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不是来吃饭的?”她冷冷,皱起眉眼,神色变得可怖狰狞,“不是吃饭的……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几人并不惧她,他们纷纷侧开身。
温默从玩家们身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破庙里的土地公。
白围裙一怔。
她突然大惊失色,丢了手里的小板子,朝温默冲了过来。
见她这个反应,温默心中了然。
他松开手。
土地公从他手心里掉落,朝着地上坠去。
白围裙歇斯底里地惨叫:“奶奶!!”
砰一声巨响,土地公在温默脚边的地上碎裂,炸成一地碎片。
稻草跟着散落一地,在地面上呼啦啦地飞散开。
突然,饭店里陷入一片死寂。
吃饭的、喝酒的、笑闹的,所有村民突然都陷入沉默,一动不动了。
第104章
短暂的沉寂后, 一声呕吐响了起来。
随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腾腾从椅子上跳起,尖叫的声音。
小饭店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村人们又吐又骂, 有人倒地有人惊恐,有人摔下椅子爬都爬不起来,有人跑到远处去呕吐不停,也有人跳起来以后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
一片乌烟瘴气。
“这什么东西!?”
“呕!!”
“人肉,这不是人肉吗!?”
“我操, 恶心死了!”
“这,这这这……”
一个大娘后退几步,指着桌上的饭菜, 恐惧道:“这不是老何家的大壮吗!?”
“什么!?”
村人们回首看去。
他们看见,大娘桌上的红油脑花的碗并不是碗,而是被开颅的大壮;大壮脑袋里的红油也并不是红油, 而是水灵灵的红血时,一群村人再也忍不住了, 哇地全都吐了出来。
大壮已经死了,可他还在笑。
他的两边嘴角诡异地往上扬着。
饭店里顿时杯盘狼藉,人仰马翻。所有村民乱作一团, 盘子饭碗被扫落在地的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白围裙两眼空洞地望着地上碎裂的土地公。
稻草和瓷像碎片间, 还有白花花的粉尘。它们激起灰尘, 在空中飘飘扬扬了会儿, 而后随风逝去。
村民们尖叫着。
白围裙缓缓站起来, 脸上一片麻木。
后厨里,也走出来两三个人。温默抬头望去, 就见他们脸上也没了笑意,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怎么回事!”
几个村人目眦欲裂地拿着酒瓶冲过来,抓住白围裙的肩膀,把她薅了过去。
“重香!你他大爷的,你解释啊!”抓住她的那人两眼血红,“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上给我们的菜是人肉!?”
“怎么都是村子里的小孩,难不成就是你拐走的孩子!?”
“说话!你杀了他们是不是,你这个杀人犯!?”
白围裙的眼睛也渐渐红了。
她突然狠厉了脸,脸色狰狞地回头一甩,也目眦欲裂道:“对!是我!就是我!!”
“就是我杀了你们的小孩,谁让你们杀了我奶奶!!”
村人们齐齐一怔。
“……什么?”一个人愣了会儿,又怒起来,“谁杀了你奶奶了,你奶奶明明是意外死的!”
“意外!?她的牙都被掰没了,嘴里塞的全是麦子稻草,还被做成稻草人放在我家田地里,你告诉我是意外!你他爹信吗!!”
“就因为杀她的是小孩,你们就说孩子不懂事,就说是意外!”
“你们好意思吗!”
白围裙怒吼起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玩家们闻言一惊。
村人们脸色一白。
他们顿时吞吞吐吐:“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白围裙朝着说话的村人们大叫,“奶奶穷苦惯了,不愿意看你们浪费粮食,所以去劝劝你们!你们明明都是跟她一样,知道吃不饱饭忍饥挨饿什么感受,却还那么对她!?你们才是杀人犯,你们活该!”
村民们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眼角直抽个不停。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拨开人群,站了出来。他脸色惨白,抹了抹嘴,看起来刚吐过一场。
“好!退一百步,就算是我们杀的!”他喊,“可你呢!?你又好到哪儿去了,你不是杀了小孩,还把他们做成菜了吗!”
