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我和咪咪姐都说了谎话,她没有拍我穿裙子的照片,我也没有穿过这条裙子。给章言礼的这一套香槟色的裙子,是崭新的。
章言礼来了兴趣,拿了伴娘裙就去更衣室。
咪咪姐笑着在旁边喝咖啡,十分悠闲。鲁鲁去取了他们两个拍的相册回来。他站在咪咪姐旁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的注意力全在章言礼身上,于是也没注意到鲁鲁的不对劲。所以我后来总是想起这一幕,如果我和章言礼当时早一点意识到鲁鲁的不对劲,是不是就能让咪咪跟鲁鲁见上最后一面?
或许他们就不会那么难过,以至于后来连分别都没有好好做到。
过了十多分钟,章言礼给我打电话,叫我进去试衣间帮他拉拉链。咪咪姐打趣地看着我:“你们两个,可不准做坏事哦。”
“不会。”我讲。
销售小姐站在旁边,脸色涨红。她或许一开始以为我是咪咪的男友,后来章言礼来了,她又误以为章言礼是咪咪的男友,就是没有想到我和章言礼才是一对的。
如今同性婚姻合法后,越来越多的同性恋人来购买结婚用的礼服。只是由于这一部分人群终究是少数群体,所以销售小姐见的还是比较少的。
更衣室内,章言礼双手扶着靠墙的镜子,背对着我,对我说:“帮我把拉链拉上。你看一眼就算了,我就不穿着裙子出去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嘴巴都合不上。
章言礼红着脸瞪了我一眼:“别光看着,动手啊。”
我哦一声,动手打算帮他把衣裳给脱了。
别的不说,脱他衣裳的事情,我是越做越熟练了。
章言礼气笑了,问我在干什么。我连忙帮他把裙子穿好,拉上拉链。
下一秒,嘴唇上就感觉到湿漉漉的。我抬手一摸,是血。
章言礼大马金刀地坐在更衣室的红色丝绒凳子上,翘起二郎腿,一只脚勾了勾我的小腿:“硬了?”
我仰着头,企图让鼻血回流。耳朵热,脸也热,我手足无措,不知做什么才好。
章言礼笑说:“到底是年纪轻,这样就受不了了。出息。”
章言礼拿了他的衬衫,帮我擦掉血。血弄到他的白色衬衫上,很是扎眼。
这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了。
当时我二十三岁生日,拿着假枪抵在自己的头上,跟章言礼发脾气,问章言礼要我还是要他。
章言礼夺过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他笑我不知死活,认为我心里仍旧是有他的。然后他扛着我去了宾馆,我们第一次上床。
那一次,我对于章言礼让我做1这件事是很惊讶的,甚至诚惶诚恐。
我完全不会,在床上手足无措。
章言礼引导着我,将我的手指塞进他的。
章言礼讲:“做吧,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章言礼疼得直吸气。流了血,垫在床单上的衬衫、外套都见了红。
外套是深色的,看不出来。衬衫是白色的,却很显色。
那晚的章言礼,脸是那样的红,他的身体是那样的热,他最脆弱的时刻就掌握在我手上。
我见过他最年少英气勃发的模样,见过他成熟时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见过他在床上婉转承欢的模样。
他的所有模样,我都爱得要死。
那天我醒过来后,在酒店的房间里,听见章言礼跟李棉打电话。他让李棉给他开消炎药,以及外伤用药。
他问了李棉一些床上的注意事项,李棉就问他是不是跟我做过了,章言礼没想过藏着,就说是。
李棉又说了一些话,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章言礼拿着电话去卫生间:“还好没让蘑菇做底下那个,那么疼,他哪里受得了……你可别笑话我了……是是是,我不够威风?谁说当受就不能威风了?不能靠体位来评价一个gay好吧?”
