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 第57章

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玄学 近代现代

“哦,我这工作的工作地点不固定,运气好随时可以开工。”柳安木抽出自己的警察证,在男人面前晃了一下,这才笑眯眯道:“不过这回要麻烦点,得先把死者捞上来,才能验尸。”

“……”钓鱼大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手里的警察证,果断选择闭嘴。过了一会,男人又张了张嘴,有点讪讪的说道:“警察同志,我刚才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也就是外圈看热闹,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哪里知道啊,你看这事闹得……”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法医,又不是警察,破案的事情不归我管。”

钓鱼大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着说了几句“那就好”。说完他余光瞟见自己带来的几瓶矿泉水,连忙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两瓶,不由分说就塞进了柳安木怀里:“法医同志辛苦了,这是我们人民群众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柳安木一边嘴上客气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顺手地拧开瓶盖,又挑了挑眉,把另一瓶水递给刚从副驾驶下来,正在走过来的柏止。柏止接过那瓶矿泉水,却没有拧开瓶盖,只是拿在手里。

钓鱼大哥见二人收了水,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连忙告辞,招呼着剩下几个人开车转场。

等到钓鱼佬一行走远,柳安木才喝了口水,开口道:“和程名说的差不多,死者是被钓鱼佬发现,不过水库里的尸体却根本拉不动,最后鱼线断裂,尸体就又沉了下去。”

柏止轻“嗯”了一声,温柔地说道:“如果是水鬼抓替身,尸体确实无法浮上来。”

他的声音混在晚风中,听得有些不真切,但柳安木还是偏头了他一眼。夜色模糊了男人下巴的轮廓,残余的最后一抹夕阳映照在男人琉璃般透明的双眸上,随即又描摹出一段高挺的鼻梁。

黄色警戒线外依旧拥挤着不少人,公路上还不断有跟风而来的大小网红正在赶来。背后喧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柳安木认真盯着那人的侧脸看了片刻,眼前的妖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不断重合,在白衣道人弥留于世的那段时间里,那只妖也会抱着道人坐在断崖边,一点一点看着太阳从远山峰上落下。

柳安木勾了一下嘴角,随即以投篮的姿势,将喝完的矿泉水瓶精准丢进数米外的塑料垃圾桶,朝警戒线的方向走去。

“走吧,去找他们汇合。”

**

水库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程名正跟着两个痕检的女警无所事事地坐在人群后面。远远看见柳安木和柏止走过来,他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快步迎了上去:“三哥,柏教授,你们可算来了。”

柏止停下脚步,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抱歉,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一会。”

柳安木的视线则若有所思地落在水边,靠近水边的河床上除了几个警察外,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此刻王远指缝里正夹着一根烟,和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河边,其中那个年轻的那个小伙子脖子上还搭着一块灰色毛巾。

白色的烟气从王远指缝里缓缓升起,又很快消散在湖边的晚风中,湖面上停着一艘木船,不时有晚风卷着花椒味从湖面上缓缓飘来。王远眉头紧紧皱着,盯着漆黑的湖面,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和那一老一少说着什么。

柳安木摸着下巴,打量着水边的一老一少,好奇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程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湖边的一老一少穿着简朴,老者头顶还带着一顶草帽,明明没有下雨,可这老者身上还披着一件棕榈树叶编成的蓑衣。相比之下,那个年轻人则显得正常的多,简单穿了一件黑T恤,脖子上搭着汗巾,银色长链隐约从汗巾下露出一角。

程名挠了挠后脑勺:“那两位是局里请来的捞尸人,声呐没找到尸体,这里水又太浑了,所以只能请他们下去捞。”

“你说他们是捞尸人?”柳安木上下打量了一眼二人,有点意外。

随着近几十年科技高速发展,很多老行当已经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比如眼前的捞尸人。

常见的捞尸人主要分为两脉,从黄河边发源的常被叫做“黄河水鬼”,多为散户渔民,精通水性,擅长搜尸,道上常称之为“老鬼”。而发源于古代九江郡一代的捞尸人则属于长江捞尸人一脉,这一脉有严格的教条,捞尸讲究积德行善,对于报酬也只取其中应收的部分。

如果不是出自这两边的大家,那这种捞尸人多是附近的渔民,大概率是半路出家,这种人通常按经验行事,大部分都是父业子承,没有过多的规矩,如果死在水下,就只怪是自己命不好。

几十步外,年轻的捞尸人正捡起地上的茅草根,并将其缠绕在一把很特殊的弯钩上。

王远将手里的烟灰抖落,走到那披着蓑衣的老者身旁,望着眼前那浑浊而黑暗的湖面,不由心生感慨:“还是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东西管用啊!老陈,这趟又要辛苦你了。”

那老者坐在河边的一把竹凳上,抽着手里的水烟袋,发鬓霜白,却很精神:“王队长,你知道我的规矩。死人不露头,身上肯定拉着东西,我丑话说在前,下面这具尸体……恐怕不好捞。”

王远将最后一点烟屁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能定出个位置就行,到时候你们往尸体上栓根绳子,别让尸体跑了,我再让他们把网放下去,用快艇把尸体拉上来。”

正说话时,刘鹏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他嗓门比较大,离几人还有十几步远,就已经招呼上了:“都问完了,这里水位深,平时这些钓鱼佬都不来这边,不过这段时间连续高温,这里的水位有所下降,露出了部分的河床,所以这些钓鱼佬来才闻着味摸到了这里,没想到刚钓了没几天,鱼还没钓到几条,先把尸体给钓上来了。”

