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卯
许琛掀开被子下床,这画面太熟悉了,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醒来,然后在别墅里发现喝醉了的廖以辰。
要不是自己身上还遍布未消的痕迹,他都快要怀疑时间又重来了一次。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能证明时间没有重来的证据不止一项——房间的门上了锁。
许琛有些诧异地看着握在手里的门把,又使劲拧了拧,依旧是纹丝不动。
他迟来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锁在了这个房间里。
而这是廖以辰的房子,能把他锁在这里的人,除了房子的主人,还能是谁?
许琛后退一步,眼前一阵发黑,是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而发出的警告。
缓过一阵晕眩,许琛又慢慢走回床边,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同外界联系。可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已经清换过的床单被褥,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柜子上、抽屉里,都是些廖以辰也不经常使用的日用品,然后就是熟悉的,前一天夜里拿来用在他身上的K-Y油和套子。
许琛有种PTSD的感受,下意识“啪”一声用力关上了抽屉。
“这个混蛋……”
他心里有些焦虑,也有些冒火,视线落到窗边,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外面的天空是暗蓝色的,看起来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
坐了一会,许琛再次起身,观察起房间里的陈设。
说实话,这房间和他昨日在别墅里的误打误撞打开的任意一间都无甚区别,宽大、整齐、干净得像是一间高端的样板间,没有什么能体现主人亲疏远近的照片或是兴趣爱好的摆件。
但许琛知道,其实廖以辰是个很爱在自己生活的空间里添置东西的人。
在同盛那间他们曾一起居住的小公寓里,有许多他们一起购置的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具,小到拖鞋、睡衣、牙刷,大到唱片机、游戏机、自装书柜。
廖以辰非常关注这些细碎日子里的点滴,收集、整理,就好像它们才是生活的本质。
所以,就算是真的要把他就这样关起来,廖以辰怎么会选择把他放置在这样一栋了无生趣的房子里呢?
许琛一步步走着,指尖沿着墙面木架的横隔,一寸寸划过。
木架呈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方格,里面陈列的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名著,要不就是精致昂贵的摆件。
许琛走到中间,脚步顿了顿。
他的目光落在第三层的流苏小台灯上,很复古的样式,垂吊着的流苏末尾有一个个精巧的水晶吊坠,仔细看就发现,流苏间隙分明,一共三十根,而每根下面的吊坠,是月亮从盈到缺又从缺到盈的变化形态。
“好精巧。”
许琛不由在心中感叹,抬手摸了摸那一枚枚“小月亮”,又轻轻旋转底座,想把那些阴晴圆缺的变换看完整。
“啪——”
一道细小的开锁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明显。
许琛手上的动作一顿,循声看去,只见原本连贯一体的墙面,忽然“裂”开了一道两米高的缝。许琛暗暗心惊,可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缓步走了过去,抬手把眼前凭空出现的门推开。
感应灯带随着推门的动作自动亮起,映入眼帘的一切,让许琛怔在原地。
画,各种各样的画,在一个约莫五十平米的空间内,贴满了一整面墙。
而画的主角,全是他。
是球场上穿着球服的他,是异国街头孤独抽烟的他,是站在新大教室讲台上的他……时间跨度很大,画里的人容貌和神情巧妙地发生着改变,画者的笔调也从生涩到成熟。
许琛的目光从那些黑白线条勾勒的人像上一遍遍扫过,许久后才走近,试探着抬手摸了摸。
这个隐藏的空间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的宝箱,而箱子的主人,就像是某种有着囤积癖的小动物,把所有视若珍宝的东西储存其中。
除了那一整墙的画,房间还立着一个大型储物柜,上面还有许多合着的画本、相册、笔记,在最显眼的位置,许琛还发现了那枚由自己亲手送出的小狗铭牌,放置在一个透明的防尘盒里,灯光照射下似乎还发着光。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某些眼熟,某些许琛都没了印象,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样都与他有关。
许琛从架子上面随意扯过一本相册,在柜子下也是房间里唯一一个懒人沙发上坐下,翻看起来。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就是他身处新城机场的照片。拍摄者离得很远,天气阴沉的冬天,采光不足,把画面也压得很暗。许琛想起来,是两年前,他接到肖详礼电话,匆匆买机票赶去雪城的那一天。
许琛有些吃惊地往后翻阅,只见这一本相册,都是各种场景、各种状态下的他。
居然是这样的……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自己居然被这样严丝合缝地注视着。
“我知道了,我会征求他意见的。”
暮色四合,一道身影从别墅花园的小径上走过。他一手提着印有私厨标志的食盒,一手挂断了电话,在门前输入指纹入户。
电梯直达三楼,一步步迈向房间的时候,廖以辰看了眼腕上的表。
已经整整一天了,许琛醒了吗?
某一刻,他其实希望对方还没有醒来,依旧在那张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去想对方可能出现的抗拒、厌恶和一定要离开的决心。
钥匙插进锁孔,门锁转动。
下一刻,一个廖以辰根本没想到的结果敞开在眼前——许琛不见了。
整个房间里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还保持着掀开的模样,水杯挪动过,床边的拖鞋也不见了。
廖以辰只觉得整个大脑都在发出阵阵嗡鸣,空间扭曲着忽远忽近,指尖放松,手里的食盒“当啷”落到了地上。
“许琛…”
他喃喃唤了一句,从心底蹿上来的恐惧逐渐麻痹了四肢,他快步走到床边,把被褥从头到尾掀了一遍,又在四下里无助环视,最后脱力坐到了床沿边。
他走了?
