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花
“好点没,”周旭把方秉雪往上托了下,“撑着,别吐我身上。”
方秉雪多机灵,嘟囔着哼了两声,就闭嘴不说话了,而那个影子也有了动静,往前走了两步,露出张熟悉的脸。
是老闫,原名闫玉竹,一个刑警叫这名字太秀气了,年轻的时候大家喊小闫,上了年纪就是老闫,表情还挺严肃:“现在都禁酒,怎么还喝多了?”
周旭轻描淡写:“菜呗。”
老闫“哦”了一声,目光掠过方秉雪,周旭单手托着人,另只手取钥匙开门:“等着,我先把他放屋里。”
“行,”老闫跟着进了院子,掏出支烟,“你去吧。”
再怎么困,经历这一遭别想睡了,周旭和方秉雪对视一眼,捏了捏对方手心,就把门从外面带上,出去了。
俩人在院子里说事,声音低,方秉雪在卧室听不清,就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看电视,找不着遥控器,百无聊赖了好一会,周旭才回来,捏了下他的脸:“走了。”
方秉雪问:“这么晚过来,什么事啊?”
“私事,”周旭说,“他媳妇娘家有个侄子,脾气躁,在外面跟人闹了口角,对方我认识,想让我出面当个中间人,毕竟老闫这身份不方便。”
方秉雪点头:“哦,那你看着办就行。”
说完,他笑了笑:“哥,老闫他知道了。”
周旭明显地顿了下,方秉雪继续:“我身上没酒味,太明显了。”
“草,”这是真急眼,脏话都出来了,周旭站了起来,“我没想到这一茬。”
方秉雪挺淡定的:“没事,不然别的也没理由解释,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哎呀你坐下,慌什么。”
还真的不是为了哄周旭,方秉雪早做过心理准备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知道自己跟周旭的事瞒不住,区别就在于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对于方秉雪而言,不算什么。
他想通了,不怕。
这个话题没深入聊,主要是方秉雪困了,并且聊也聊不出什么内容,周旭心里清楚,他俩又没做过丧良心的事,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地谈个恋爱而已,没必要藏着掖着,但惦记着方秉雪,从不低头的周老板成了哑炮,憋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感情。
第二天醒来,方秉雪恢复精神了,不上班,出了太阳,俩人本来都洗漱过,准备吃饭,又滚到被窝里亲了起来,周旭咬了下方秉雪的耳朵,气喘吁吁的:“行吗?”
方秉雪趴在枕头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了经验后,周旭进步挺快的,没让方秉雪再伤着过,东西备的全,耐心,准备工作做得久,虽然不适感依然存在,但只要过了那个点,身体开始逐渐契合。
总而言之,方秉雪舒服了。
可能是睡饱了,做早操的时间要比以往都长,大冬天的,俩人折腾出一身的汗,方秉雪累得手指都不想抬,趴在床上慢慢平稳着呼吸,他最受不了的是周旭抱着他弄,刚才又是这样,太激烈了,方秉雪神经亢奋到几近麻木,无知觉地咬周旭的肩,眼前阵阵发黑。
其实周旭技巧一般,就是蛮力,劲大,两人都默契地采用最原始的较量方式,酥麻,爽,唯一的不足是后劲儿太大,所以他俩只挑休息日亲热,因为每次结束后,起码有半天,方秉雪都不敢出门见人,觉得谁见了他的脸都知道,方秉雪刚跟男人做过。
周旭进行着最后的温存,一点点地亲后背,又顺着上来,贴着他酡红的脸颊:“……宝贝。”
方秉雪嗓音沙哑:“你的宝贝要坏了。”
“真的吗,”周旭抬起他的一条腿,“我检查下。”
这人越发不要脸,方秉雪干脆踩在他肩膀上:“走开,别趁机占我便宜。”
周旭就笑,偏头吻他的脚踝。
他俩太和谐了,不仅在床上,生活中也无比契合,都没经历磨合期,直接热恋了,谈的时间不长,但似乎已经在一起了很多年,从没斗过嘴或者红眼,吃饭,睡觉,哪怕什么都不做,方秉雪也觉得很舒服,踏实。
之后见到老闫,倒是没再提这回事,像是方秉雪多心,周旭倒是为了避嫌,这段时间没再来接方秉雪,他挺忙的,年底了,一堆的事都要等着处理,还有就是那句承诺,周旭可是放过话了,不用方秉雪操心,只要对方点头,他来解决异地的事。
等过完年对账,该放手的,周旭要狠下心放手。
丁勇看出点苗头,问他是啥情况,周旭沉默了会,说你卖我俩串吧,丁勇大惊失色,说哥们你没事吧,你傻了?
