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小车嘎达嘎达响个不停。
开了十几分钟,陈黎野停下了车。温默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这地方竟然正是他拽着沈奕跳楼的海盗船的坠落之地。
就见海盗船浑身破烂,地面上有许多铁树穿刺而出, 在半空中长成蜿蜒的枝丫。
它已经面目全非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沈奕从他背后轻轻凑上来,探头望了眼他眼前的情景,也吸了口凉气:“打得太厉害了吧!”
“正常发挥。”
陈黎野拉起手刹, “我……”
刚要说什么,忽然,海盗船船底下轰一声响, 一道锐利的冰山扎了出来。
冰山碎成浮荡的冰尘,一眨眼就没了, 于是那处成了个空空的洞门。
两个身影从底下走了上来。
一走上来,谢未弦就看见了陈黎野。
“哟,”他说, “这么巧。”
“这么巧,帅哥。”陈黎野朝他挥挥手, 面无表情, “搭车吗, 三块一位。”
“……太便宜了吧。”
“经济不景气, 生意不好做。”陈黎野说,“最近税也多, 我也不容易。”
谢未弦抽了抽嘴角,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骂了他一句:“有病。”
陈黎野也笑了声。
沈安行跟在他后头出来了。见到陈黎野骑着的这个三马子,他沉默片刻:“怎么开了个这玩意儿。”
“正好溜达到租车的地方了,不开出来一个,那不就太对不起我的运气了吗。”陈黎野望向他,“我都没在地狱里开过车,人生新体验,很刺激。”
沈安行抽了抽嘴角。
沈奕顺手把温默轻轻一搂,出声问道:“谢哥,赢了吗?”
“没赢我能遛弯似的上来?”
谢未弦张嘴刺他一句,低头一看温默,又难得地软了脸色。
他问温默:“没事吧你?”
温默点点头。
他看起来其实还是不怎么好,虽然摔得稀烂的内伤好了些,但表面上还是血肉模糊又青青紫紫。沈奕也是怕弄疼他,没敢抱得用力。
谢未弦看得出来,便没多说什么。
“是她不对,”谢未弦说,“我给揍老实了,放心吧,没事了。”
哑然半晌,温默又点点头。他低眸下去,缓缓抬手,犹豫片刻,慢吞吞地给他比划了几下。
“……啥意思?”
“他说谢谢你。”沈奕说。
谢未弦不信:“骗人吧你,你从后边抱着他,你看得见他比划的什么?”
“不看也知道嘛,我男朋友。”沈奕说。
谢未弦无言以对。
“行吧,不用谢。”他只能说,“你当时没为难我,也算是个人情,这回算我回你的礼。”
温默沉默地看着他,又点点头。
哑巴跟人的交流手段真的很少,除了比划就只能点头摇头。
温默看起来真是很乖,尤其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他低眉顺眼的,也不闹也不吵,就安安静静地点头摇头。谢未弦忽然就想起光明高中的鹿依依,那个小女孩当时在学校里被欺负得很惨。
虽说不是现在这样近乎一比一还原,但从前,引路人的经历也会折射一些守夜人身上的事情。
他长大也不容易吧。
谢未弦想,温默大概也是被欺负大的。是个哑巴这事儿,真是最容易被欺负。
谢未弦微皱着眉,盯着温默看了一会儿。
时间久了,温默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抬头,见谢未弦真盯着自己在看,朝他歪了歪脑袋,疑惑地挑挑眉。
谢未弦回过神来。
“没事。”他朝温默说了声,随后扭过头,“你怎么样?”
他是问陈黎野。
“可以通关了。”陈黎野说,“你先看这个。”
陈黎野拿出手机,摁亮屏幕,递给了谢未弦。
谢未弦接了过来。沈安行走上前两步,凑到他身边来,往手机上望了眼。
顿时,两人俱是瞳孔一缩。
谢未弦肉眼可见地浑身僵住,被手机上的东西深深震撼——他一个守夜人,居然也会被游戏线索震撼到。
半晌,他收拾好心情,望向陈黎野:“所以,你要做什么?”
