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烧栗子
时蕴玉感受到胸膛慢慢湿了,程泽在无声的哭泣。
恐惧只是暂时躲了起来,它会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跳出来,当你沾沾自喜自以为击退它时,它又卷土重来。
程泽从来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他从来不会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董晖的绑架,让程泽奉行二十年的准则崩塌。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当初要是忍一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阿泽,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有声音似从耳边,又似从天边传来。
程泽抬头,发现是时蕴玉在说话,可又不像,这样轻柔,温和,能包容万物的声音好像是妈妈说的。
程泽抱紧了眼前人的腰:“妈,你来看我了。”
时蕴玉身子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手中的动作,“嗯,我来看你了。”
程泽用脸蹭了蹭,胡乱拱着,充满依赖:“你好久没给我托梦了,是不是在下面天天打麻将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
在下面?
时蕴玉瞳孔猛然收缩,程泽的妈妈去世了?
可他分明总把妈妈挂在嘴边。
时蕴玉的心在分泌酸液,好像心脏和胃调了个个。
第26章
“怎么会呢, 我每天都想着阿泽的。”时蕴玉的手一下一下拍着程泽,程泽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妈, 我也想你,我天天想你。”程泽嗫嚅着, 手紧紧抓着时蕴玉的衣摆。
时蕴玉的心也跟着皱起来了。
“睡吧,阿泽,睡一觉就好了。”
“不要, 我一睡你就走了。”程泽又搂紧几分,埋怨道:“说好去游乐园你也没有带我去。”
时蕴玉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望着天花板, 无声地张着嘴, 吐出一口气。
程泽呼吸慢慢变得悠长, 经过漫长的一天,他睡着了。
时蕴玉却无眠。
养了两天, 程泽又活蹦乱跳了,他听见时蕴玉在阳台打电话:“对, 请最好的律师, 让他在里面多待……”
时蕴玉透过玻璃看见程泽在看他, 低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便挂了。
“饿了?”
程泽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猪, 你怎么不是问了饿了吗就是困了吗的。”
“那你困了吗?”
“我无聊了!什么时候让我下楼?”
时蕴玉笑笑:“今天就可以。”
程泽狐疑看向时蕴玉:“你在钓鱼?故意诓我?”
时蕴玉从口袋拿出车钥匙, 抛给程泽:“走罢。”
程泽坐在副驾驶还有些惊奇,不住地瞄他, 时蕴玉专心开车,并不看他,红绿灯时才转过头:“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嗯, 有点帅气。”程泽笑得谄媚,时蕴玉微微挑眉,不接话茬。
程泽有些急了,“真的,那天你来救我,哇撒,那一刻你简直就是奥特曼,是光!”
时蕴玉淡淡哦了一声。
程泽探过身,“就是吧,那个,唉,就是那个……”
绿灯了,时蕴玉头扭回去,又不理程泽了。
程泽低着头玩安全带,好像很好玩似的,不经意说:“就是那个我的手机,哎呀,被绑架其实挺可怕的,我做了好几晚噩梦呢,唉,这会不会是我一辈子的阴影啊。”
“打开储物盒。”时蕴玉说。
程泽眼睛一亮,“时蕴玉,你真的是光!”说着拉开储物盒,储物盒不大,一览无余,可里面没有手机,他怒道:“你耍我?”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拿墨镜。”时蕴玉无辜道。
程泽砰的一声关上,怒道:“没长手啊,自己拿。”
“那这个呢。”时蕴玉变戏法一样,左手举起一个盒子。
程泽定睛一看,是手机盒,他登时变了脸色,忙道:“哎呦喂,您千金之体,这个盒子太重了,让我来拿吧。”
时蕴玉将手机盒放下,淡淡道:“今天挺晒的。”
程泽在心里骂了时蕴玉一千八百遍,这个装货,仗着自己有几个钱,买个新手机还指使上我了,有什么好牛气的。手上却捧着墨镜,脸上堆着笑:“让小的给您戴上。”
“补办的手机卡已经安上了,你看看。”时蕴玉说。
程泽拿到新手机立马变了态度,只顾低头摆弄不理时蕴玉。
登录微信,发现李菀和珍珠给他发了好多消息,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程泽心头一暖,一一回复。章洛生这个小子也发了消息,问几号到学校,程泽想了想,回他开学那天再回。
反正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回去那么早干什么。
看着看着发现时蕴玉排到了后面,程泽想了想,觉得时蕴玉挺有用的,自己万一再出事也好找他,于是把时蕴玉置顶,并且改了他的备注,更名为——时大主席。
时蕴玉余光瞥见,无声勾了勾唇角,但仍介怀在自己上面的‘盛哥’,不过都叫哥了,也许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这么想,时蕴玉最后一丝的不满也消散了。
拐过一个路口,时蕴玉停车,“下车吧,我们到了。”程泽这才抬头,发现目的地后张大了嘴巴,“游乐园?”