我转过身,抱着章言礼换下来的衬衫,重新酝酿睡意。章言礼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永远都是说的比做的要多得多。
咪咪踩着高跟鞋过来,笑着打趣我们,在更衣室外面问我们是不是该是时候出来了。
章言礼穿好西装出去,他的外套下,衬衫的背面,是我的鼻血。
咪咪姐递给我一张纸巾,打趣章言礼:“你刚才给你男朋友看了些什么?他鼻血到现在都止不住。”
章言礼尚未开口。
我忙维护他:“是我凝血功能差。天气热了,身体燥热,才流鼻血,不关我哥的事儿。”
章言礼啧一声,抬手落在我的后脖颈上,抚了抚,很骄傲地说:“看,我养出来的,多乖,多听我的话。”
咪咪说他就是瞎嘚瑟,她说她还养了我一半呢,当初我吃不饱饭,就到她的小酒吧里,我端着一碗蛋炒饭就躲在角落吃。还有章言礼,章言礼也算是她养活的。当初因为政策的改变,公路改了道,原本百超汽修厂在大路旁边的,接单量很大,后来政策改了,通往百超汽修厂的那条路就封了。
汽修厂的订单量急速下降,章叔叔就关了厂子。章言礼没有合适的工作,恰好咪咪开了酒吧,他就时常过来唱歌。有时候,海城下大雨,我们的家里就下小雨,家里的所有盆子都把雨水接满了的时候,章言礼就抱着我,到咪咪的酒吧二楼住。
我趴在窗户边上看雨,章言礼就拿了干净的毛巾,帮我擦脑袋上的雨水。我身上除了脑袋,都是干燥的。而章言礼只有怀里是干燥的。他背上因为雨衣渗水,都湿了一大片。而我躲在他怀里,被他抱着放到摩托车前面,除了脑袋,没有淋到一点雨。
咪咪的小熊酒吧,养活了我和章言礼两个人。
咪咪姐的婚礼定在了五月初,赶上五一劳动节,正好凑个小长假。
婚礼在海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办。酒店的所有费用由章言礼承包,这也算是他给咪咪的一点小心意。
结婚当天,鲁鲁没有出现。咪咪姐在后台着急地等,给鲁鲁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章言礼在她身边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来直接叫助理拿枪过来,急吼吼地说:“我去崩了他。”
咪咪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呢,今天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
结婚典礼已经开始。咪咪挎着章言礼的臂弯入场。谈嘉绪担任了伴郎,伴娘由咪咪的另外一个女性朋友担任。宾客在下面等,咪咪叫人放了甄X传热场。
咪咪先前在后台化妆室,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说:“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就要有承担选择的勇气。我重蹈覆辙一次而已,我的人生还有那么长,我不怕失败。”
结婚典礼上,章言礼拿枪直接抵着来吃喝玩乐的陈年的脑袋上,逼着他上台带着咪咪走完全程。
陈年一脸懵地上台。
章言礼说:“今天要么是你结婚的日子,要么是你下葬的日子,你选一个。”
咪咪捧着捧花,站在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陈年:“陈先生要不要上来啊?”
陈年摸了摸后脑勺,抬步上去。他亲吻了咪咪后,才笑着讲:“我就来吃个酒席,结果成新郎了。这事儿闹的。”
咪咪说:“我记得我没有给你发过请柬。”
陈年感慨:“我们两个好歹还好过一场,我总得来送送你。只是没想到把自己送给你了。”
陈年早些年其实发展得不算很好。他早期帮着梁盛做事,梁盛后来跟章言礼不对付了,因为陈年后来帮过章言礼一次,他心眼小,第一个就拿陈年开刀。
陈年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回来找咪咪要钱,更没有想过要把小熊拿回去。
他时常来小熊喝酒,只是后来鲁鲁回来了,他就没再来了。
晚上八点左右。我已经在给摄影师结算工钱,鲁鲁才开车赶到。
章言礼在我旁边吃巧克力,他见了鲁鲁,一拳头就挥到鲁鲁脸上。
鲁鲁抱歉地说:“我来晚了。咪咪呢?”