没傻,就是周旭恋爱了。
到了腊月底,方秉雪再不说,周旭也猜出来这人可能不回家了,于是准备了堆礼品,这次全乎多了,满当当地堆在后备箱里:“你看看怎么样,行的话,我找人捎给叔叔阿姨。”
方秉雪说:“行啊,你准备吧。”
有了这句话,周旭那几天走路都是飘的,美坏了。
他给店里的小孩发了不少红包,还有奖金,过年嘛,就得喜庆热闹,周旭苦过,没颓过,他肯干,肯吃苦,觉得只要心气神在,日子总是有奔头的。
当然,给方秉雪准备的红包最大,之前他过生日,方秉雪送了保平安的五帝钱,周旭这人俗,又请人用金子打了几枚硬币,打算除夕夜包在饺子里,让方秉雪咬一下,图个吉利。
“……值班呢,”方秉雪在电话里笑,“这会有点忙,旭哥你先吃,别等我。”
周旭说:“没事,你什么时候结束了说一声,我接你。”
方秉雪那边有点吵,周旭知道,公家单位逢年过节,对于这种外地来的单身青年会照顾,一块儿聚着吃个团圆饭什么的,周旭不急,反正无论多晚,他都会等。
但今晚,周旭没有等到方秉雪。
零点的时候,他给方秉雪打了个电话,没接,等到难忘今宵都唱完了,方秉雪才匆匆地回过来,语速很快:“哥,我这边临时有个任务——”
“不急,”周旭说,“你工作的事要紧,饺子我留着了。”
“要出差,”方秉雪接上后半句,“我们这会已经出发,在争分夺秒了,估计得好几天。”
话说到这里,周旭就不问了:“好,你路上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方秉雪笑了,可能附近有人,就压低了声音:“知道了,旭哥新年快乐。”
“哎,”周旭同样放低声音,跟早恋的学生偷摸着说小话似的,“宝贝也要新年快乐,我……爱你。”
这也奇怪,按理说都腻歪成这样,有时候气氛也到了,周旭会亲着方秉雪的耳朵,反复地说喜欢你,但还真没说过我爱你,似乎都是差了点,倒不是说仪式感,他俩不在乎这个。
偏偏,这会儿打着电话就说出口了。
方秉雪明显地安静了会儿,话筒里有属于除夕夜的鞭炮声,有点远,仿佛喜滋滋地催促着,还好,他没让周旭等太久。
“我也爱你,”方秉雪说,“等我回来,旭哥。”
第59章
大年初一,爆竹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出门一看,跟地上扔了一串串的红辣椒似的,刺骨的冷空气裹挟着雪和硝烟,呛人,又带着年味的醇厚,把砾川县变成了锅煮沸的饺子汤。
太热闹了。
走亲访友,恭贺新春,飘飘扬扬的稀碎雪粒没有阻挡出行的步伐,只在地面覆了浅浅一层白,踩上去,是极其轻微的嘎吱声。
周旭挺忙的,今儿不是除夕夜,大家都出来拜年了,店铺也得去,老远就看见张洋踩在凳子上贴春联,阿亮手里端着面糊,使劲儿冲周旭招手。
放寒假,阿亮回来了,头发长了点,起码不再是之前的寸头,看着蛮横,张洋依旧把头皮剃得发青,从凳子上跳下来:“哥,你看我贴歪没?”
“没,”周旭咬着烟,“拿去。”
他刚才在路口买了两瓶豆奶,是个孤寡老人支的摊子,用热水温着粥和饮料,早上有学生经过,顺手就买了——这会瓶身还带着水渍,张洋接过,先笑,然后才问:“条子呢?”
