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师生存日记 第50章

作者:Llosa 标签: HE 甜宠 近代现代

——我现在打字不方便,要不语音聊?或者你打字我发语音可以吗?

真是人以类聚啊。

孟初说语音没问题,想了想,先问他,新电影筹备得怎么样了。

——哦,哥写剧本的那部吗?

看到这句话,孟初的嘴角又一阵扭曲。付关山写剧本,那不跟《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里的后期报告似的。

——……孟老师你嘴好毒啊。

孟初一惊,发现自己又把心声发出去了。他定了定神,问对方,能不能把剧本发给他看看。

——手机上好像存了电子版,我找找。

对方一边寻找,一边还持续输出。

——哥对这个剧本特别执着,我们大家都劝他别拍,写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陈导为什么愿意接手,不过,有陈导把关,剧本肯定会大改,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的。

孟初问剧本叫什么。

——永安街儿童失踪事件。

看到这个消息,孟初的心脏颤动了一瞬。

他忽然明白了,明白付关山为何这样激动,这样执着。而对方始终用疯疯傻傻的自恋掩盖这种执着,又让他无比难过。

——发了。孟老师你看看,这写的什么东……

孟初点开文件,快速往下滑,海秋剩下的抱怨,他完全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回到聊天界面,打下一句话:他不会同意改剧本的。

——为什么?

这个剧本的主人公是他自己。

第45章 河岸

多年之后,许多童年记忆都趋于模糊,只有12岁那个炎热的夜晚,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在脑海中一样,清清楚楚。

那一阵子,付兰英换了工作,时常加班,很难每天接送孩子们。仲文越本以为这是件好事——放学后,他就有更多自由时间了——结果母亲得出的结论是:“仲文越,你送弟弟回来吧。”

他翻了个大白眼。仲文齐都四年级了,从小区到学校,就那么两公里,在这片街区生活了十年,每个招牌上的错别字都记住了,有什么好接接送送的。

然而付兰英很坚决,似乎认为他很适合守护者的角色。因为个子窜得快,小学没毕业,他已经比妈妈高一截了。

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营养没长脑子上,全长个子上了。

他不屑地撇撇嘴。就是因为太长脑子,仲文齐才瘦小得像根豆芽菜,好像他们家的饭都被他一个人吃了。

“好啦,”付兰英揉揉他的脑袋,尽管现在这个动作有些艰难,“妈妈就拜托你了,要把弟弟安全送到家哦。”

他别扭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放学后,站在校门外,抖着腿等弟弟。

身旁几个男生是他铁哥们,听说可以一块上下学,本来很激动,忽然说要带上一个小尾巴,纷纷表示不满。

“越哥,”其中一个说,“四年级的小屁孩,怎么跟咱们玩到一起嘛。”

这语气,好像12岁是个伟大的年纪,半只脚已经踏入成人的未知领域,是其他小学生无法理解的。

他装模作样地掸掸衣服,余光看到弟弟走过来,哼了一声:“烦人精。”

他和几个男生在前面嘻嘻哈哈走着,仲文齐默默在后面跟着。路过街角,同行的男生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越哥,就是那,看到门后那个机子没有?听说是他们新进的《街头霸王4》!”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热血和霸气,对他们来说犹如魔音。有个小孩在机子上玩,噼里啪啦操作的样子很解压,他垂涎地看了一会儿。

朋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附耳道:“阿姨不是很晚回来吗?咱们去玩会儿,发现不了。”

他摇了摇头,往旁边瞥了一眼。

仲文齐双手捏着书包带,安安静静地站着。

“不行,”他小声说,“这个拖油瓶在这儿呢,看到我玩游戏了,回去准告状。”

“想点办法嘛!平常不就数你点子多。”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赞美,转了转眼珠,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走过半条街,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仲文齐说:“对了,妈妈让我买点东西回去,我得去趟超市。”

仲文齐眨巴两下眼睛,望着他说:“我也一起去。”

这小子怎么这么烦人!他指着面前的书店,说:“不用,你在这看会儿书,我自己去。”

仲文齐又眨巴两下眼睛,为难地陷入思考。

他知道说到书,弟弟就会心动,立马接上:“上次你不是说那个什么摩丝很好看吗?你看完上册了,现在你去看中册,看完我就回来了,怎么样?”

