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沙 第16章

作者:白玉将军 标签: 美食 甜文 轻松 治愈 公路文 近代现代

谭霏玉:当然我希望是你的书^^

这样说的话,孟亦是不会拒绝的。他这人就这样,假使谭霏玉真的只是为了他的书吃苦奔波,他的良心绝对承受不住,但如果谭霏玉说是为自己,那可以,他不仅会答应谭霏玉,可能还会再想点别的法子鼎力支持,而且如果是为了做点事业,创业伊始就算亏了也很正常。

这也不仅仅是为了说服孟亦而想出来的话术,也是谭霏玉的真实想法。

一开始他因为离职闷闷不乐,这么一趟下来,心境完全变了,现在想想,如果他不离职,可能永远不会迈出尝试的一步,永远拿着选题呈报表揣摩领导的心思,为不知道能不能过选题惴惴不安,过不了选题会不甘心,过了选题又要开始跟领导battle各项预算,不停被否决,偶尔有哪个想法被认同了一下竟然还会感恩戴德……永远、永远要在别人的想法框架内行事。

诚然自己做未必就会顺利,但是试试,试试也不会怎么样,失败了就重新找个班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孟亦说:真的假的啊!

孟亦: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收你版权费都行XD

谭霏玉:那还是要的!

两人又详细谈了一会儿,把图书出版授权范围和版税之类的说了,谭霏玉也明说暂时给不了预付,只能上市后再结算——如果约定的期限内实在出不了,他再赔他一笔钱。孟亦说没关系,虽然大家都很想要钱,但有些时候有些事也不全是为了钱。

本来谭霏玉说等他回去注册好公司再拟合同,他信得过孟亦,结果孟亦说:我信不过自己,万一过几天突然有个人高价来买我版权我一定会忍不住卖掉,所以你还是赶紧先跟我签了吧,以个人身份也行。

聊完谭霏玉把手机塞回兜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石含章转过来问他怎么了。

不远处甘泉公园石桥上灯火闪烁流光溢彩。

谭霏玉感叹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石含章不知道他刚才手机上跟人聊了什么发出这种感慨,但还是“嗯”了一声。

谭霏玉:“对了,我们那房间不是有个投影吗?”

石含章:“对。”

“等下我们不出去吃了吧,”谭霏玉说,“点个麻辣烫外卖一边吃一边看电影怎么样?”

石含章点点头。

谭霏玉问:“文艺青年石头哥有什么推荐的电影吗?”

石含章想了想,说:“《逐梦演艺圈》。”

谭霏玉:“……想打你。”

说完真的上手轻轻锤了石含章胳膊一下。

第20章

结果最后他俩随便找了个复仇爽剧看,就着麻辣烫看主角把前世负他的人全杀了,简直酣畅淋漓。

文艺青年也不总是一天装到晚的。

文艺青年还爱刷抖音呢,睡前谭霏玉缩在被窝里滑视频,滑到一个擦边男点一下“不感兴趣”。

戒色了。

把手机放一边,再看向另一张床,石含章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某些方面还是很防着谭霏玉,也被被子裹得很严实。谭霏玉又不想像个登徒子一样说他“别那么小气你练这么好给我看看怎么了”,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闭上眼开始畅想,迟早骑他腹肌上。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又觉得自己太过狂野,谭霏玉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盖住自己发烫的脸。

石含章问:“我关灯了?”

谭霏玉:“嗯……嗯。”

住脑,不能再想了。谭霏玉翻个身,好在今晚确实吃得太饱一晕碳就很容易睡着,没多久他就入梦乡了。

第二天不赶路也没做太多安排,谭霏玉早上睡到九点多自然醒,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继续睡回笼觉,第二次醒来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他惺忪着眼坐起来,见石含章一手提了两个打包盒,一手牵着狗回来了。

谭霏玉刚起来,说话时声音也含含混混的,带着点鼻音:“你去哪啦?”

