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维修计划 第49章

作者:贰卯 标签: 年下 一见钟情 暗恋成真 HE 近代现代

廖以辰瞬间慌了神,他见过许琛生气的样子,但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如此的陌生。许琛的表情让他害怕,那感觉像是用尽全力攥一捧沙,尽管把手心都攥出血来,也阻止不了它从指缝间流逝。

“我会和你解释。”廖以辰语气弱弱道。

可许琛却表情失望地摇了下头,重复了那句一直以来如魔咒般在他心头盘旋的话——

“以辰,我好像和你说过,我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在我不知情也不认可的情况下,肆意摆布我的生活。”

廖以辰喉头泛起一股撕裂的铁锈味,兀自往前动了动脚步,是用尽了力气对最后一粒沙的哀求挽留:“我没有想摆布你,如果你过得好,我会比任何人都开心。可是你不幸福,我亲眼看见过,你过得不好。我不想你继续和那样的人待在一起……”

“那你也没有资格那样做!”许琛几乎是情绪崩溃的嘶吼出声,廖以辰瞬间就止住了所有的动作,断线风筝般,同时失去了所有赖以支撑的气力。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看见我的满头乱序、一地鸡毛,觉得我很可怜?谢谢你,真是谢谢你,想尽办法把我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

风过叶落,年末的冬日,冷得刺骨。

许琛眼中的情绪晶莹而激烈,最后随着转身的动作尽数消失。

花园灯柱下,同许琛的背影一起在廖以辰神经上落下帷幕的,是一句冷淡缥缈的:“不过以后就不用了,我们分开吧。”

很长一段时间后,廖以辰都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听到许琛说那句话。

他不敢去确认,不敢去打扰,不敢去证实任何可能。

廖泽仁亲自坐镇,连撤了十余个热搜,网上舆论被强硬压下。另一边,相关部门公开发布声明,许诺在五个工作日内查明事情原委。尽管如此,泽锐的股价还是在一天之内狂跌了十多个点,大量股票被抛售,市值蒸发近300亿美金。

与此同时,北美SkyLink突然官宣发布新型AI模型,特别针对智能医疗方向,剑指泽锐。

神仙打架,波及甚广,国内股市在一片哀鸿遍野的惨淡中迎来新年。

瑶湖生态园,巨大焰火在低空绽放,照亮夜色里的湖面。

重型机车驶过前一小时刚落了雪的砖石路面,在地下车库熄了火,廖以辰摘下头盔,露出一双因为接连多日睡眠不足而严重充血的眼睛。

电梯直升入户,廖以辰一边脱身上冰冷潮湿的皮衣,一边往客厅走。

脚边的感应灯条在他踏下阶梯的一瞬间点亮,忽地,一个闪着异常光泽的物体伴着罡风迎面而来。廖以辰后背冷汗一刺,堪堪闪身避过,紧接着身后就传来玻璃器皿砸碎的声响。

没猜错的话,是那个价格不菲的水晶果盘。

客厅的灯光紧接着亮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宽阔的皮质沙发上,正满脸怒气地向他投来视线。

廖以辰心脏一松又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住,低下头,唤了声“爸”。

“你还知道回来?”廖泽仁声音沙哑地质问,这段时间他也被折腾得够呛,匆匆几天像老了数岁。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半个小时前,却接到了廖以辰私自离开监管范围,孤身一人去旧城区捉人的消息。

“徐志良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肖详礼是榨干了利用价值的弃子,他不会带人走,更不会花精力看顾。我找到人的时候,他喝得烂醉躲在一个小宾馆里。”廖以辰安静立在客厅玄关处,看上去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廖泽仁瞋目切齿,气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谈个恋爱是不是把脑子谈没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妈她该怎么办?”

