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花酒耶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餐厅用过早茶,便驱车前往剧本围读的会议室。
电影已经定了名字,叫《孤注一掷》。冠亚公司投资5000万,并聘请了知名动作片导演陈嘉信来指导本片,一开始牵头的六爷则专心做动作指导。
在邢再洺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邢再洺跟陈嘉信导演录过翡翠台的表演节目颇为熟悉,这会儿就直接带着靳若飞走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陈导,没想到居然是你来导演这部电影啊,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男朋友托付给你了。”
“讲的什么话!”陈导笑着推他,“什么托付给我,让人误会!”
在导演面前把两人的关系过了明路,邢再洺便放心了,搓搓男朋友的脑袋:“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围读开始,我去茶水间回复工作信息,顺便等你。”
“……嗯。”有些紧张地目送他走出去,靳若飞缓缓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这感觉心跳的速度还是缓不下来。
过了十来分钟,主演卫丘恒和知名动作演员许中辉到了。卫丘恒跟在座的人好像很熟悉,笑眯眯地一个个用粤语打招呼、寒暄。在看见靳若飞时,他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收敛了眼中的热情,淡淡地走过来跟他打招呼:“飞哥,你来啦?”
“嗯。”靳若飞点点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便问:“六爷不来吗?”
“师父他不参与剧本围读,在家设计武打动作呢。”说着,卫丘恒望向他身后的黄助理,道:“你的助理,会说粤语吗?”
靳若飞抬头跟黄助理对视一眼,见对方摇头,便道:“他不会。”
“哦,那你最好请个香港的助理,因为我们剧组是用粤语交流的。”说完,卫丘恒仿佛主人一般拍一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许中辉身旁坐了下来,继续笑脸盈盈。
靳若飞隐隐感觉不适,下意识望向黄助理。黄助理也撇着嘴,跟他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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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钟的剧本围读结束之后,靳若飞在茶水间找到邢再洺,面色平静:“走吧!可以回去了。”
Alpha了然地一挑眉,起身拉住他的手:“动作片的剧本围读就是迅速啊!”
下楼上了车,坐在后排的黄助理见靳若飞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跟邢再洺告状的意思,便忍不住道:“洺哥,你帮飞哥配个粤语翻译吧!那些人都不照顾飞哥的,全程用粤语对话。那个卫丘恒还说,剧组开工之后也是全粤语!飞哥的粤语又不是很好……还是得请个翻译。”
“这样吗?”邢再洺狐疑地拧起眉,心想自己几年前来香港跟他们拍合资片的时候,剧组明明有配备粤语翻译啊?
但转念一想,那个电影是以文戏为主,台词很多,规模也大。这次的《孤注一掷》是中等投资的动作片,规模稍小,台词也不多……思索一会儿,他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来解决。”
这时,靳若飞低声道:“不用请也没关系的,我稍微听得懂一些粤语,只不过自己不会说。在全粤语的环境里工作,就当是练习了。”
“不行。”邢再洺拒绝得很干脆,“香港娱乐圈的工作环境对内地演员不是很友好,你要是语言上再来个隔阂,更容易被人欺负。”
靳若飞的嘴唇嗫嚅一下,想说没关系,我不怕排挤。但他知道,邢再洺肯定会不高兴,便闭上嘴,没再吭声。
在香港陪小男友待了三日后,邢再洺启程回申城。走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每晚收工之后都要跟我联络,知道吗?”
“嗯。”拉着他的手,靳若飞咬着唇,心里也无法避免的有些不舍。他知道自己这是开始依赖邢再洺了。恋爱之时的情不自禁,即使他再想克制,最终也还是难以逃脱。
目送邢再洺下楼,又跑到阳台,看着接他的车慢慢开远。beta男生用力眨眼,总感觉眼睛里热热的、心里酸酸的。
他变得软弱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单打独斗、心静如水的自己。这样的转变,在充满着不确定的人际关系中,在自己还没站稳脚跟的情况下……不知是好还是坏。
很快,在邢在明离开的第二天,他给靳若飞找的粤语翻译就到位了。
对方是一个内地来香港工作了12年的中年alpha,人称赵哥,身材颇为高大结实,性格爽朗。他一见面就跟靳若飞倾诉了在香港打拼时遇见过的种种不公,随即又再三保证:“靳先生,你放心,我肯定把翻译工作做得好好的,他们别想肆无忌惮地蛐蛐你!”
