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寻秋野
他还是一脸的不服:“就有病,没长眼吗,怎么还坐你身上……气死我了,我要给他拉黑一晚上。”
温默并不明白拉黑是什么。
他苦笑着,给沈奕比划:【他又看不见,你别总这么生气。不要怪他,消消气。】
沈奕哼唧几声:“就是生气。”
太不讲理了这人。
以前也这样,只要温默受委屈,不管对象是谁,也不管前因后果,他就要冒出头来大声嚷嚷。
【别生气了,等以后我真正通关了,别人能看见我了,就好了。】温默比划。
“也对。”沈奕拿起旁边的酸梅汤喝了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嗯?不对啊。”
温默:“?”
“不是可以去问吗。”沈奕松开酸梅汤的吸管,“沈老师和谢哥都是已经出来的人,他们一定知道怎么才能出来的!”
说完这话,沈奕腾地一拍桌子,满面红光地站起来,“对啊可以去问的!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阿默!走!”
温默还没反应过来,沈奕就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把他拽起来,十分青春地狂奔向学生课。
温默猝不及防地就被拽飞出去了。
他踉踉跄跄地跟着沈奕奔向远方,心里头又一阵无语。
沈奕的执行力。
真是超强到让他觉得恐怖。
*
“沈老师?啊,沈安行。”
学生课的台子前,一个年长的男老师接待了沈奕。
学生课里依然灯光明亮,冷气怡人。
男老师扶了扶眼镜框,说:“他不在。”
满面红光一脸期待的沈奕听到这泼头冷水般的仨字儿,立马垮下脸:“啊?”
“他不在。”男老师重复了一遍,“刚刚午休的时候他就走了,跟边老师一起。”
“跟边老师?”沈奕歪了歪脑袋,“他跟边老师去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好像是有事情要谈,一早就走了。”男老师说。
第107章
学校里, 在一楼教学楼门口,往旁边一拐,有条通往别馆的走廊。
走廊上摆着几张桌子, 旁边是几台饮料贩卖机。午休等着上课时, 有学生会来这里打发时间。有人是来闲聊摸鱼,有人会来处理些作业。
边老师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低头玩着手机。
沈安行站在饮料贩卖机前,对着机子点了一会儿——和此刻仍然面带笑容的边老师不同,沈安行此刻面色凝重, 脸上五官各个都紧绷得很。
连他点下贩卖机的手指,此刻都用力得僵硬。
沈安行脑袋里一片风暴。
昨晚的事袭上他的心头。
昨天晚上,他刚从乐园里出来, 整个人身心俱疲,急需点什么来补补。正好家里没东西,柳煦一天连着开了两个庭, 也懒得做饭了,俩人又都有点想吃烧烤, 干脆就在家附近找了一家烧烤店,坐在外头吃了一顿。
他俩脑袋对脑袋地沉思很久。
半晌,烧烤店吵吵嚷嚷的烟火气儿里, 柳煦眉头深皱地做了总结:“也就是说,这个边老师的外婆给那个守夜人的棺材上了钉子, 现在需要边老师手上的钥匙解锁, 所以地府让你过来想想办法?”
沈安行一脸苦涩地点了头。
“那我觉得, 你没必要真的偷。”柳煦托起腮来, 看向他,“那个边老师只是拿着钥匙, 不一定是守着钥匙,对不对?”
沈安行愣了愣:“什么意思?”
“她万一根本没有死守钥匙的意思呢?”柳煦说,“万一她不知道内情,只是拿着;又或者,家里人并没有告诉她那是什么,只是交给她而已?”
沈安行嚼着肉的嘴一顿,眼睛里一亮。
“现在可是新时代了,棺材上钉上钉子这事儿,是封建糟粕。”柳煦拿起冰红茶,“那村子里的人估计也知道自己做了黑心事,杀了人,八成也没敢告诉她。”
“就算村子里的人如实告诉她了——她可是大学老师啊。以她的眼界,我觉得也不可能同意这种封建糟粕的持续。”
“所以,你去探探口风再说,没准不用费力气,聊个天就拿下了。”
……有那么容易吗。
沈安行持怀疑态度——他倒是不怀疑柳煦的推断,这人高中的时候就年级第一。
他是怀疑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从走廊那边过来了,看见边老师,一脸青春洋溢地笑着和她打了招呼:“边老师好!”
边老师笑着应:“好呀,下午上课不要迟到哦!”
