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飞刀
“我们本来就是家人,”周鹰冷笑道:“不光我,还有大哥,爸,妈,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家人?”
周令猛地将文件摔到桌上:“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周鹰吼道:“这就是这个家的生存规则,我们生在这里,就都一样!”
她坐下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冷冷地看着周令,语气恢复了镇静:“是,这次你抓住我的把柄,就当是我输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我们都很清楚,这个家,没有谁不在监视下,怎么?你还想继续扮演天真?你敢说你背地里没有盯着我们,没有为自己筹谋?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别装得只有你是受害者似的,挺恶心的。”
“我以为,”周令顿了顿,狠狠攥紧了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你是唯一相信我的人。”
周鹰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天哪,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我看起来很好骗?我知道,因为我是女人,那些老家伙都看不上我,可我没想到,竟然连你也这么想……”
“疯子,我也真是疯了才留在这儿。”
周令狠狠踹了桌子一脚,摔门走了。
周鹰追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喊:“无故缺席年夜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令头也不回:“不就是放弃这个家的身份吗?老子他妈的本来就跟孤儿没分别。”
他吼得太大声,空荡荡的别墅里,竟然形成了回音。
然而,二楼和三楼房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来。一楼只有忙碌的佣人,个个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很快,连那微弱的回音也消失了。
*
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几遍,林余在脑子里预演了许多遍接听的动作,身体却凝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能动。
躺下休息时,他还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睡眠,可再次睁眼,身体像破掉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忽如其来的精力,一夜之间,又毫不留痕地走了。
他又回到了长时间发呆,消沉,自我厌弃,嗜睡又失眠,无缘无故地流眼泪,或是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不久之前,他像发疯一样,不断往门口的纸箱里放入新的纪念品时,还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回想,却只感到漫长。
这一切,有意义吗?
不如就停在这里。
他已经努力试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只会被刺痛,已经没什么好留恋了。
要道别吗?
可是跟谁呢?
林添一定不想知道自己的消息。
还有……还有周令。
林余想到,如果自己就这样消失,一定会吓到那孩子。至少,先好好跟他讲清结束约定的事,还应该要道歉,毕竟说好陪他拿到奖金的。不过,这样剩下的钱就多了一些,一起打过去,就当补偿吧。
也许是有了需要做的事,林余好像恢复了点力气,伸出手去拿还在不断响的手机。
手机连接的充电器被拉扯,脱离插座,哐当砸在床头柜上。
林余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手机充的电,同时也觉得庆幸,如果不是一直连接电源,大概手机早就关机了。
他按下接通键,久未开口的嗓音像被粗粝地砂石磨过:“喂?”
屏幕显示着周令的名字,电话那头却不是周令的声音。
“你是周令的朋友吗?他喝醉了,大过年的,他睡我这儿也不是办法,你可以来接他——”那人顿了顿,换了个说法:“或者联系他的家人来接他吗?地址是……”
电话挂断后,林余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伸手去拿散落在被子表面的衣服。
他的动作无可避免地迟缓,但没有停顿。
开门的时候,冷风让他瑟缩了一下。
短短几天没有出门,外面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陌生了。走在熟悉的小路,也恍若梦境,林余只能依靠本能前行,稀里糊涂绕了远路,但总算走到能打车的地方。
这是林余第一次踏进酒吧,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店里没有乱七八糟的灯光或音乐,也没有其他顾客,也许是临近打烊,显得很安静。
“您是来接周令的吧?”
