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黄昏 第43章

作者:折周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又等了很久,陈寄才终于笑了。但陈寄以往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于是林思弦的手又不自觉用了一点力。

陈寄察觉到了:“手都出汗了,你很紧张吗?”

林思弦不承认:“那倒也没有。”

陈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林思弦的头发:“不紧张还这么蠢。”

林思弦没太理解这句话,而陈寄到最后也没作出判决,只是突然改变主意,把那几张纸拿走,将林思弦抱到了卧室里,完成了他们刚才没做完的事情。陈寄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狠,让林思弦一度以为这是一场缓刑;然而中途陈寄又反复吻了他很多次,看起来有无罪宣判的可能。

结束时林思弦又迷迷糊糊地被抱进浴室里,陈寄开了花洒,仿佛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相比前几次,林思弦今天还有几分余力,所以在水中又抓住了陈寄为他清洗的手,问:“你相信我了吗?”

陈寄这次没有纵容他,将他的手拨开,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林思弦,我给你伞的那天夜里,你后来打过我电话吗?”

林思弦用尚存的清醒回忆了片刻,问:“你不是把我拉黑了吗?”

“嗯,我上车后十分钟就把你放了出来,”陈寄说,“那地方很偏,我怕你下雨打不到车。”

林思弦隔着水雾去看陈寄的脸,陈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接着叙述:“现在明白了吗?我不需要你证明的意思,你只用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拒绝你。”

法官终于作出陈述,告诉犯人他才是一直等待宣判的人。

浴室有一扇小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跟水流声混在一起。

林思弦讨厌日落,讨厌黑夜,讨厌雨天,只喜欢万里无云的晴天,只喜欢世界本身就看起来美好而明媚的样子。而此刻他第一次觉得雨声也悦耳动听,因为他意识到他不再需要阳光的庇佑。

他用湿漉漉的手抓住了陈寄的手腕:“我想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吗?”

陈寄回答他:“对。”

林思弦说:“陈寄,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陈寄又回答他:“好。”

第55章 彩虹

一阵手机震动将林思弦闹醒。他疑惑地拿过来,记得自己早已取消了闹钟,细看才发现是苏红桃打给他的第三个电话。

“林思弦,”按下接听就是苏红桃谴责的声音,“我昨晚给你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五条微信,我都要以为你又准备玩消失了。”

“抱歉,”林思弦下意识道歉,看了一眼手机上微信的时间,想起来昨晚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并没有能力接听电话,“昨晚有点累,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去个地方吧,”苏红桃说,“话说你嗓子怎么了?听起来声音怪怪的。”

“行,”林思弦略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时间便答应了她,然后解释道,“对不起,感冒了。”

“感冒就感冒,”苏红桃不解,“你跟我道啥歉呢?”

因为这次真的不得不骗你。林思弦说:“反正对不起,你把地址发我,下午我来找你。”

挂断电话后,林思弦闻到一股食物的味道——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白粥和一个夹心面包。

这世界有高精力的人也有低精力的人,林思弦很清楚陈寄是前者,但在陈寄家里住的这五天里,他还是时不时感慨陈寄跟自己应该不是一个物种。无论晚上几点睡,陈寄都会准时起来处理完所有的家务,顺便给自己弄一份早餐。

奇怪的是林思弦一向睡眠很浅也很容易被惊醒,但这几天却难得深眠,早上的动静完全没吵醒他,不知道是陈寄动作很轻,还是林思弦昨晚太疲惫,还是这床就跟林思弦合拍——也许三个原因都有。

林思弦吃掉一个半面包,粥有一些喝不下,于是又放回原处。他随便从衣柜里看不出区别的黑色衣服中挑了一件,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陈寄正坐在电脑前。

就算过了五天,看见这样的场景心跳还是略有起伏。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错过与意外,就这么过了多年。

林思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拢住了陈寄,陈寄没有转身,也没有理他,让他觉得不满:“你怎么谈恋爱也像木头一样?”

“我在开会,”陈寄很平静地回答他,不过还是顺从地转头,把他嘴角的一点面包屑抹掉,“今天起这么早?”

