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怎么可能,我挑小的给你。”沈奕说,“穿得上的,你放心。”
*
14:29,凉城艺术大学学生课。
最近仍然很热,外头骄阳似火。推门进了办公室里,迎面而来的清凉冷气让沈奕不禁舒服地长叹一声。
爽!
温默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回头关上了门。他已经换了衣服,身上是一件沈奕的白t。这件在沈奕身上还算修身的衣服,套到温默身上就松松垮垮,一把瘦骨十分清晰可见。
他扫了一圈办公室内部。
老师还不少,每个人都坐在工位上忙碌,墙上还挂着学校的日程表。那是个白板,黑色的马克笔一行一行的,简略写着有活动和有要事的日子和日程。
“等会儿我。”
沈奕拍拍他肩膀,把他留在了门口。
他转身去了台子前——学生课的老师工位旁,有一个前台似的长柜子。学生有事,都会在柜子前停留,会有老师出来对应。
他们不能直接去到老师的工位前。
沈奕走过去,把论文从包里拿出来,喊了一声:“不好意思——”
“来了。”
很快,角落里有个“老师”应声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男青年,打扮得很英伦。他穿着亚麻色的衬衫,衣领上别着一副黑框眼镜,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打着个黄白色领带。
他头发有些长,发尾微卷,一双睡凤眼眼角狭长,整个人看着懒散又无情。
这人皮肤冷白,好像死过一次似的,脸上血色稀薄。
沈奕突然看得有点呆,但没脸红——真是很少能见到长成这么标致的脸。
青年走到柜台前,伸手把衣领上别着的眼镜取下来,捏着眼镜腿儿轻轻一甩,将它架到了鼻梁上。
顿时更显不近人情了。
也更好看了。
沈奕这下彻底看呆了。
男青年拿过他手里的论文,看了一眼封面的指导老师。
“交给宋老师的结课论文?”
他这么一开口,沈奕才回过神来。男青年的声音也很有特点,像块冰似的发冷又清冽。
“是。”沈奕呆呆回答,“那个,老师,我好像没见过你……”
“昨天刚来的。”男青年淡漠地应了句,“我叫沈安行。”
“哦哦,沈老师。”
温默眯了眯眼。
守夜人对气息都比较敏感——虽在游戏里会因为剧情需要而被剥夺感官。就比如光明中学里的吕夏,游戏的最后,温默是闻不出她被藏在哪里的。
如果他能闻出来,大家都不用玩了。
但除此以外,他对气味和气息十分敏感。就比如面前这位新来的沈老师,虽然脸长得一等一,但温默敏锐地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地狱的味道。
也是玩家?
正思索时,突然,“沈老师”抬起眼皮。
那双睡凤眼瞬间如剑似的射来,望向了温默。
温默浑身一震,顿时瞳孔一缩。
看到他了!?
怎么可能!?
守夜人是鬼神,在人世间里就是个飘,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到!
玩家是看得到的不成!?
温默转过身,就见四面八方半个人都没有。他再回头,沈安行的眼睛还是在望着他。
……沈安行真的在看他。
温默心中骇然。他沉下眉眼,和对方对视。
——门口那里有什么。
沈安行很确信。虽然他现在不是守夜人了,但是他对灵异的事儿还留着些敏锐。
他也感受到一股地狱的气息。沈安行眉头一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论文——学生那栏的名字,写着沈奕。
这么一说……
沈安行想起来,前天谢未弦来找他的时候告诉过他,这次被拉进去带守夜人离开的活人,好像也姓沈。
当时谢未弦倒是告诉他那人姓什么叫什么了,但沈安行不记得,他一向记不住人名。当年沈安行还在上高中的时候,都已经到了高二,也只记住了班长和纪律委员叫什么。
原因是他总迟到,那俩人总得去教导主任那儿捞他。
一说这个,沈安行心里就有股怨气。他拧紧眉哀叹一声,前天的事情浮上心头。
前日,13:03.
晚秋西餐厅。
沈安行指了指自己,一脸呆滞:“我啊?”
谢未弦点了点头。
“我去?”沈安行继续呆滞,“做小偷??”
“哎,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谢未弦打断他,“我们地府做事,怎么能叫偷呢。”
“你刚刚不是亲口说了让我去偷么!”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沈安行不想搭理他这几年被腌入味儿的网感了,“一把钥匙而已,黑白无常搞不到手?非要我去?”
“就算是黑白无常,也不能随随便便动凡人的东西。”谢未弦说,“他们规矩还是蛮多的。”
“所以就要让我来?”沈安行叹气,“怎么你不能去?”
“朋友,”谢未弦道,“你凭良心讲,咱俩谁更像学生。”
“…………”
沈安行看了看谢未弦。
沈安行看了看剑眉星目但一脸戾气的谢未弦。
沈安行看了看剑眉星目但一脸戾气且坐着不动都杀气腾腾感觉能一步杀百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的谢未弦。
沈安行不说话了,他捏着杯把抬起杯子,又抿了口咖啡。
“你看,你这不是心里也有数。”谢未弦挥了挥手,“我从小就不是上学的料儿。”
“这真的不好吧。”沈安行放下咖啡,表情复杂,“再怎么说也是偷东西啊。”
“那你就先去探探消息。”谢未弦道,“不管怎么说,总得凑过去打听打听吧。”
“行吧,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这会算工钱的吧。”
谢未弦不语。
和他两两对视片刻,谢未弦不作一言地扭过脑袋,端起龙井茶,望向外面的朗朗晴天,喝了一口。
“喂,别装聋。会算工钱的,对吧。”
谢侯爷把茶喝得咕噜咕噜响。
沈安行心里一阵无名火起。
可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再生气也只是对着谢未弦呵呵干笑两声。
“老师?”
有人叫了他一声,沈安行回过神来。抬起头,沈奕站在柜子后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我的论文,有问题吗?”
“咳,没有。”
沈安行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把他的论文收好,“我会把这个交给宋老师的。”
“麻烦你了。”
沈奕朝他礼貌笑笑,跟他告了别,转身挎起包就离开。
他正要走,沈安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谢未弦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下去吗?”
沈安行一脸死爹地坐在座位上,其实没什么兴趣——没有人会对已经离职的公司里的事感兴趣。
但他还是给了谢未弦一个面子,接了话茬:“为什么?”
“新守夜人出了问题,要变成第二个汤神了。”谢未弦说,“他们让我顺路下去管教一下,也顺便帮他过一关。”
沈安行眨巴两下眼睛。
他并不知道谁是汤神,但听得出来,谢未弦的串串香地狱里,替代他上岗的新守夜人有很大问题。
于是此刻眼下,沈奕的身影看起来便颇有些一无所知的可怜。
“沈奕。”
往事涌上心头,沈安行叫住了他。
沈奕回过头。
他也真是有张好脸,人很高肩很宽,眉眼却是那样湿漉漉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