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条蹦
德老大移开视线重新躺下。
“不是不吃饭,昨晚没睡好。”
米那米:“为什么没睡好?”
这问题回答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把鼻子藏在尾巴下,德老大粗声粗气:“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也可以说又做噩梦了。
那天之后,他就总做噩梦,唯一睡的两次好觉,一次是在王宏明宿舍前,一次还是被眼前的边牧舔毛。
米那米没有笑话而是很认真地问:“噩梦,是什么样的噩梦?”
德龙抬眉耳朵向后缩了缩。
这不符合他样貌性格的举动让米那米心中发酸。
“没关系,不用回想,睡醒了噩梦就留在梦里了。”
德老大“嗯”了一声。
然而说话和听话的却都没能忍住,低头回想困住自己的梦魇。
一时间,两只狗狗一起沉默下来。
半晌,米那米爪子刨了刨地:“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才不做噩梦,但我知道怎么从噩梦中逃离出来。”
德老大连忙问:“怎么逃离?”
“嗅。”米那米:“梦里我们是嗅不到真实气味的,如果你要再做噩梦就用力嗅。”
德老大:“用力嗅…”
见他又陷入沉思,米那米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等德老大回过神,不光床下铺好了毯子,上面还放着一只兔子形状的枕头和啃得皱巴巴的兔子玩偶。
就连食盆旁也多了两个画着兔子图案的碗。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的狗进入你的房间,可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等你身体好些,能够正常按时吃饭,我就离开。”
“当然,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睡到门外。”
不等德老大做出回应,米那米前肢伸展,晃动下垂的尾巴:“再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米那米,精神安抚治疗犬猫中心的医生,接下来一周请多多关照。”
“这是我给你带的见面礼。”
德老大一肚子话堵在喉咙里,但绝不是因为放在床边的酸奶,更不是因为那包装盒上的草莓图案。
45军团地处郊区背靠山,入冬之后气温骤降,特别是晚上。
他们这些行军犬执行任务早就锻炼出能适应各种恶劣天气的体质,而眼前的边牧虽然是长毛也是个家养犬。
在没有取暖设备的走廊睡上几晚,耳朵都能给他冻掉了。
再为难对方显得自己不明事理,况且德老大也不想再做噩梦了。
“我大名叫德龙,你以后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大。”
德老大起身走下床先是鼻子对鼻子闻嗅,紧接着一路慢慢闻到米那米身后,在他尾根处仔仔细细辨别。
犁鼻器将边牧的信息素采捕进大脑。
边境牧羊犬。
公。
年纪不大、日常伙食很好、身体健康没有疾病,没有过伴侣。
“叫老大。”德老大站起身前爪搭在米那米后腰。
这次宣示地位并不强势,他搭在米那米腰上的前肢没用太多力。
所以站起时,重心放在完好无损的那条腿上身形难免有些不稳。
德老大微微张嘴,喉咙发出低呜催促。
掩盖脆弱的方式被闻到浑身僵硬的米那米感受到了。
压制住想反抗回头咬的天性,他顺从称呼:“老大。”
德老大放下前肢:“嗯,你可以留下了。”
这副模样又让米那米没忍住笑了一声。
德老大:“你笑什么?”
米那米解释:“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得这么轻易,有些受宠若惊。”
德老大没有回到床上而是直接低头凑到食盆边大口吃饭:“因为我想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我和王宏明做过约定。我要连同他那份帮助更多的人。”
米那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希望莉莉安的担忧只是杞狗忧天。
米那米带来的酸奶里还有草莓果肉,是临出门前特意从老范的办公室搜刮出来的。
德老大舔着嘴角看着用前爪摁住酸奶盒,另一只前爪努力扒拉想撕掉酸奶盒盖的米那米。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喝。”
米那米放弃用爪,改成犬牙撕咬:“人类真的无所不能,同样都是手,他们可以撕掉酸奶盒上的盖。”
德老大:“王宏明就不会,每次四个角都被他撕坏。”
米那米:“我们院长也是,所以开酸奶的工作从来不敢指望他。”
俩狗分别嫌弃完,米那米犬牙用力一戳,将咬出大洞的酸奶杯拱到德老大面前。
“凑合喝吧。”
德老大依旧只是舔着鼻子:“我不是很想喝。”
米那米也舔掉戳开酸奶盖时溅到吻部上的乳粉色酸奶:“这里面有很大颗的草莓果肉。”
德老大:“……”
部队里的酸奶大多都是小小的一杯,而且也只有普通原味,舔两口就没了,但米那米带来的酸奶盒子上不光画了草莓,甚至还能闻到草莓味的清香。
德老大凑过去:“我看看,真的有草莓吗。”
米那米忍笑:“草莓都藏在下面,你得喝了才知道。”
其实不用喝也能看到红色的草莓沉浮在粉乳的酸奶上。
诱惑着他。
德老大不再矜持:“那你也喝。”
米那米一愣:“一起?”
德老大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执行任务时,条件有限经常两三只狗守着一个水盆。
一起喝水不算什么。
只不过前提和他共饮的都是生死之交的战友。
德老大撩起眼皮看了眼依旧坐在原地的米那米。
虽然不是自己的战友,可酸奶是对方拿来请自己喝的,而且今后还是自己的主治医师。
比不上战友情,也算是半个朋友吧,德老大将酸奶盒推回俩狗中间。
“一起喝。”
先是昨天的那只鸡架,现在又是酸奶,米那米虽诧异德龙竟然不护食。
但也没再谦让,跟着一起舔舐起来。
“呱唧呱唧…”
“哒吧嗒吧…”
俩狗头抵在一起,这边的舌头卷起一口酸奶出来,那边的舌头打直伸进酸奶盒。
杯子不大,但配合得相当好。
米那米舔了几口就不再继续,低头看着还在“呱唧呱唧”的德龙。
那是柳树刚打出柳条的季节,也是北区每年举办军犬大赛的日子。
当时老范弄到了观看名额,他跟着一起去了赛场。
几十条军犬,十几种比赛项目。
米那米趴在观众席上看得津津有味。
比起让老范站起来鼓掌的单兵扑咬搏斗项目,他更喜欢看由四只狗组成的团队协同作战。
特别是那支绝处逢生逆转夺冠的队伍让米那米没忍住出声喝彩了好几次。
而德龙就是那支小队的队长。
明明刚成年,明明比其他三只军犬年纪都小,却靠着意志力和凝聚力带领积分垫底的他们翻盘。
无论是落后时鼓舞其他军犬的嘶吼,还是胜利时的嚎叫,都让米那米挪不开视线,跟着热血沸腾。
赛程结束后,老范去找人聊天,米那米随行在他身边。
刚获得军犬大赛新星的德龙从他们面前经过。
之前奔跑在阳光下乌黑油亮的针毛被黄褐色迷彩制服取代。
制服上别着的勋章格外耀眼。
“宝贝儿,快告诉爸爸你要什么奖励。”
“说了在外面不许叫我宝贝儿,要叫老大。”
“更不许占我便宜,你是我小弟。”
“哼,区区新星,明年我给你拿个冠军犬勋章。”
“那什么,之前咱俩说好的你没忘吧。”
“就…就是酸奶让我一次喝个够,说真的,炊事班不能进一点草莓味儿的酸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