周旭已经拉开卷闸门,弯腰探进店里了,闻言扭过脸来,英挺的眉毛皱着:“滚蛋。”
张洋接话:“大过年的不能打孩子!”
“老子什么时候打过你,”周旭似笑非笑,“你说清楚。”
张洋反应快,立马嘿嘿直笑:“哥说的没错,那是教育。”
这会儿时间还早,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找周旭拜年了,周旭脾气硬,不喜欢外人去他家,见面基本放在台球厅或者修车厂,还能拉一波客流。
俩年轻的不凑热闹,就在外面喝热豆奶,屋里,周旭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被人众星拱月似的奉承着,外套脱了,里面是件高领的黑毛衣,被男人的健硕体型撑得很漂亮,张洋羡慕地看了好几眼,用胳膊肘拱了下阿亮:“看,哥多有派头。”
阿亮没回应,挺奇怪的,他觉得哥今天不开心。
如果说刚开始只有敏感的小哑巴发现的话,那么到了大年初六,连路边的狗都能闻出周旭心情不好,夹着尾巴,绕道走。
周旭这两天烟抽得凶,人也烦躁。
从初二开始,周旭没事就去公安局门口溜达,装模作样地路过,想看看能不能等着方秉雪,或者听说什么消息,警察加班熬夜多,晚上总会出来买烟或者红牛,脸生的遇见周旭,还会狐疑地打量几眼。
周旭就踩下油门,开走了。
警察出任务都是保密的,他不好过去问,显得不够尊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周旭愈发坐不住,直接给老闫打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
“喂,”周旭挺沉得住气,“这段时间忙不,出来喝一杯?”
老闫正咳嗽,说话都不连贯:“别,真忙。”
“忙啥呢,”周旭说,“大过年的。”
他和老闫私交可以,当初还是因为弟弟,认识了这么一位刑警,眼神锐利,嗓门亮堂,心眼儿也很耿直,跟这种人打交道不累。
老闫又咳嗽了好几声:“你能不知道我们这工作性质,越过年越忙,等之后吧。”
“那怎么办,”周旭半开玩笑,“要不我犯个事吧,咱就能见着了。”
“嗬,”老闫跟着笑,“你不早从良了,还敢……咳!咳咳!”
现在是晚上六七点钟,周旭直接起身,凳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正好我这有个药,治咳嗽好使,我给你捎过去。”
老闫咳嗽得厉害,勉强道:“行了,我现在也不在县里,有什么事你就说,绕这么大一圈子。”
周旭说:“我没事,我这不是闲嘛,坐不住。”
对面不说话了,隔着距离,周旭都能想象出老闫此刻的眼神,但他顾不得了,话说到这份上,得看谁先来接。
几秒后,老闫沉沉道:“你跟方秉雪什么关系。”
“朋友,”周旭语气不变,“关系不错,挺亲的。”
那边笑起来了,边笑边咳嗽:“装,你大爷的还在我这装。”
周旭也笑:“没,装什么,闫警官我听不懂你得跟我解释下,所以方秉雪呢?”
老闫说:“他没事。”
话音落下,周旭脸色就变了。
其实老闫的确没撒谎,方秉雪没事,确切来说,是没大事。
但依然得在医院躺段时间。
过年期间案件频发,疯狂的飞车党如嗅到血腥味的豺狼,除了盯着从银行出来的人之外,还抢金饰,项链或者耳环被后座的人拽走,一辆承载着罪恶的摩托车便撕开空气,在改装过的引擎轰鸣声中,消失于川流不息的道路。
方秉雪在追踪的路上出事了。
绝大多数的办案,不像警匪大片里那么刺激,红蓝相间的警笛呜哇哇地叫,嫌疑人跟警方斗法似的飙车,中间还夹杂点枪声和路人的四散奔逃,现实中要是有人开枪,群众不太会本能地抱头躲避,而是凑着看热闹,以为是哪儿蹦爆米花呢。
偏偏这帮跨省作案的飞车党,还真带了枪。
自制土枪,弹丸是黑火药搭配钢珠和铁砂,有效射程二十米。
性质恶劣,大年三十这天,刑警队几乎全员出动,追逃路上,亡命徒丧心病狂,居然对着警车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