他还是走了。
恍惚间,视线穿过卧室里的种种布置,飘忽落在了对面的摆架上,随后一路平移,廖以辰发现了那道微阖的门缝。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登时站起身,三两步走过去,推开了那道门。
动作在看清屋里的人时,全都消失静止。
在这原本只有他一人光临过的小房间里,此刻多了一个人——许琛身体蜷缩在房间一角的淡黄色懒人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本相册,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温和的光线笼罩下来,把他的皮肤映衬得十分苍白,那些前一夜留下的痕迹,在衣领下若隐若现,诱人上前。
廖以辰停下的脚步没能坚持多久,胸腔里那颗备受煎熬的心脏在看见那道身影的一刻,瞬间安静消停下来,沉沉落入一片柔软的云里。
他放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近,踏上地毯,在许琛身边蹲下。
他的视线没能安静窥视多久,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到,睫羽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廖以辰刚镇定不久的情绪再一次紧张起来,还没调整好表情,视线已经和眼前愈发清醒的人相对。
“……”
“你回来了?”许琛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刚睡醒的迷蒙,问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廖以辰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许琛看出了他的不安,坐直了身体,皱着眉揉了揉自己被压麻了的胳膊腿。
“…是不是还在难受,我抱你出去休息。”廖以辰说着,伸手过来想抱他。
许琛抬手抵住了对方的胸膛,遭到抗拒的廖以辰第一时间止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眼神里透着股委屈,让许琛第一时间就避开了眼神。
“好了,”许琛瞥了眼那满墙的画,又把怀里的相册摊开在廖以辰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先解释解释,这些都是什么?”
第65章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新大的篮球馆。”
在收藏着所有心事的秘密空间里,藏宝者坐在纯白地毯上,向他的宝藏诉说长达十年的往事。
从那个遥远记忆里柑橘味的怀抱,说到逃课后在公园重遇,那段怀背紧贴的夜路。从家长会隔着教室玻璃窗的匆匆一瞥,讲到教师办公室里那个十分难得的见面。
“等一下…”许琛眼波一转,看向身侧的少年,“小珏初二那年被叫家长,难道是你……”
“怎么会是我。”廖以辰当即否认,眼神无辜,“徐珏是因为和姜怀荣闹矛盾才请的家长,你忘了吗?”
“你没在中间出过什么坏主意?”许琛眯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廖以辰一脸真挚,最后在许琛怀疑的目光中凑近了些,“我顶多是拿一本没什么难度的练习题,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而已。你还记得那时候我站在哪里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连你那天穿什么衣服来都记得一清二楚。”
许琛用掌心把已经凑到安全距离以内的脸推开,正色道:“别说不相干的,继续,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拍这些的?”
廖以辰退开些许,目光落在那本相册上面,声音沉下来,“其实那次之后,我连续两年都没再见过你。”
许琛闻声,目光微滞。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之后他就出国了。
“我从我妈那里听说,你硕士毕业就申请了英国的学校。初中的后两年,我再没有收到你的任何消息。所以那时候画的很多画,其实都是我想象里的你。”
话音中,墙面上张贴的画,仿佛一幅幅贴近眼前。
“直到中考结束后的那个假期,我独自一人去了你在的国度。”
许琛看着廖以辰陷入回忆的神情,心头隐隐发闷。关于那个假期的往事,他虽全然错过,可如今也已拼拼凑凑了解了大概。
“那年七月,我在伦敦再次见到你的那天,是个很闷热的雨天。你应该是刚下课,背着LSE学校logo的红色布包,穿了件卡其色的针织衫,急匆匆地往地铁站赶。”廖以辰笑着回忆,“我隔着一条街想去追你,怎么也追不上,最后还是在地铁站跟丢了。”
“记得这么清楚吗…”许琛喃喃。
“当然,很清楚。”廖以辰没有否认,继续道:“我在伦敦待了一周的时间,见你的每一面,我都清楚地记得。也是在那时候,我意识到,你可能过得并不开心。”
“所以你趁我不在公寓的时候,去见过……肖详礼?”
廖以辰闻言一怔,言辞艰难道:“你知道了,他告诉你的?”
“嗯。”
“要离开英国那天,我去过你租住的那间公寓。”廖以辰顿了顿,并不打算细说,粗略地跳至结果:“不过那笔钱没给出去,他当时可能以为我是骗子,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说到这里,廖以辰抬头看了许琛一眼,“后来我用那笔钱,雇人帮我拍这些。”
许琛顺着他的视线,落到桌上的相册上。
原以为是回国之后,没想到比他猜测得还要更早。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许琛,听不到也看不到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我一开始以为,能时不时看见你的照片,了解你的近况就会满足,可我看着你回国,看着你失意痛苦,看着你为一个完全不值得的人付出,我就慢慢变得更贪心了。”
话音停顿,原本坐在地上的少年,仰头看向同样低头注视着他的“月亮”,无意识地抬起手。
脸颊被温热的手掌拂上,许琛才回过神来,任由对方的指尖在自己仍红肿发痛的唇上按了按。
“现在也一样,我从来都是这样贪心不足的人,所以无论你要怨我还是恨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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