骑行服上的雪水融化滴落,在地上晕开一片水迹,廖以辰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软了语气,“对不起。”

“对不起?你要是真知道错,就该听我的,在明天的记者会上老老实实宣布与何家的联姻。”

廖以辰猛地抬起了头,反对道:“爸,你别逼我…”

“行了!”廖泽仁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讨论这件事,“人找到了就好,从现在到明天上午的记者会,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扔下这近乎警告的一句话,廖泽仁动身离开。

脚步渐近,在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秒,一直没动作的廖以辰又开口喊了声“爸”。

廖泽仁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儿子。

视线交汇,廖以辰缓缓问道:“明天的发布会,你会按我们约定的做吧。”

廖泽仁似是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关心的还是这个,脸色愈沉,冷冷从鼻腔里哼出口气,大步离开。

玄关的门关上,所有声响归于静止,廖以辰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东西准备好吧。”一接通,他便语气平静地朝对面说。

对面叹了口气,“真的要这样做?要不还是再和伯父商量一下,这次记者会和生日会不一样,这是要现场对外直播的。”

“我了解我父亲,他决定的事情我改变不了。但我不能让许琛来承担后果,他什么错都没有。”廖以辰顿了顿,“我不能毫无准备,让他再受到伤害。”

空气沉静一瞬,沙沙电流音中,对面妥协应声,“行吧。”

期限将至,新年伊始,新城警方第一时间公布了事件的调查结果。

通报明确表示,近期网络流传甚广的肖某对泽锐集团廖某及泛荣公司姜某的有关指控不属实。其一,肖某与泛荣公司前副总李某因工作关系相互结识,两人之间属自愿行为。其二,肖某在新城夼西精神病院无限制人身自由情形,因拖欠医护费用,肖某根据医院相关规定对其直系亲属进行陪护工作,期间未受到人身侵害及胁迫。

通告附带了大量的视频、图像佐证,可谓证据充足,链条完备,算是给一连几日深受关注的豪门风云画上了一个相对体面的句号。

“这通告你们信吗?”新大教室里,前后排的两个几个学生凑在一处,一边看手机里的信息一边讨论道,“对于廖家和姜家来说,这些证据造假再简单不过了。”

“果然,一般人哪能斗得过资本。”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觉得这网红的原配才是真的惨。莫名其妙被戴了绿帽子,最后还和设计自己戴绿帽子的人在一块了。”

“谁知道是不是乐在其中呢。”说话的女生捂嘴笑了笑,低声道,“也不知道这人是谁,闹成这样都没被曝出来。”

“据说是被廖家压住了,你们看这都多少天了,廖以辰生日会那天发生的事,一点都没露出来。也不知道是究竟谁,魅力这么大呢。”

“难不成还能是真爱?”

“行了行了别说了,许教授来了。”

教室门口,许琛握着试卷的手骨节发紧,短短几步走到讲台,崭新的卷面上已经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四下安静下来,窗外,阴沉厚重的云压在天际,只透出乌白的光。

许琛收回视线,扫过熟悉的空位,淡淡道,“准备考试。”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角——

白炽灯照得通明的会议厅,无数镜头对准的记者会现场,廖以辰坐在正中间,按亮了身前的话筒。

第57章

记者会现场,无数双眼睛向上聚集。摄影镜头、多家媒体的记者,纷纷严阵以待。

直播开始,线上人数骤然飙升。

泽锐集团法务部经理主持会议,首先对今天记者会的意义、要求都作出说明,又将刚发布不久的警方调查结果在会议上进行了通报。

事件涉及关键人物依次按议程进行发言,一向没个正形的姜怀荣,也规规矩矩地坐在末位念了稿子。

常规流程结束,终于到了采访环节,新城日报的记者率先朝廖以辰提问,直击重点:“当事人肖详礼曾透露,自己前不久因一则自杀事件受到自杀者家人的勒索威胁,请问你对此是否知情呢?”

