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宝六
杨嘉树抿着嘴,自知理亏:“……对不起。”
他只是……很焦虑罢了,他觉得顾琢成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随随便便就触碰他,动不动就想抱他, 虽然他腿伤是事实,可是能不能不要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Baby,这样感觉很奇怪。像是误入老虎的领地……
“没关系。”顾琢成说,站着不动。
杨嘉树放弃了,觉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似的, “好吧,回你家吧。”
顾琢成立马把车门关上:“好的。”
路上一直在下雨,也许是因为上上下下的折腾,杨嘉树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让他几欲呕吐。起初他一直忍着,顾琢成开车很稳,倒也没有让他的眩晕加剧。但是行到一半,杨嘉树的耳朵忽然间好似被塞进一团棉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扶着前座的椅背,满头大汗。顾琢成一无所觉,只是专注地开车。杨嘉树张了张嘴,想喊,但是紧接着又被一阵尖锐的耳鸣袭击,他紧闭双眼,头抵在椅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令人难以忍受的不适终于过去,杨嘉树这才出声,叫:“顾琢成……”声音小得可怜。
顾琢成回过头,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赶紧靠边停车,下车查看杨嘉树的情况。
杨嘉树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副虚弱得要晕倒的模样。顾琢成当机立断,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杨嘉树赶紧拉住他的手,说,“是累到了。我最近经常这样,休息一会儿,睡、睡一觉就好了,你带我回家吧。”
“真的?”顾琢成反握住他的手,明明是大夏天,他的手却冰凉冰凉的,顾琢成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手,坚持道,“还是去趟医院吧,比较放心。”
“不。”杨嘉树也坚持,自从他摔断腿后就一直待在医院,待了快一个月,早就厌倦了,他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顾琢成被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软了,但是身体不舒服可不是小事,他抽出一只手,在杨嘉树的额头上摸了摸,是温凉的,没有发烧的迹象;摸摸他的脸,也是温的,比额头的温度稍微高点;再摸摸他的脖子……
杨嘉树盯着他,疑惑:“你干嘛?”
顾琢成默默收回手:“……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杨嘉树说,然后催促,“快开车,我想回去睡觉了。”
顾琢成只得载他回家。
到家,杨嘉树回自己的房间睡觉,顾琢成不放心,让他把房门开着睡,杨嘉树没鸟他,进去就把房门关了。
顾琢成:“……”又碰了一鼻子灰。不过没关系,过了一会儿,感觉杨嘉树像是睡着了,顾琢成就悄悄把门打开,潜进去,坐在床边看杨嘉树的睡颜。
杨嘉树睡觉很安分,是规规矩矩的仰躺姿势,手放在小肚子上,交叉,呼吸很浅很浅。
顾琢成轻轻地叫了一声:“嘉树。”
杨嘉树没反应。
顾琢成这才放心大胆地把手放到杨嘉树的脸上去,杨嘉树瘦了很多,估计在西北没少吃苦——不过,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食补和卧床休养起到了一定作用,他的脸色比一个月前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干瘦、黯淡无光。想当初,顾琢成刚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每天都在大西北喝西北风、吃风滚草呢,憔悴得不成样子。
手摸到的皮肤是软软的,滑滑的,也许较年轻时少了一点胶原蛋白,可是,更添一抹清隽。还是让他很心动。
其实,对杨嘉树产生类似于“爱”的时间,顾琢成已经记不太清了。或者说当他察觉到他对杨嘉树的情是爱情时,好像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就已经模糊了。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看着杨嘉树的脸,觉得“他好可爱”时,那友情就已经不单纯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发现呢。聪明如顾琢成,竟然也会有这么迟钝的时候。
杨嘉树在沉睡,像个乖巧的人偶娃娃。顾琢成忽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抱抱他,亲亲他……但下一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从小到大,顾琢成都是个骄傲的人,同时又谦逊,这两种优点结合起来,让他傲而不狂,自信而又平和,这世上很少能有什么事让他失去主意,陷入六神无主的境地。
可是现在,他人生最大的“意外”出现了。
其实,爱上杨嘉树,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理所应当的……他聪明,善良,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狡黠,有时候又很敏感,很轻易让人产生保护欲。最重要的是……他很可爱。有时候顾琢成会忍不住把他想象成一只猫,猫的躯体很柔软,必要时甚至会化成一滩水,猫在阳光下是懒散的,敞着肚皮享受暖阳的照射,在他的地盘,他是完全放松的,猫耳朵和猫尾巴时不时抖动一下,赶走讨厌的小虫子。可一旦有陌生气息闯入,他就会立刻变得很机警,像是一只缩小版的老虎,凶巴巴地盯着闯入者,龇牙恐吓。
所幸,顾琢成是被允许闯入他的领地的,所以他大多数看到的,是小猫版的杨嘉树。
现在小猫在睡觉……顾琢成忍不住抓住他的猫爪子,揉了揉。
没想到这个动作把杨嘉树吵醒了,他睁开眼,冷淡地看着顾琢成,质问道:“你干什么?”