林思弦因为“开会”两个字受到了片刻惊吓,好在屏幕上显示没开声音也没开画面,于是又松了口气回答:“今天得回去啊,我晚上还约了人见面。”

这五天的日子对林思弦而言有点像一场独立的幻境,只是生活还是得继续。他之前面试的那个深情备胎剧名叫《缘来只有你》,这种题材不需要特意去偏远地区选景,就在影视城里拍摄,林思弦买的明天下午的飞机,今天要回去收拾东西。

中午陈寄随便做了两菜一汤,吃饭的时候一直有电话打进来,看上去一副非常忙碌的模样。

林思弦难得想大度一下,觉得既然是谈恋爱,还是得跟当年有所区别:“你待会有事吗?忙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不耽误我事情,”陈寄边吃边说,“你确定要自己回去?”

林思弦改口:“那不确定。”

林思弦倒不是不能自己回去,但这是他姗姗来迟的第一次恋爱,他很想尽可能地跟陈寄再多待一点时间。

分别的时候林思弦解开安全带,非常迅速地亲了一下陈寄的右脸:“不管你忙不忙,我发消息你都得尽快回我。”

陈寄拍拍他的头,提醒他:“明天你还要去机场。”言下之意是明天他还会来接林思弦。

但林思弦并不接受:“说的是今天的事。”

下午在跟苏红桃见面之前,林思弦自己去了一趟医院。他很久之前预约了三年前给自己手术的医生,这次也狠下心来花钱做了全面的检查。

医生拿到检查报告,告诉他从结果来看并没有任何异样:“我之前说过,这种临时性的失忆,记忆能不能找回来,过多久会找回来都没有定数,有时候甚至跟你的心理状态相关。”

林思弦告诉了对方自己前几天经历的事情,也明确提到他现在可以记得当初的大部分细节。但林思弦今天来这一趟还有点别的原因:“会不会还有一些我想不起来的细节?”

医生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有觉得回想起来不舒服的地方?”

“倒也不是不舒服,”林思弦摇摇头,“明明能回想起来连贯的事情,但总觉得自己还是遗漏了一点小事儿。”

“那也很正常,”医生告知他,“你能找回大部分记忆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晚餐林思弦跟苏红桃约在一家日料店见面。算上日子两个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不过苏红桃基本上每日都发朋友圈,潜意识里林思弦觉得两人暂别还在昨天。

结束拍摄后她多半是放纵了几日,脸上有一点肉,很明显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于是见面的瞬间就提前声明:“我一个月后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今天敢提这件事我就跟你急。”

“什么事?”林思弦笑着跟她装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红桃挽着他进去:“突然发现善意的谎言还是有存在的必要。”

等上菜的时候苏红桃聊起她最近的试镜,说她见识到了一些非常Drama的生物。林思弦之前在群里提过自己面上的新剧,也告诉她明天就会进组。

“这顿我请啊,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苏红桃说,“我还去查了,虽然是老题材,但男女主还是有点名气的,而且深情人设最讨喜来,你好好演肯定有好结果。”

林思弦敬了她一杯果汁:“借你吉言。”

“哦对,昨儿扶满也跟我说他下个月在影视城,”苏红桃想到什么,“说不定你们还有缘见一面。”

今天苏红桃要求见面的原因是这附近有一个画展,里面有一幅很漂亮的巨幅星空画,允许合拍,很多人都去打卡,苏红桃也想拍同款,顺便觉得跟林思弦很久没见所以得会一会。

因为于蕊的原因,林思弦一直有些抗拒去画展,但在晚饭时还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苏红桃。

临近结账时林思弦给陈寄拍了一张他的晚饭,配上文字:“比你做的饭好吃太多。”

“你笑什么呢?”苏红桃边擦嘴边问他。

“嗯?”林思弦放下手机,“在批评一个人的厨艺。”

陈寄没有听命令秒回,但回复的时候也替自己澄清:“刚才在修东西,没看手机。”

“那以后就点外卖。”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林思弦正在帮苏红桃多角度多姿势拍照,这是一项国家级任务,所以没空理睬陈寄。林思弦在心中腹诽,这人是真的不会说暧昧话,这辈子就只能写点杀人放|火的深沉玩意儿——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以后”两个字时他还是很心动。

在照了一百张Live图后,苏红桃终于挑出一张能发的,任务圆满完成。不过进门买了二十块门票,两个穷鬼肯定要逛完所有角落再离开。

逛到第五个房间的时候,林思弦突然看到了一幅画。虽然间隔了十多年,但因为当年太耿耿于怀,所以林思弦清晰记得这是陈寄当初唯一一条朋友圈里的抽象画,两个甜蜜地缠绕在一起的人。