章言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她跟别人结婚了。你没戏了。”
鲁鲁沮丧地看了眼手里的戒指盒子。
他没有说他晚来的理由。两个月后,鲁鲁的遗产转赠协议到了咪咪手里。鲁鲁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在出租屋里,不治身亡。
他死后两天才被来收租的房东发现。
房东把他的信和遗产转赠协议都寄给了咪咪。信里写着,鲁鲁生下来就患有心脏病,他十八岁上大学后,知道先心病治不好,以后生活多有不便。
于是他选择和咪咪分手。
他为了所谓的“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有过一段不圆满的婚姻。他的孩子生下来,也有遗传性的先心病。得知孩子也有先心病后,鲁鲁只觉得悲哀。他让一个纯粹的生命,又继续来重蹈他的覆辙。
因为这份愧疚,他很快跟他的太太闹了分歧。他选择了净身出户,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的太太和孩子。
重回海城后,他和咪咪重逢,因为对咪咪的爱护,以及想要弥补自己的遗憾,他重新选择和咪咪在一起。
和咪咪结婚前的一个月,他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婚礼当天,他犹豫是否要和咪咪坦白。在来酒店的路上,他先心病发作,开车时出现意外,被紧急送往医院急救。
晚上他赶来酒店,咪咪已经和陈年举行完婚礼。鲁鲁没有选择去跟咪咪解释,他自己能够活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与其再次拖累咪咪,不如就此放手。
成全一个人,往往是最好的放手。
于是他重新开始一个人生活,因为心里难过,他几次三番酗酒,导致病情加重。不久后身亡。
鲁鲁来海城后,一直在做生意,攒下来一些钱。他的遗产转赠协议到的那天,是陈年正式向咪咪求婚的那天。陈年向咪咪求婚,咪咪其实一开始没有答应,后来鲁鲁的遗产转赠协议到咪咪手上,她忽然就哭了起来。
陈年说他会照顾好咪咪一辈子的时候,咪咪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陈年后来就讲:“好歹你得有个家吧,让他走得放心。”
咪咪不知道是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答应了陈年的求婚。但他们两个人婚后也一直过着分居的生活,陈年经常往小熊跑,人家总是称呼他为小熊的陈先生。
有时候,生活充满戏剧性。
那晚我和章言礼上完床,做过一次之后。我捧着那本《金色梦乡》看了会儿,爸爸的签名还在第一页,被我用手指磨得都旧了。
书皮变得毛茸茸、旧兮兮。
章言礼睡在靠窗的位置。他眯了几分钟后,又一把转过身来扯走我的书:“书好看还是我好看?”
我说:“都好看。”
章言礼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他生气了,把我撵下床,罚我去睡沙发。
那夜,我做了许多噩梦。我梦见章言礼死于绑匪的枪下,梦见在我八岁那年,章言礼根本没有带我回家。梦见姥爷死去的那一晚。梦见邹多多的死把章言礼逼得垮掉。
早上醒来,阳光投落到地板上。章言礼光着脚,从浴室洗漱出来。白色毛巾搭在他的右肩膀上。
他剥了个橙子,坐在我旁边,亲了亲我的嘴唇:“懒猫,起床了。”
猫许是听到他叫“懒猫”,以为章言礼是叫它,于是它跑过来,到章言礼面前,露出软乎乎的肚子。
章言礼笑着用脚蹭了蹭猫的胖肚子。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一刻,黑色梦乡,变成了金色梦乡。
第59章
章言礼没有答应要和我复合的意思,这让我很苦恼。
六月底,海城迎来高温多雨天气。章言礼那段时间很忙,忙着应酬,整日要跟合作方喝酒。
今天是出版社的负责人过来,明天是机械芯片的高管过来,他永远都忙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