——大概是没睡醒,他的声音软,动作也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顾琢成把他的手放回去,冷静地说:“我想给你盖个毯子……空调温度有点低。”
“不用,你出去。”杨嘉树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他蜷缩起来的样子更像一只猫了。
可是……顾琢成的目光垂下来,猫同时也是自由的。在他的领地,他是绝对的主人,允许或者不允许某人闯入,全看自己的心情——高兴时,他会敞开肚皮,用脑袋顶着你的手掌,撒娇卖萌、求抚摸;可一旦不高兴,或者不小心惹到他,他就不理你了,迈着轻巧的步伐、甩着长长的尾巴,远远地把你甩在身后,任凭你怎么呼喊都不回头——有时也会回的,不过是龇牙威胁:“不要再跟着我了!”
有时候,杨嘉树真的挺难懂的,叫人琢磨不透。就像人类不理解猫的行为一样,即使现在有自诩聪明的人类声称破解了猫咪的语言,但很可能也完全曲解了猫语的意思——只有猫咪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喵”一声可以是高兴也可以是不高兴,“哼哼”可以是舒服也可以是很讨厌,拿屁股对着你可能是生气也可能单纯就是这个姿势让他很开心……总之,猫很难懂。
杨嘉树也很难懂——比猫咪还难懂。
顾琢成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杨嘉树的头顶,隔着空气揉了揉……给我一个饲养你的机会吧,就算只是猫和猫奴的关系——只要你不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我的身边,那叫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
杨嘉树睡到晚上八点才起床,刚一睁眼门就开了,顾琢成从外面走进来:“你醒了。”
杨嘉树反应了两秒钟,坐起来:“你监视我?”
“没有啊。”顾琢成站在他面前,无辜地眨眨眼,“也许是心电感应呢。”
“……”杨嘉树没力气和他开玩笑,头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
“你怎么样了?觉得好点了吗。”
“嗯……我饿了。”
“那走,出去吃饭。”顾琢成扶着他,当起他的拐杖。
支具比石膏要轻便许多,杨嘉树甚至感觉伤口都不那么疼了,更愿意拄着拐杖在屋里走来走去,散步。
第二天,顾琢成果然去了公司办公,只是他仍不放心,询问杨嘉树是否可以把客厅的监控打开,免得杨嘉树一个人在家磕着碰着了,没人照应。杨嘉树觉得很荒谬,先不说监控他的行为妥当不妥当,难道顾琢成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监控画面,才能在他“磕着碰着”的时候及时反应?
顾琢成说:“不用啊,人有异常监控会及时提醒的。”
“我不是你的宠物。”杨嘉树说,然后严词拒绝顾琢成要打开客厅监控的行为。
他巡视了一圈,确认顾琢成没有偷偷这样做,这才安心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游。
这习惯是他在若羌的医院休养时养成的,每天工作的时间有限,朋友们该骚扰的也骚扰完,杨嘉树就会抽空玩两把英雄联盟……手游版的。这游戏勾起了他大学时代的回忆,那时候他和顾琢成只要一有空就双排,他从一个游戏小白硬生生被顾琢成带到钻石……不知道挨了多少骂。
怀念那时的时光,无忧无虑,少有烦恼。屏幕里,杨嘉树操控的小猫人被敌人偷袭,惨死在河道里,我方打野来迟一步,被敌方五人围殴致死。忽然间,杨嘉树想起和顾琢成的初识——
那天,和今天的情形类似,杨嘉树玩的辅助,被困在敌方野区,是顾琢成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然后两人双双惨死。
他明知他来也会死,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那是杨嘉树第一次接触到5V5的游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人,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爱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心里越长越大,生根发芽,变成一颗茂盛的树。
如果……如果我不喜欢他,只当他是朋友,那么我们熬到现在,是不是就成了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彼此的……挚友,生死之交,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酒言欢、追忆往昔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怀着愧疚之情,抱着不甘之心,扮演他的好友……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喝醉。
杨嘉树挂了一会儿机,队友在麦里问候他的全家,杨嘉树回过神来,操控着屏幕里的小猫咪,随便找了个人挂上去,然后继续发呆。
晚上顾琢成回来,吃完饭,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说:“我们来玩游戏吧!英雄联盟手游,看看跟端游有什么区别。”
杨嘉树脸色一变,生气地说:“你监视我?我说了不要这样做!”