老板迎上来,手里还拿着清洁工具。他把抹布放在桌上,摘下塑胶手套,引着林余往里走:“我看他趴得太难受,加上要做卫生,就先把他扶到员工休息室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自来熟地叨唠:“本来今天是不营业的,毕竟年三十嘛,但我反正孤家寡人,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有人来,我觉得你朋友可能跟家里吵架了,看着挺不开心的,一进来就一杯一杯地喝,要不是我拦着,怕是要喝出问题的……”
他推开一间挂着“员工专用”牌子的房门:“喏,他就在里面了。”
休息室的沙发很小,周令个子高,只能像个小孩一样,蜷缩在上面,闭着眼,紧皱着眉头。
林余走进去,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老板热心肠地说:“你打车还是开车?我帮你扶他上车吧,他这大高个儿,兄弟你这身板,一个人够呛。”
话音未落,他看见正要蹲身的人脚步趔趄了一下,撑在沙发边沿才站稳。
老板连忙上前:“我去,看我这张破嘴!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林余缓了缓:“只是有点低血糖。”
“天,要不你再叫个人?”老板看他脸色苍白,急道:“你先休息下,我给你弄点热牛奶。”
“不用,我缓一下就好。”
“没事没事,你歇着别动,我马上就好。”
说着,不等林余拒绝,老板匆忙跑走,很快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有一杯牛奶和一块三明治,都是热的。
“店里今天没怎么备餐,你凑活吃点。”
“给您添麻烦了。”
“客气啥,那你先吃着,我接着搞卫生去了。”
吃了东西,林余的脸色好转,他端着托盘走出休息室,找老板结账。
“酒钱付过了。”
林余继续摸手机:“那我付一下刚刚的餐费。”
老板摆摆手:“不用了,就当交个朋友,大过年的不就图个热闹,再说,你朋友出手挺阔绰,转的钱远远够付你这点儿东西了。”
林余听了觉得奇怪,周令拼命攒学费,哪里谈得上阔绰。
但看见老板笑眯眯的模样,又心下了然,大约只是老板怕他客气,随口找的托词。
他谢过老板,回休息室,轻轻叫醒周令,将人慢慢扶起来。
老板本想帮忙,林余摇头说不用,他叫的车就在门口不远,让老板忙自己的事就好。
老板见他虽然有些吃力,但稳稳地扶着晕头转向的酒鬼,又见门口的确已经停了辆出租,便没摘手套,只帮两人挡着门。
一上车,周令又睡了。
林余试图叫醒周令,问问他家在哪,或者是家人的联系方式,可周令只是短暂地睁眼,空茫茫地看了林余一会儿,又闭上眼睡了。
林余只好将他带回自己家。
刚下车时,周令吐了一次。
一通折腾下来,到家后天已经黑了。
林余替他脱去脏衣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周令缩着身子发抖,不停地喊着冷。
林余翻箱倒柜,找到一只温度计,也不知还准不准,但测出来周令没发烧。
他只好从衣柜里翻出旧棉袄,搭在被子表面,但效果甚微,周令还是皱着脸,十分难受的样子。
主卧里还有新的被子,但……林余没有力气去翻了。
最后,他只好也脱了外套,钻进被窝,拥住发抖的周令。
过了一会儿,周令自觉靠近热源,紧紧环住了林余的腰。
林余浑身一颤,但发现周令停止了颤抖,也不再喊冷,便没有挣扎,渐渐放松了身体。
窗外,新年的礼花热闹地升起,炸开,炫目地绽放着,照亮了夜空,照亮无数散发着喜庆团圆的窗台,也照亮清冷的房间中两个依偎取暖的人。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周家里的事,以后会让他自己跟大家解释清楚滴,现在只需要大概感受下他家的气氛就好~
第17章 你是在赶我走吗
林余醒得很早。
一睁眼,首先看到的是周令的脸。他睡得很熟,呼吸平稳,轻敛的眼睫像蝴蝶翅膀。
记忆随着知觉一点点恢复,被窝里多出一个人的热意,蒸得林余脸颊发烫。
他屏着气,挪开环在腰间的手,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确认周令没有被吵醒,才替他掩上被子,捡起地上的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不知是不是昨晚热出一身汗,林余觉得手脚发虚,但走了几步,又感到身体意外地轻松。
他看了眼时间,打算洗个澡,然后出门一趟,看看附近能不能买到食材,给周令煮点汤。
经过主卧时,林余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久未使用的门发出锈蚀的嘎吱声。
房间内很整洁,面积比林余平常睡的房间稍微大点,除了衣柜和床,还摆着一张老式梳妆台。
林余看向端放在梳妆台上的黑白照,垂下眼怔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收回目光走向床边,将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被褥掀开一角,做出有人睡过的假象。
这种老房子隔音几乎没有,林余担心吵到周令,洗澡时水开得很小,花了比预计更久的时间。
刚穿好衣服,他忽然隔着门听见周令喊了一声。
来不及多想,他直奔周令睡的卧室。
一开门,周令已经起床,正好好地站在床边,看着掀开一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