画的下方挂着它的名称和说明:创作于十五年前,属于国内某位画家的《恋人》系列,这系列一共有十二幅作品,其中十一幅都是不同场景下的浓情蜜意,只有最后一幅黑白的画作,是两个人走在两条平行路上。

当十二幅图陈列在一起时,创作理念也不言而喻。画家幻想出十一个平行时空,他与他的“恋人”以不同身份相恋,只有在唯一真实的世界里他们擦身而过。

而他就活在这样的现实里。而陈寄就曾经活在这样的现实里。

林思弦突然意识到他跟陈寄都是喜欢隐藏的人,他们或许都爱得很痛苦,但都希望那段痛苦无人知晓、不被提起。

而此时此刻的陈寄第三次掏出手机,发现林思弦还是没回消息。这人倒也好笑,命令自己尽快回复,但不回消息的时间比自己还长。

好在陈寄很擅长等待,决定下班时再回电过去。

陈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笔记本上最新的那封邮件,里面是他又通过其他渠道获取的,关于庞术和魏易平等人的补充材料。

在过去五天里林思弦曾多次跟他表达,就算他们开始谈恋爱,也不希望陈寄再去替他筹谋别的事情。他甚至求证过《缘来只有你》跟陈寄有没有关系,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才安心。

“我之前确实惹了一些麻烦,”为了让陈寄信服,林思弦说得很斩钉截铁,“但目前已经解决了,我之后会自己看着办。”

林思弦还是那个林思弦,在跟陈寄装不熟时还难得想来讨个小角色,但水落石出后反而又回到原点——或许是按他所说事情真的过去了,又或许是他知道能讨来的不仅仅只有小角色后,反而不肯要了。只有关于《黄昏谋杀案》,林思弦只字未提。

陈寄答应林思弦不会过多干预他的事情,然后在当晚继续找云简那边的熟人确认庞术跟魏易平的现状——毕竟陈寄只是不会拒绝林思弦,但没说不能偷鸡摸狗。

看起来林思弦真的没再跟他撒谎,从这两个人犯的条目来说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不过陈寄也准备好,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还是会背着林思弦去联系,只是要做得更隐秘一点。

浏览完后陈寄出门去接咖啡,这些事情他不喜欢找人帮忙,刚好新来的实习助理准备来敲门,于是在门口递了他一份文件。文件是一份采访大纲,陈寄也不喜欢接受采访,这次是欠的人情债,不过媒体那边答应严格按照他们修改过的大纲来提问。

在等咖啡机工作的时候,陈寄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刚好林思弦的消息现在才来。

林思弦直接发了他一张图,是右腰上一点红痕:“陈寄,你要不要去趟医院,我觉得你可能有点隐藏的心理疾病。”

——林思弦大概忘记这几天里先开始捣乱的到底是谁。

而十米之外的实习助理正等着陈寄确认文件,突然肩上被重重一拍,正跟他交接工作的前任助理说:“你是不是打错文件了,我让你给陈编的是这一份!”

“啊?”实习助理慌张道,“这两份有什么区别吗?”

“我给你的那份删了关于《黄昏谋杀案》的问题,陈编一向不答这本书相关内容。”前任给他解释。

“那咋办?”实习助理紧张道,“严重吗?我去要回来?”

前任观察了一下情形:“完,我感觉有点严重,他好像被你气笑了,这有点罕见。”

但陈寄没有给实习助理把文件拿回去的机会,直接端着咖啡进了办公室。

实习助理在门口惴惴不安半小时,终于鼓起勇气敲门:“陈编,刚才的文件,我重新打了一份......”

陈寄看了一眼手机,他刚才问林思弦到没到家,林思弦又没回复。

“不用重打,”陈寄放下手机才给对方说,“你下班吧。”

实习助理走后,陈寄又在办公室整理了半小时,才关掉整个屋子的电源。

办公室选址在商业综合体,写字楼和商场通过中庭连廊相连,地下车库规划得有点乱,陈寄习惯停在地面区域。

下到大堂时发现天已经黑了,陈寄边往东边走边给林思弦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问:“你回家了吗?”

但林思弦说着文不对题的话:“陈寄,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们办公室楼下有喷泉啊?”

陈寄难得愣住:“你在我办公室楼下?”

“嗯,我看见你了,”林思弦说,“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