弟弟犹豫了一会儿,转头走进书店,他望着弟弟抽出一本书,在书架前坐下来。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转头对其他人说,“这家伙看起书什么都忘了,至少半个小时不抬眼,走走走,到时候就说有几样东西买不着,跑到南庄那个大超市买了。”

做戏做全套,他还先在路边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他们已经回家了。而后,他带着诡计得逞的笑容,和朋友们前呼后拥地走进游戏厅,簇拥在《街头霸王4》前面,哄闹着玩起来。

又是格斗王者,又是一代宗师,热血澎湃的打斗和剧情,让他们不时发出惊叫声。

直到血条再次清空,才有戴表的男生惊呼起来:“哎呀!一个小时了!”

“完蛋,”另一个男生哀嚎,“我妈肯定马上来逮我了。”

他们都紧张起来,飞快跑出游戏厅。仲文越一边冲向书店,一边又把借口在心里演练了几遍:他去了大超市,大超市也没买到。

他弹射进书店里,可是,没看到仲文齐。

他找了好几遍,快把书店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仲文齐的踪影。

他又跑去问老板,老板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这么个小孩,我接了个电话,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反正之后他就不在了。”

六月的天气,他出了一身冷汗,站在柜台前直发抖。

“越哥,”同行的男生说,“会不会是他去超市找你了?”

这一问惊醒了他。对,一定是这样。

他跑去了街尾的超市,但仲文齐不在那里,收银员也没印象。他又跑去了南庄的大超市,依然不见踪影。

那……是不是回家了呢?

他跑回家中,一路上在心里祈祷,千万、千万要在家里。

他向所有神明发誓,只要弟弟能在家门口等他,他以后再也不嫉妒他了,再也不说他坏话了。他会做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会把一切都让给他。

然而,家中一片寂静。他打开一间又一间房门,只有黑暗。

身上的汗衫湿透了,死死黏在背上,如同脑中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他把弟弟弄丢了。

他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捂住脸。

完了,一切都完了。

门口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一个激灵,抬起头。

妈妈下班回来了。

“怎么坐地上啊?”付兰英奇怪地望着他,“又把衣服弄脏了,快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满是恐惧。

付兰英有些吓到了。“你怎么了?”她朝卧室望了一眼,“弟弟呢?”

他声音颤抖着,把一切和盘托出。付兰英白了脸,立刻报警,又拜托左邻右舍和熟人一起找。

书店的监控显示,仲文齐看了一会儿书,就走出了店铺,而街道的监控没有拍到仲文齐——那时候监控并没有那么普及,警方只能按照失踪时间确定搜索范围。那个晚上,居民楼和永安街上,到处是长长的、手电筒的光柱。

搜索持续了一夜,没有结果。

这一夜,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不能思考,一思考那个可能的后果,就只有无边的恐惧。

第二天,仍然没有结果。

父母不吃不喝地寻找着,家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天,仍然没有结果。

黄金的四十八小时已经过去,每个人的脸色都灰败起来。

第四天,线索出现了。

附近一个居民向警方报告,在映月河的岸边,发现一具漂浮起来的尸体。

关于仲文齐的死,警方最后的定论是,失足落水导致的溺亡。

仲文齐身上没有外伤,岸边漂着一只空矿泉水瓶。失踪当天,科学课老师正好讲到河水变色的原因——被污染后,河底会长水藻。仲文齐大概是想弄一些来观察,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仲文齐本身是个热爱实验的孩子,之前也挖过四叶草、养过蚯蚓。

当时是夏天,小孩子又喜欢玩水,等哥哥等得无聊,于是去了河边。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解释,包括仲文齐的父母。

唯一不接受的,就是付关山。

从仲文齐走出书店,到他发觉弟弟不见了,中间有一个小时的空白。这一小时里,他处于失踪状态,没人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害死的,”他反反复复跟警察说,“肯定有另一个人,把他拐到那里了。”

警察感到很无奈:“没有证据表明,当时还有另一个人。而且,你父母也说过,你弟弟很聪明,不会跟着陌生人走的。”

他被问住了。是的,仲文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被人骗走?从永安街到河边,中途那么多商铺,要是有人胁迫,他早想办法呼救了。

“可是……可是他的表不见了!”他忽然抬起头,“他特别喜欢那只表,我记得他那天戴着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他要去捞水藻,怕沾上水,应该自己摘下来,放在岸边了,”警察说,“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过了好几天了,可能有人捡走了。”

一块儿童手表,值不了几个钱,总不会为了它去杀人。

所有疑点都有解释,可是……可是他还是不信。

弟弟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父母不信他,警察不信他,没有关系,他自己想办法查。

可就算要查,从哪里下手呢?他一个小学生,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