“哎,好!”靳若飞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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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日,剧组正式开机。
香港的剧组开机仪式比内地的更复杂严肃一些,所有人都十分虔诚、郑重,向关公祈求着拍摄的顺利进行。六爷更是杀了一只羽毛金红的大公鸡,在主要演员的额上都涂了一抹鸡血,再让他们顶着这抹血去烧香跪拜。
靳若飞作为主演之一,自然也被抹了。闻着那股带着淡淡鸡屎味儿的血气,他感觉有些反胃,但还是努力忍了下来。
仪式结束后,演员们就各就各位,开始拍摄第一天的戏份。今天拍的是文戏,六爷带着团队大部分人先离开了。靳若飞本想郑重地跟他打个招呼,可一转脸就不见他人影了,只得留在剧组观看许中辉和卫丘恒演对手戏。
戏份在搭建的场景里拍摄,空间狭小,许多工作人员只能站着候场。靳若飞没有戏份,自然也没有座位,只能站在后头勉强观望。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还是听清了卫丘恒的台词——年轻的alpha说的是标准的粤语,语调稍微有些生硬,表演痕迹略重。但他的角色本来就是愣头青的,演得略微“过”一点也不算出戏。
不过,这粤语说得是真标准啊……他加入六爷的团队不过九个月,就说得这么好了,可想而知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靳若飞不禁有些钦佩。
三天后,他的第一场戏份终于来临。
由于那位亡命杀手出场的场景都在夜晚,所以他的戏几乎都是夜戏。半夜十一点的香港街头,高架桥下方光照强烈的位置,建筑阴影和路灯形成一条鲜明的分界线。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剧组的人在热火朝天的工作。
今天跟他演对手戏的是六爷团队里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对方扮演一名被杀手三招毙命的警察。拍摄之前,六爷把二人叫到面前,一边讲戏,一边让徒弟演示动作。他虽然用的是粤语,但连说带比划的,靳若飞不用翻译也听懂了大概。
六爷给他设计的打戏十分干净利落:自阴影中出现、团身翻过栏杆、疾步冲向小警察、近身缠斗,最后用匕首割喉。相比之下,小警察的动作则简单许多:他只来得及用警棍挥舞了两下,碰到杀手的侧腰,便被稳准狠地割了喉。
讲戏结束,六爷也不跟靳若飞寒暄,转身便走。无法,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去联系动作。在自己练了四十分钟,又跟对手戏的演员合练了二十分钟之后,打斗场景的开设便开始了。
在眉尾贴上假的眉钉,靳若飞穿着落拓的牛仔服,腰间挂着银色骨链,头发再次被抹成了稻草黄的颜色——真奇怪,好像所有的造型师都喜欢折腾他的头发。他们说他黄发非常好看,配着白皙的面色和桀骜不驯的眉眼,活脱脱一个玉面小混混。
是这样吗?靳若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骨。
不多时,两人站好位,拍摄即将开始。他们站在阴影与光亮之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精神高度紧张,俨然做好了准备。靳若飞站在暗处,等着执行导演喊“action”。这时,他看见对面的演员不疾不徐地对自己笑了笑,用粤语简短地说了一句什么。
——事后,他学给赵哥听。对方告诉他,那个演员说的是“有大人物包养就是爽哦?”
但在当时,靳若飞没听懂,茫然地“嗯?”了一声。正愣神的时候,不远处执行导演拿着喇叭大喊“action”,对方的眼睛立刻灼灼发亮,甩着警棍挥了过来。
beta男生赶忙躲闪,按照排练的动作旋身向前。对方的警棍本应在他侧腰上轻打一下,可下一秒,从侧腰上传来的却是一棍狠烈的重击。
“啊!”不由失口痛呼,靳若飞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从侧腰蔓延开,痛得他咬牙切齿,几乎要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第83章
见他被失手打倒在地,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动作组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演对手戏的演员惊讶地“丢”一声, 转身挂起笑脸望着他,却没有伸手扶人的意思:“你點解發呆吓?已經開始拍喇,你要專心啲!”