石含章给狗擦了脚把它赶进去,又在桌上铺一次性野餐布,把打包盒放上去,暂时没拆盖子:“一早去锻炼完,又回来带黑白狗去溜达,顺便买了午饭回来,张掖的牛肉小饭。”

谭霏玉立时清醒了:“你一大早做了这么多事!”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石含章接着倒了杯温水递给谭霏玉:“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他说得挺囫囵的,实际上是心虚,昨晚不知道怎么就梦到谭霏玉了——可能是高强度朝夕相处加上自己起的那些小心思。

梦里谭霏玉和他玩叠叠乐,他躺着,自下往上仰望正在颠簸的谭霏玉,不知过了多久谭霏玉泪眼朦胧地趴下来,脑袋埋在他胸膛,抽抽噎噎地说自己好累。

石含章把手插进谭霏玉发间,耐心地哄他:“宝贝乖,你可以的。”

醒来之后石含章感觉非常抱歉,做贼似的去洗洗刷刷,又觉得自己也像狗一样需要释放一些精力,所以一大早就在附近找了个健身房驱除一下邪念。

回来看见刚睡醒的谭霏玉,眼神有些迷离,说话时微噘着嘴……不禁开始想他的双唇也像梦里一样柔软吗?

石含章啊石含章。

石含章在想象中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明面上仍故作平静:“快去洗漱吧,然后出来吃东西。”

“好~”

牛肉小饭也是挺奇怪的一种食物,明明叫饭,实际是一小粒一小粒的面食,和牛肉一起泡在汤里。吃完稍作休息,下午两人先去了一趟博物馆,接着在市区参观了各个寺庙,在长睡千年的卧佛前三叩首跪拜,听白塔之上铃铛同风和鸣。

买的街采设备还要再等一天才能到,山高路远,快递的时效都会稍慢一些。晚上两人在酒店里商量这个活动到底怎么开展。谭霏玉原本想的是去七彩丹霞那种应该比较热闹的地方抓人访问,石含章提议可以等过两天要去马蹄寺了再做这件事。

马蹄寺是一整个风景区的统称,同样落在雪山脚下,其中有崖壁上的药师殿和三十三天秘境石窟,有格萨尔王殿,汉族寺庙的红墙飞檐和藏传佛教的巨大转经筒交相辉映,深入进去还有比莫高窟飞天年代更久远的金塔寺肉雕飞天。

那里也许是更具象化的,神明在人间落脚之处。

起初谭霏玉担心在那里问路人“如果你是神”之类的问题会不会太过不敬神明,虽然自认为自己应该是唯物主义者,但他在迷信氛围十分浓郁的地区出生成长,从小耳濡目染,就算不完全相信世上有鬼神,也不敢真在神佛前造次。

石含章问他:“你觉得问了这种问题就是不敬神明的逻辑是?”

谭霏玉:“就是那种凡人竟敢肖想自己是神的感觉……”

石含章又说:“神佛之所以能成为神佛,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飞升或修炼才得道的,有一点毋庸置疑,祂们一定是有一些超越人类的点吧?”

谭霏玉:“对。”

石含章:“我觉得这个超越人类的点,除了拥有一些神力,更多的应该是……神佛没有嗔痴心。”

谭霏玉仔细想了想,隔了一会儿他两手一拍:“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接着说,“神佛不会因为人幻想一下自己是神就发怒,甚至如果有哪个真的新神出现,神佛应该也会高兴的,能救苦救难的又多了一个。”

石含章点头:“嗯,我就是这么想的,皇帝才会因为平民幻想自己是皇帝而震怒,然后把平民拉出去杀头吧……话又说回来了,按照这个逻辑,其实我觉得《一粒神》里面说神明会因为经血生气要么是人类的投射,要么这个神是个伪神。”

谭霏玉:“扯太远了吧,哥哥。”

不过聊天就是这样,开头好像是要聊正事来着,说着说着就会跑题到千里之远。把话拉回来,最后两人决定就去马蹄寺那里做采访,录得的素材到时候再由石含章整合发到自己号上——因为老石人是个音乐博主,所以他打算先做一期以神为主题的音乐视频做铺垫,可以从古代祭祀用的雅乐讲到现代人对神的不同看法,最后再引申到谭霏玉想拿这本书探讨的问题上。

《一粒神》里有各种各样令人意想不到的神,仿佛什么微小的人和物都可以一念之间成神。

那么,如果你也可以成为神……?

你觉得你会成为什么样的神?