“不是吧。”程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时蕴玉:“你都多大了还去游乐园,好幼稚啊。”
时蕴玉:“……我已经买好票了。”
“你可真是的,这种地方我们两个大男人来,唉,但你又买了票了,票应该是实名制的吧,转也转不出去了,真是的,你说说你,怎么那么幼稚。”
时蕴玉闭上眼睛,毫无感情色彩地说:“是我想去玩的,我拜托你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
程泽为难的思考两秒,“好吧,就这一次哦。”
排队进去,站在分岔路口,程泽兴致勃勃:“我们先去玩什么?”
时蕴玉脸上意外出现为难神色,他想了想:“应该玩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之类的项目。”
程泽瞥他一眼,“你不会没来过吧?”
“嗯,我是第一次来。”他说的坦然。
程泽也是第一次来,两人都是初哥,谁也别说谁了。
“过山车应该挺好玩,要不我们先去玩这个。”程泽提议。
人未到声先闻。
程泽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腿肚子有些软,“要不,要不先玩点温和的?”
“旋转木马?”
程泽刚想答应就看见时蕴玉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太菜’,程泽立马来了精神,啪啪啪地拍胸脯:“坐什么旋转木马,真男人就直接上过山车!”
坐上过山车的前十秒,程泽觉得‘就这?’,也不知道刚才那群人叫什么,真是一群菜逼。
微风徐徐,美景尽在脚下,很舒爽嘛,程泽仰着脸,迎着风,心情颇好,对身旁的时蕴玉说:“一会儿看你泽哥操作,你要是怕就说。”
时蕴玉点头:“仰仗泽哥。”
时大主席叫自己哥,程泽心里美滋滋的,“好说,好说。”
‘说’字尾音陡然拔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让它突然下冲的!”程泽大叫:“等一下,等一下,我要下车!”
景致快速后退,他不敢睁眼看,程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甩出去,程泽的嗓子都喊哑冒烟了。
突然,手背一阵温热。
程泽鼓起勇气低头,看见时蕴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慢慢的,时蕴玉的手撑开他紧握成拳的手,十指紧扣,程泽不由看向时蕴玉,时蕴玉的发丝飞扬,光照在他的脸上,瑰丽无双,他说,“我怕,要仰仗泽哥了。”
那一瞬间,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程泽的心脏砰砰跳,活像揣了一只兔子。
程泽的脑浆搅匀了,碎的如一碗豆腐脑,他脚步虚浮,双目无神地从过山车上下来,捂着胸口对时蕴玉说:“我的心脏有点困难。”
时蕴玉面色如常,他半搀半搂着程泽:“那,要搭桥吗?”
“你神经病啊。”程泽挣开他,“这只是一个比喻,比喻你懂吗。”
程泽捂着嘴,“我的胃也不想活了。”
时蕴玉淡声道:“这次使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程泽你文采斐然。”
阴阳怪气,魔法攻击。
程泽火气上涌,脑子里的豆腐脑霎时间变成了胡辣汤。
“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时蕴玉指着旁边卖东西的小店:“给你买冰激凌也要回家吗?”
程泽眼珠一转,“来都来了,得把项目玩个遍才不亏本。”
“其实你不用勉为其难的,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给了台阶不下,程泽挂不住脸,狠狠锤时蕴玉的胳膊:“你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世界上最坏的人给程泽买了两个甜筒。
程泽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斜着眼睛看时蕴玉,骄矜道:“别以为这些蝇头小利就能打发我。”
时蕴玉正在喝水,瓶子是淡蓝色的矿泉水。
“那请你去金陵饭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