这时,其他人也赶到了,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居高临下地问:“冇事吓?”
靳若飞忍着疼痛,勉力用手臂撑起身体, 但嘴里还是遏制不了颤抖的呼吸。瞥一眼这些人看似关切、实则奚落的表情,他本以为这一棍是个意外,现在倒是可以肯定了——这些人是故意的。
六爷的下马威,原来等在这儿呢。
忍着疼痛说了声“没事”, 靳若飞咬紧牙关,正准备爬起来,就听得黄助理在人群外围着急地喊:“你们让一让,让我进去看看!”
“望咩望,我哋又唔會欺负佢?行开啲!”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哎哟!”
听到痛呼的声音, 靳若飞猛地变了脸色, 翻身而起,将人群猛地推搡开:“干嘛!你们搞我助理干什么?!”
见他发了火,这群人终于退开些,举起双手不疾不徐地笑着:“冇啊, 我哋又冇碰过佢。”
伸手将翻倒在地的黄助理拉起来,靳若飞本来想忍过去, 此时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他问小黄:“谁推的你?”
小黄憋屈地揉揉屁股,抬手指了指一个平头alpha。靳若飞愠怒地瞪住那人,正要开口质问, 这时,六爷终于带着卫丘恒走了过来:“嘈咩嘈?冇受伤嘅话,點解仲聚喺度?快啲散开啦,仲要继续拍戏嘅!”
说着,他各打五十大板,先瞪了那个平头alpha一眼,随即又剜一眼靳若飞,道:“自己唔小心,仲大惊小怪!”把袖子一甩,背着手转身离开。
卫丘恒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的话却是语重心长的:“以后喊了action就要专心了,别走神,不然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
靳若飞面色青白地站在那儿,手里扶着黄助理,只感觉腰侧被打到的地方更加疼了,火辣辣地轻轻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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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天色将明,他的戏份终于结束,暂时收工回公寓休息。
一坐上保姆车,靳若飞挺直的脊背立刻塌了下去,难受地倒到座位上。黄助理在副驾驶注意到,忍不住气愤地骂了一句“操”,声音里透着哭腔:“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打着拍戏的旗号,实际上在给你立威呢——看都打成什么样儿了?!”
不止侧腰被打了一下,靳若飞的手臂和肩膀也被打到了,肿胀发疼。回到公寓后,小黄拿来药物替他擦拭,心疼的同时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数张照片,咬牙切齿道:“我要发给洺哥!太气人了,咱们飞哥又不是没有靠山的,居然敢这样整!”
“哎,别!”靳若飞赶忙拦住他,郑重道:“你别跟他说!……洺哥跟六爷本来就有过节,这次的演出机会还是陆总出面帮我争来的,不能再麻烦他们了。左右不过三个月而已,忍一忍就好……反正我也习惯了。这么多年,哪次当替身不是鼻青脸肿的?”
“可……”黄助理还想劝说,beta男生罕见的瞪起眼,像刚才拍戏时那样,显露出了严厉的气势:“黄宥明,你是为我服务的,还是为洺哥服务的?我的意见对你来说不重要是吗?”
被质问得哑口无言,黄助理哭丧着脸,哼哼唧唧两声,最后只得蔫蔫地放下手机,继续给他上药。
看着那几道紫红发黑的棍痕,如此突兀地印在洁白的皮肤上,仿佛爬了几条巨大的蜈蚣。小黄助理抿紧唇,默默地抹了抹眼睛。
睡觉之前,邢再洺打来视频电话,按时“查岗”。靳若飞将自己受伤的右手藏好了,用左手举着手机跟他视频:“你们起床啦?”
“妈妈!”潇潇穿着幼儿园的校服,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邢再洺在他身后,单手揽着儿子的小肚子,眼神锐利:“累了?是不是刚刚熬完大夜?”