会有什么样的神力,又想用这样的力量去做什么呢?

也许问一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可以洞见内心最不加掩饰的欲求。

谭霏玉则又做了一版样章,连夜找了附近的打印店请老板明天帮忙印一批出来。对比原稿,他改动了一些文字段落的安排,参考了更具互动性的剧本杀的模式,到时候塞到路人手里,人家读起来也更容易。

因为还在等设备和样章,所以次日的安排还是……玩。

依旧睡到了自然醒,刻意等到临近日落的时候再驱车前去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丹霞国家地质公园。

黄昏时分,落霞染尽长空,流淌至彩色丘陵之上,山与天竟共成一色,不同层次的丹色金光流转,热烈得像火焰,这是荒凉的西北大地上最浓情艳丽的一簇火。

尽管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但来到这里之后,谭霏玉的第一反应依然是——大自然当真有鬼斧神工。

踏着霞光在视野最好的四号风景台,有不少人排队在国家地理杂志的框那里等着合照,谭霏玉照旧只是用眼睛看风景,远眺了一会儿,他突然对石含章吐槽:“你听过‘五彩斑斓的黑’这个梗吗?”

石含章点头。

谭霏玉:“我之前做一本书,封设都做好了,被领导打回去,他真的说了一句想要一个五彩斑斓的黑的效果,我和设计师差点双双跳楼。”

石含章:“别乱说这种。”

“好吧,呸呸呸。”谭霏玉接着说,“没想到现在看见了五彩斑斓的橘色,真的太漂亮了——欸等等,我怎么感觉听见有人叫我?”

“没有吧,”石含章没听到,而且在这地方能有谁会叫谭霏玉?但还是又凝神听了会儿,“没人叫你。”

“我真听到了。”谭霏玉说着开始张望,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谭霏玉——丢,我还以为我认错人。”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几的男生,长得干净帅气,他几乎是小跑到谭霏玉跟前,脸上惊讶同笑意并存,搭上谭霏玉的肩。

石含章明白过来了,不是他没听到别人叫谭霏玉,是他没听懂,因为对方好像是用粤语叫的。

他站在谭霏玉身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谭霏玉的一个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得见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忽然谭霏玉转过来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对他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哦……”说完扯着那个男生袖子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再继续交谈。

怎么勾勾搭搭的。

看起来是很熟的人。

石含章抿住嘴。

是啊。这段时间以来谭霏玉每天只和他待一起,让他有一种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的错觉,他有时会忘了谭霏玉是远道而来的人,他在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会有更熟悉更亲近的人,就像不远处这个让石含章感觉很不舒服的男生一样,可以用他熟悉的语言跟他对话,两人之间的肢体交流也很自然……

比如说现在,石含章远远看到谭霏玉抬手像要打对方似的,对方就配合地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

过了有十年那么久谭霏玉才回来,那个男生好像被打发走了。

石含章看似很随意地问:“你朋友?那么巧。”

谭霏玉说:“我表弟。”

石含章:“…………”

刚才心里突如其来卷起一阵狂沙,他看不见天日,一时陷进自暴自弃和患得患失之中,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同样陌生,像沙砾硌进肉身,不痛但是难过。

然后谭霏玉一句简单不过的解释就让他的心放晴了。

真是。

没救了。

但谭霏玉看起来有点抓狂:“我的天啊在外面遇到表弟这种这么小概率的事也被我遇见了。”

表弟林嘉许,凑了几天假期再加上清明假出来玩,走的其实是青甘大环线,但今天在这里刚好交汇碰上了。其实人家天天有发朋友圈,只是谭霏玉根本懒得看。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似乎也有提到林嘉许出去旅游,但谭霏玉当时瞄了一眼,看对方好像在西宁,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石含章带着一点吃了别人飞醋的心虚,不自觉地帮这个根本不认识的表弟说话:“遇见表弟不开心吗?”

谭霏玉:“他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都不跟家人说一下,又说我不是很难请假的吗,问我玩到什么时候几时回去,说我好久没去家里——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搞得我有点焦虑。我上次不是跟你讲过吗,我辞职出来玩他们都不知道的。”

谭霏玉反复提到家这样的字眼,石含章又想起他那天说的要回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