“他们杀了我奶奶!!”
白围裙吼,随后噗嗤一声,突然笑了出来。
她哈哈地笑着,往后晃晃悠悠退了几步。好像已经疯了,白围裙仰起头,原地转了几圈,身上的围裙跟着飘了几下。
村人们怔怔望着她。
“一群疯子,”白围裙喃喃,“明明也都是饿过来的,现在倒好……一个个,玩起了朱门酒肉臭那套……”
“吃不完也点,宁可浪费也不给狗……哈哈……真当以为自己厉害了,以为粮食无穷无尽了……忘了以前吃树皮的日子了,忘了以前跟猪抢吃的的日子了……哈哈哈哈……”
“小孩好吃吗?”她转过头来,笑着望着他们,“小孩好吃吗?好吃的吧?”
“钱叔,你不是边吃你儿子的肉,边喝血吗?”
“你不是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吗?”
刚刚说话的人正是钱叔。
一听这话,他本就惨白的脸,又立刻没了大半血色。
钱叔跟死了一样苍白,五官都颤抖起来。
白围裙见他这副模样,嘴一咧,像看见个出了洋相的小丑似的,抬手指着他,嘲讽意味十足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你儿子!”她大笑,将所有人指了一圈,“你吃的是你女儿,你吃的是你孙子,你是你孙女!”
“我把他们的胳膊砍掉,眼球挖出来,头发拔下来!我说那是海带汤,你就信了,你把她的头发咽下去了,你把她的眼球咬爆了!好吃得很吧,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算返璞归真!是不是啊,阿婆!”
一群人脸色骤变,目眦欲裂,五官抽搐。
终于,一个男人忍无可忍。他大吼一声,扬手把手里的酒瓶砸碎在桌子上,然后挥舞着前端锋利的碎酒瓶,朝着白围裙冲了上去。
一群村人纷纷回神,他们都惨叫起来,抄起手边顺手的东西,一同朝着白围裙冲了过去,满眼都是扭曲的杀意。
白围裙依然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村民们厮杀起来。
白围裙毫不挣扎,被村人推倒下去。
酒瓶朝着白围裙砸了下去,仇恨当头,有人因为打不到她而推开旁人;被推开的人撞到了桌角,顿时头破血流;有人误伤了旁人,椅子角撞到了那人头上。
仇恨让所有人不管不顾。
有人急着杀白围裙,于是推开前面的人,将他狠狠踩到地上;后头的人不管不顾,一双双脚踩在倒地的人身上,就那么将他活生生踩死了。
饭店里乱成一团,惨叫不断。被误伤的人起了火气,又与旁人厮打。饭店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凶器,碗盘摔碎,碎片成了利器,被人握在手里划人;饭店后厨里的人冲出来,手里拿着几把菜刀,咆哮着劈砍起来。
鲜血飞溅。
人与人杀得狰狞恐怖,仿佛一头头撕扯啃咬的野兽,各个满目猩红,人头像砍瓜切菜一样落地。
玩家们吓得跑出门去,又将门用锁链挂上。
饭店里,腥风血雨,血稀里哗啦地溅到窗户和墙上。
黏腻的血味儿在门外都清晰可闻。
几人气喘吁吁,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温默情不自禁退后几步。
即使是在地狱里,也很少见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饭店里的人们厮杀不断。
忽然,一股气息从身后传来。
温默一惊,又回头。
韩骨爱坐在后面的一块石头上。
那是个离饭店很远的地方,在一棵歪脖子树底下。
她大大咧咧地前倾着身,坐在那里,两手放在膝盖上,阵阵阴风把她身上的黑衣吹得猎猎。她嘴角向下,脸上毫无笑意,只是沉默地望着饭店里的杀人现场。
尽管看不见脸,但令人畏惧的一股阴冷气息从她身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