看见恋人和孩子的脸庞,靳若飞嘴角一抿,心里久违地有些委屈。但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若无其事道:“对。我那个角色出场的时间都是晚上,所以都是半夜拍戏……我有点累,就忘了给你发信息。”
“累就睡吧,也不一定非要发信息,我也只是想看看你而已。”说着,邢再洺凑近一些,似乎在他脸上发现了什么:“额头怎么回事,碰到了?”
额头?靳若飞有些慌乱,抬起右手摸一下额心,但立刻想起右手臂上有伤,又赶忙放下去:“可能是拍动作戏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过不严重,你不说我都没感觉。”
“……唔。”将信将疑地拧拧眉,邢再洺见他眼下青黑,便不多说了,叮嘱道:“那你赶紧睡吧!潇潇要去上学,我也要去工作了。”
“好。”跟儿子挥挥手,靳若飞挂掉通话,终于吁了一口气。
他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却感觉大脑异样的活跃着,脑子里全是今天拍戏时的种种画面。这种久违的无法入睡的感觉……无法,beta男生只得拿出备用的助眠药,扣了一颗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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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靳若飞的第一次出场足足有四十多个镜头,拍了整整一星期才拍完。在第一天立了威之后,跟他对戏的演员倒是没再明目张胆地下狠手——毕竟,在戏份中占上风的是靳若飞扮演的角色,他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香港剧组的拍摄极讲究效率,上下等级关系鲜明,动辄大呼小叫、破口大骂,压力比内地剧组大不少。还好靳若飞是从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抗压能力远非常人人可比。
有时候,黄助理看着他被导演和六爷用大声公颐指气使,初出茅庐的beta小男生都气得想哭,靳若飞却依旧面不改色,沉默地、尽心尽力地把动作再做一遍、两遍,甚至是一二十遍。
导演陈嘉信看在眼里,颇觉赞赏地点点头,对身旁的六爷道:“呢个仔唔错,好耐劳耐怨!唔似内地啲小鲜肉,反而同以前咱们那些从底层做起嘅艺人好相似。”
六爷冷眼看着,轻哼一声,不甚赞同:“人係会伪装嘅。而家先拍咗一个星期,佢当然装得天衣无缝。”
说着,他用大声公唤beta男生过来:“飞仔!过嚟!”
靳若飞正在反复演练下一场戏需要做的动作,闻声停下练习,犹豫一秒,毕恭毕敬地领着翻译赵哥跑了过来:“六爷,找我什么事?”
六爷拧着眉,一双精神矍铄的眼睛责备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唔係科班出身嘅咩?点解你打拳嘅身法同阿恒唔似?唔中唔洋、唔古唔今,我设计嘅动作系噉嘅咩?”
赵哥在靳若飞身后小声翻译:“他说,既然你是科班出身的,怎么打拳的身法跟卫丘恒不像?不中不洋,不古不今,他设计的动作是这样的吗?”
靳若飞听了,一张瘦脸紧绷着,垂眸不语。其实动作指导很少会约束每个人的武打风格,只要动作做到位、打斗精彩就够了,不同的理解对增加风格的多样性也有好处。此次六爷向他发难,不过是想刁难他而已。
见他沉默不语,六爷又冷笑一声:“你係唔係好崇拜郑金鹏?”
这次靳若飞听懂了,缓慢地点了点头。六爷“哈”一声讥笑,道:“郑金鹏……后生仔来嘅!行狗屎运,命好!佢啲武打动作成日哗众取宠,边度有中华武术嘅神韵?你学佢就系自废武功,走咗岔路!”
六爷在二十五年前曾跟郑金鹏有过一次合作,但两人风格不同、见解不一,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这则新闻靳若飞有所了解,知道他俩不对盘,此时便闭紧了嘴巴,任六爷怒骂泄愤。
导演陈嘉信好像也习惯了,无奈地坐在一旁,叹息着望天。两人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接触到,陈导还促狭地冲他耸了耸肩,仿佛在说:他就是这样的,你不要见怪。
靳若飞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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