他原本程式化的生活里荡起了波澜,让他的生命有了其余的可能——比如现在,和一个小自己很多岁的、做油漆工的男孩做朋友。
张羽说得很诚恳:“你一直鼓励我,你真的……是很好很好。”
这样的赞许让吴明微有些耳根子发热,他这个淡漠的、麻木的成年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纯真的触动了。
吴明微告诉张羽:“我对你好,是因为你本来就很不错。”
想了想,他又补上了两个字:“真的。”
张羽站起来给吴明微敬酒,走到了他的身边,弯下腰和他碰杯,吴明微转动着脖子缓缓抬头,两个人的视线落在了一起。
玻璃高脚杯撞在一起,“叮当”地响。
张羽说:“吴医生,来北京以后,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都算是普通朋友吧,但你不是,咱们两个人的生活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挺聊得来的,我就觉得挺神奇的。”
“嗯,”吴明微有些难受,他不排斥越界,但越界让他慌乱,所以就快点碰了杯喝酒,让张羽回去坐下,他问,“算是认可我吗?”
“算。”
偌大的中式风格包厢,坐两个人显得空旷冷清,吴明微还沉浸在隔靴搔痒的难受中出不来。
可是,张羽丝毫猜不到对方正在想着什么。
他继续低头吃菜,还站起来,用公筷给吴明微夹了两块鱼,说:“快吃吧,你都没有吃多少。”
“嗯。”
吴明微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忽然在猜:我在张羽心里是什么位置的?他的心是否真的是一块木头?而那些精准越界的举动是不是说明了他是装的?
其实吴明微的猜测是无凭无据的,其中占比最多的情绪是“埋怨”。
第20章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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