“知道了知道了。”
几个学生又笑着跑走。
贩卖机里碰碰两声,沈安行买的两瓶饮料掉了下来。
他低头低身,把饮料从底下拿了出来,转头走回到边老师的桌子边上,将一瓶拿铁递给了她。
“我看您工位上一直是摆着这种饮料,”他说,“我想,您应该是爱喝这种的,不知道我弄没弄错。”
“没弄错。”边老师笑着接过来,边拧开瓶盖边问他,“你是有什么事跟我说?怎么突然要叫我出来?”
沈安行默了默。
思索片刻,他又看了看四周,才低身过去问:“我昨天审核资料,看见边老师的户籍地址是娘娘庙村。挺巧的,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以前也是那里的。”
边老师脸上的笑意一僵,神色一变。
沈安行一眯眼。
边老师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她局促地笑了起来:“哦,这么巧。”
她低头,喝了口拿铁,别开脸,眼神往外瞟了瞟。
沈安行不动声色地把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
“听说那个娘娘庙,前几年才修好的。”沈安行说,“之前好像也想动来着,但是工事才起个头,就突然停下了。停了七八年,前段时间才开始重新动工。”
“是这样吗?”边老师苦笑了笑,“你知道的很多呀。”
“我跟那朋友关系还算不错,他知道什么都跟我说。”沈安行说,“边老师知道那个庙为什么突然停工吗?”
“这还真不知道。”边老师说。
“因为里面烧死过人。”沈安行平静道。
边老师沉默。
“娘娘庙以前是观音庙,观音庙外头是条河。那个村子很偏,四十多年前,庙里庙外丢了一共四条人命。”
“先是偷情被发现的一对男女。女方被沉塘在庙外的一条河里,男方在河边被村人活活打死;后来有人说,村里一对小年轻好像有关系,于是他们又发现,两个小男青年有那种‘不正当’关系。”
“村里的人就说,他们中邪了。在灌符水做法事都没效果之后,村民把他们关进破庙里,一把火烧了。”
“但他们没死绝,其中一个跑了出来。他愤恨交加,回到村里,砍死了几个村人,但双拳不敌四手,最后也被摁在河边揍了一顿,扔进河水里,沉塘溺死了。”沈安行说,“随后三十几年后,也就是八九年前,道路开发、景区扩建,那个村子通了大路,好起来了,上边就想把破庙重建,建成一个景区。”
“结果刚一动土,据说就有了怪事。”沈安行说,“出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但据走漏的风声说,白天时那里出现了鬼影,晚上包工头做了怪梦,梦见浑身焦黑的焦尸和烧成火海的破庙,还有不知道是谁的尖叫,有个声音一直在喊‘救救我’。”
“所以,工事才吹了。”
边老师拿起拿铁,抿了一口——她眉头蹙了蹙,神色复杂。
看起来,她没有很过人的演技,瞒不住什么。
沈安行想。
“我那个朋友,是被他父亲带出村子来的。”沈安行缓声继续,“这几年,他父亲跟他零零散散说过一些。他说,他见过那个被烧死在破庙里的人。”
“听说是个刚要去上大学的小孩,其实根本没什么不对劲。就只是喜欢了个男的而已,两个人就一起被当成了恶鬼邪祟,闹得村子里不得安宁。”
边老师轻笑了声。
她说:“到底是谁让村子不得安宁?”
沈安行一顿。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看着他,“沈老师,我看你简历也是文科,就别玩燕国地图了,匕首拿出来吧,实话实说,怎么样?”
沈安行没吭声,打量了她两眼。
边老师还是面带笑意,但笑意之中无奈深深,带着股对于偏见的、无能为力的愤恨。
她咬着牙。
沈安行往下看了看,看见她指尖抠着拿铁饮料的表皮,一下一下不耐烦又生气而用力地抠开了饮料的包装皮。
沈安行沉默片刻,明白了什么,嗤地笑了一声。
“赢不过。”他嘟囔了句。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家里的事。”沈安行说,“我说我男朋友真是百发百中,说什么就是什么。”
边老师一怔。
“所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批判那两个人。”沈安行说,“你说的对,让那村子里不得安宁的,不是那两个谈恋爱的男人。”
“是村人本身。”
他说,“他们自己看不过去,非要施以‘制裁’。不安宁是他们自己带起来的,和那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自诩正义,以为自己就是公正,其实只是一群无头苍蝇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边老师迷茫地眨巴眨巴眼,一脸猝不及防——一看她就是没想到,居然反转了。
“你要我开门见山,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沈安行朝她笑了笑,“柜子里那把青铜钥匙,能不能给我?”
边老师更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