廖以辰按下话筒:“首先,即使我对这件事有所了解,也并不能代表我就在其中做了什么,动机不纯地引导舆论,等同于诽谤。其次,比起我是否利用此事来达成了什么目的,大众或许更乐意知道肖详礼为什么会受到死者家属的怨恨和威胁。我想稍微对事情有一些调查的人都该清楚,成年人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买单,是天经地义的事。”

记者沉寂片刻,转变话锋:“据了解,肖详礼在两年前经历了一场雪场意外,事故中因为他的错误操作,导致自杀者致残,后期与其家属协商进行了经济赔偿,当时这笔费用绝大部分是由肖详礼前夫支付的。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婚姻的破裂是由于死者家属的再次索赔呢?”

提问结束,会场忽然安静下来。

这提问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似乎还站在了廖以辰一方,有种替他开脱的意味。但不动声色地,却将导火索引到了“肖详礼前夫”的身上。

廖以辰没有急着作答,视线从那名记者身上,一点点移动到与他相隔两个座位的廖泽仁桌前的水牌上。

他果然没有猜错。

要挽回作为泽锐重要股东的他的形象,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公众的目光和舆论的炮火,集中到另一个人身上。

话筒再次点亮,廖以辰向前倾身,“这种无端猜测不在今天讨论的范围之内。”

隔壁的隔壁,廖泽仁似乎调整了坐姿,指尖在桌面上起伏点动着。

另一媒体的记者紧接着提问,一开口却依旧没有绕开前话,“泽锐这次的舆论风波在网上热度很高,但在整个事件中,肖详礼的前夫作为事件重要主人公之一,却一直处于隐身状态,难道不是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原因吗?”

廖以辰被“不可示人”几个字激得皱了皱眉头,冷声回应:“我不认为一个完全的受害人和不知情人,有被曝光攻击的必要。”

远处又有新的人握着话筒站起来,“真的是完全的受害人和不知情人吗?他与事件牵连很深,是怎样做到的全然不知情?”

后排又传来声音:“据了解,此人是新城某高校的在职教授,此前还担任过您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以其正常收入情况,无法承担受害人家属的高额索赔。请问您是迫于人情关系,才对其提供帮助的吗?”

“不是!”廖以辰否认。

“据了解,你和许某在新城大学属直系师生关系,他有没有借用职务之便,对你提出过不正当要求呢?”

“没有!”

言语如锋,从工作到身份,现场不知何时已将许琛的身份一步步公之于众,开始一边倒地对其大张挞伐。

可攻击者仍层出不穷地向无辜者竖矛。

“我们多家报社此前都已收到相关图片、影像资料,请问你与他确实是情侣关系吗?”

“作为年龄、身份相差极大的师生,你与他的关系,是被迫还是自愿?”

“……”

“闭嘴!”

问题越发离谱荒唐,廖以辰拍桌起身,面色冷到了极致。

现场安静下来,廖以辰偏头朝那个暗暗控制着言语风向的人看去,不远的距离里,廖泽仁察觉到他停顿的目光,也悠然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是眼神交会的几秒,廖泽仁的目光就沉了下来。

廖以辰忽然勾唇笑了笑,这一次,无声的博弈里,以己为饵,他终于略胜一筹。

-

考试结束的铃声在宽阔的阶梯教室里回响。

许琛从一阵虚无空白的思绪中回过神,光线被窗外的秃枝割裂,分成几块落到手中的书上。阅读进度还停留在一开始页码,他在戛然而止的铃声中叹了口气,从座椅上起身,指挥前排的学生收试卷。

原本安静的教室嘈杂起来,学生们抱怨题目太难,有的抽出笔记翻看,有的嫌麻烦,干脆打开手机搜索求证。

许琛把收上来的一沓试卷放到讲桌上整理,忽然,耳边杂乱的人声愈来愈大,似乎渐渐脱离试题本身,朝着一些未知的方向偏移。

“是我们教授?”

“真的是许教授……”

许琛有些茫然地顿住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头,透过镜片看向了台下。

那些眼睛也在不约而同地注视他。

惊讶的、好奇的、鄙夷的、不可置信的……

犹如无数根细小微茫的刺,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身体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