“去找袁子萱。”陈黎野说,“上车。”
“上什么车,你这不是个三轮吗。”谢未弦望着后头略显狭窄的座位,“顶多只能再上去一个啊。”
“座位后头不还有个车屁股吗。”陈黎野扭扭脑袋,“你坐那儿去。”
这辆小三轮的座位后头的确还有一截车屁股,能再坐一个。
但看得出来,一定不会坐得很舒服。
谢未弦啧了声:“为什么不是沈安行去坐?”
“因为他不是我男朋友。”陈黎野一脸诚恳,“我趁柳煦不在欺负他,也太没良心了吧。”
“欺负我你就有良心了!?”
“你又不是外人。”陈黎野说,“再说你打多少年仗了,混着沙子吃馕远征八千里你都干过,坐个车屁股能怎么样。沈安行能跟你一样吗,人家细皮嫩肉的。”
谢未弦彻底没话说了。
他冲着陈黎野抽抽眼角,啧了一声。
“回去跟你算账。”他低声放下一句恶狠狠的狠话,转头走到车屁股后面,坐了下去。
沈安行站在原地,对这阵别人家屋头底下的拌嘴无语了阵,突然又特别想柳煦。他叹了口气,绕到另一边去,坐到了沈奕旁边。
陈黎野不知道想了什么,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才踩了油门。
车子开上了路。
夜风吹了起来。
温默心中疑惑不解。
手机里到底有什么?
他很在意,居然有东西能让守夜人都为之震惊。
想着,他转头拍了拍沈奕,朝他比划了几下。
“手机里的东西?”沈奕说,“哦对,你还没看。谢哥,手机给我一下呗,那个老太太的手机。”
沈奕转头找谢未弦去要东西。谢未弦一言不发地掏了掏兜,把手机递给了他。
沈奕轻车熟路地打开手机,找出相册,解开私密图集,将里面唯一一张照片找了出来,递给了温默。
温默咳嗽两声,病恹恹地接过来。
照片上,是一大家子人。
他们每个人都望着镜头,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笑意。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带血的凶器,有人是菜刀,有人是斧头;有人是锤子,有人是锯子,有人是水果刀。
人站了两排,第一排的人蹲着。
他们一同抱着一个人。那人横躺着,被他们抱在怀里,瞪着双眼死不瞑目,浑身是伤脑袋开瓢,长发被血黏在脸上,已然死了。
这是个女人。
是袁子萱。
她被所有夏家人抓着尸体,拍了照。而第一排最中央的男人——在照片最显眼的位置上的男人,是夏方远。
所有人都动了手,每个人手上的凶器都有血。
温默心中也骇然了——原来,小孩们所说的“不是夏方远”,指的并不是“凶手不是夏方远”,而是“凶手不止是夏方远”。
开着车的陈黎野听到了声音,在前头边开车边高声说了几句:“会留着这张照片,是因为夏家人也害怕背叛。”
“所有人集体作案,只要有一个人有去举报别人或者自首的想法,那这一群人就都逃不掉。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很多集体作案的案例,都会照这样一张照片。”
“就是为了防止背叛。”
沈安行问:“自首也要防止吗?假设他只是想自首自己的罪行,不会把其他人供出来呢?”
“不,如果要去自首,他就一定会把其他所有人都供出来。”陈黎野说,“就算他想自己揽下所有罪行,那也一定会有露马脚的情况,警察又不是吃白饭的,很多证据链肯定都能知道,凶手不是他一个人。而且,他们彼此知根知底,有这张照片在,也是在警示彼此,我知道你的女儿或儿子是谁,我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如果你去自首牵连了我,你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原来如此,”沈安行明白了,“的确能防止背叛……”
坐在车屁股上的谢未弦侧过身,声音更高地嚷嚷起来:“所以,你要去哪儿找袁子萱?”
“一点儿有关于她藏身在哪儿的线索都没有,要把整个游乐园都翻一遍吗?”
“没有必要。”陈黎野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谢未弦一怔。
温默闻言也愣住。
“你知道她在哪儿?”沈安行更是不解,“你怎么能知道的?”
“很简单。”陈黎野说,“首先,要知道的是,地狱游戏虽然本质是个鬼鬼神神的灵异游戏,不讲科学也不怎么讲道理,各种各样超脱现实的事情都会出现,但实际上还是有逻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