“?”顾琢成面露不解,“什么监视你,我听你的,客厅里的监控录像一直没开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玩手游!杨嘉树蹙着眉毛,咬着下唇,感到一阵难为情。明明三十多了,一大把年纪,却还像个网瘾少年似的,躲在家里玩游戏……像什么样子。他看向顾琢成,顾琢成一本正经,神情间没有鄙视,没有嘲笑,只有满怀期待,和跃跃欲试——诶,他是不是也很怀念单纯美好的大学时光呢。
杨嘉树清清嗓子,说:“你现在都总裁了,还会沉迷这种……低级趣味啊。”
顾琢成不赞成这种说法:“哪里低级了,我觉得很高级,快点上号。”
两人都很久没玩,选英雄的界面出现了很多不认识的英雄,顾琢成皱着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但是他看见杨嘉树秒锁了猫咪,猫咪这个英雄他还是认识的,于是他秒锁了老鼠——图奇,兴奋地说:“我们来玩猫鼠组合吧!”
顾琢成第一次玩手游版英雄联盟,居然也很厉害,在死了一次之后就变得很谨慎,猥琐发育,找准时机输出,杨嘉树的猫咪只需要挂在他身上,在必要时给他治疗,然后就解放双手了……呃,是单手,另一手用来吃薯片。
打着打着,顾琢成忽然用很小的声音说:“好可爱啊。”
杨嘉树:“?”
顾琢成指着屏幕里的魔法猫咪:“猫咪很可爱,技能是爱心的形状。”
杨嘉树说:“哦,那是因为我买了皮肤。”
打了两把,杨嘉树不想玩了,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
第43章
杨嘉树在顾琢成家住了一个星期, 到第八天时,终于忍不住了,提出要回去工作。
顾琢成说:“你在这里不能工作吗?”
杨嘉树摇头:“不能,新的脚本通过了, 我得回去整理素材, 盯剪辑……这些都是回台里才能做的。”
“……那不能再晚几天吗?你腿都还没好呢。”
“我感觉好很多了。”这是实话, 自从腿上的石膏换成支具后, 杨嘉树整个人都宛若新生了, 骨头正在愈合, 痛觉减少, 而刺痒感增加, 这是能忍受的——所以杨嘉树按捺不住了,他要回家。
但顾琢成好像对他要回家这件事特别抵触似的, 一直试图说服他留下, 甚至不惜说出“你在我家,我不回来”这样的话。
杨嘉树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不能理解似的,提问:“我住你家,那你去哪里?”
——他确实是不能理解。
顾琢成说:“我去出差啊。去上海, 要好久。”他苦恼地皱起眉毛,“我正愁没人帮我看家呢, 你住这儿,可以顺便帮我浇浇花、遛遛狗什么的。”
浇花他理解,可——遛狗?杨嘉树不能理解,“哪来的狗?”
顾琢成指着角落里四仰八叉躺着的机械狗:“它。”
“…………”
杨嘉树还是回去了。分别的时候,顾琢成幽怨的眼神一度让他很愧疚——搞得他像是什么遗弃宠物犬的黑心主人似的。不对……我回我自己家, 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无情地驱赶顾琢成离开,然后关门。
太久没回家,这个曾经住了几年的家让他感到陌生……前几天家政来打扫过,打开窗子通了风,所以空气里没什么异味,空气也很清新,白色窗帘被微风吹得轻轻飘起来,隐约可以看见阳台上几盆清新的绿植。有点累,杨嘉树半躺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又觉得头晕,天色昏暗,好像在下雨。
杨嘉树给自己点了个外卖,去洗澡。等洗完澡出来,那阵如影随形的晕眩感总算是消退了,他坐在客厅里,一边吃外卖一边查看工作群的消息。
吃着吃着,顾琢成的电话来了:“嘉树。”
“干嘛。”杨嘉树开了外放,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你在家还习惯吗?”顾琢成的声音在手机里微微有些失真,“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杨嘉树说,“我现在正在吃饭。”
“吃的什么?”
“炒饭。”
“你自己炒的啊?”
“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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