刘鹏说着话已经走到三人面前,于是将手里的记录本递给王远。接过记录本,王远随手翻看了几页,问道:“捞起尸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还真有!”刘鹏一拍大腿,说:“我原本猜测尸体能被钩起来,肯定是因为钩子挂住了尸体身上的衣服。但所有在现场的人口供都一样,都说是尸体咬着鱼钩自己飘上来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这是不甘心继续在下面待着,想抓个替身,没想到被鱼钩给带上来了。”老者又低头抽了一口水烟袋,右手将烧尽的烟丝挑出来:“这女娃娃也是被水鬼抓了交替,尸体自己浮不上来,想找到尸体,要么把河床抽干,要么就只能让人下去捞。”

第98章

沉寂的河面荡开层层涟漪, 木窗划开平静的镜面,缓缓朝着河中央驶去。

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灰扑扑的, 就好像是表面罩了一层纱。老者坐在床头上,水烟袋放在脚边,月光散在他的蓑衣上, 泛着清冷的寒光。

木船刚划出去不久,站在河床上勉强能看清船上的情况。此刻, 老者手里正拿着一根长钩子,钩子下面还带着一连串的白色布条,正不断向下面试探。每次钩子被完全放到水面以下, 老者就会把钩子收上来, 边抽着水烟袋, 边盯着钩子上的白布条出神。

这样放钩、收钩的动作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程名坐河床上哈气连天, 他已经把勘察箱里的东西捣鼓了第三遍,就在第四次把锁好的勘察箱打开时,船上的老者突然有了动作。

程名打了个激灵,坐直身体,两只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木船。

只见木船上的老者把那根长钩丢在一边,随即指挥着那个年轻捞尸人,将船尾的两个麻袋打开, 又把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全部丢进了水里。

程名顿时来了兴趣,凑到柳安木的身边,好奇道:“三哥,他们往水里丢什么呢?”

柳安木看了一眼,说:“纸钱、香灰、西瓜, 应该还有一把剪刀。”

程名本来也只是闲着无聊,顺口问上一句,没想到柳安木还真的知道。他不由长大了嘴巴,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三哥,你怎么啥都懂啊?”

柳安木谦虚道:“也就一般吧,可能因为我打小就比较聪明。”

听见他的话,旁边的痕迹检验张玲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应该是在和男朋友约会的过程中被临时喊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一件漂亮的碎花裙,脚上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黑色小高跟。

她下班刚贴好的美甲贴着脸颊,开玩笑道:“你倒是挺会自吹自擂,既然我们的小柳同学聪明又帅气,那怎么还没找到女朋友啊?”

柳安木“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可能我眼界比较高吧,普通姑娘我一般还看不上——但像是张姐这样温柔又体贴的,我当然求之不得啊。”

张玲是局里出了名的川妹子,脾气急,一点就着,就连王远这个大队长见了她都要客气几分。

“去你的!”张玲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抬脚踩向他:“老娘当年在警校可是散打第一名,敢开我玩笑,小心让你半个月都爬不起来!”

柳安木灵活地抬腿躲开,张玲这一脚踩空,七八厘米的跟顿时深深陷入了河床的泥沙中,这位散打冠军踉跄了几下,被柳安木伸手扶住,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型,

柳安木一边搀扶着站不稳的张玲,一边扫了眼那钉在河床里,跟“凶器”差不多的鞋跟,他不由嘴欠道:“你这鞋算是管制刀具啊,备案了没有?”

“没有,要不你把我抓进去吧!”张玲抓着他的手臂,用力翻了白眼:“用点力啊,真让我摔了,回头老娘就到你家找你伺候去!”

她撑着柳安木的手,把鞋子从干涸的泥沙中拽了出来,在河床上刮了几下,将上面的湿泥刮掉。鞋跟深深陷入了泥沙中,拔起来后上面的湿泥巴都快堆到了鞋跟,张玲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刮鞋底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

这时湖面上的老头忽然一抬手,把木船停在了水中央。月光落在湖面上的小船上,在水中荡开弯弯曲曲的影子。

程名原本正幸灾乐祸地听两人拌嘴,余光看见老头的动作,说了一句“卧槽”就麻溜地起身跑到了水边。张玲也注意到了湖面上的情况,她毫不客气地松手反抓住柳安木的手臂,尖锐的穿戴甲登时扎得柳安木五官拧在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玲借力将高跟鞋穿回脚上,又朝柳安木做了个鬼脸,才跟着大部队朝着河床边快步走去。

此刻水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小船的位置。

只见老者对旁边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年轻人就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跳进了水里。

随着年轻人入水的哗啦声,岸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河面上的那艘小船。河面上时不时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是那个年轻人上来换气,而老头则死死盯着钩子最上端,浮在水面上的鱼漂。

年轻人大约换了四五次气,这次下去的时间有点长,水面上钩子的鱼漂快速摇动,老人脸色顿时一变,单手抓住钩子,然后迅速抓起船内混着香灰的花椒,一把把朝着水里倒去。

就在老者又抓起一把花椒时,水面上冒出很多泡泡,年轻人终于从水面上冒出脑袋,爬到船上。

王远一直在观察水面上的情况,看见年轻人狼狈地爬上来,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开着扩音器的手机里传出哗啦呼啦的水声,然后就是年轻人的声音,他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王队长,下面是具红衣立尸,腿上还拴着绳子。我怕出事,就先上来了。”

柳安木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湖面上的两个捞尸人。

捞尸人这个行当有自己的规矩,出船必须要两个人,而且一般是一个师父带着一个徒弟,而捞尸人这行里有三个避讳:雷雨天不打捞,垂直浮的尸体不打捞,连续三次打捞不上的不再继续打捞。

雷雨天气,是因为孤船在江上不安全,风大雨大容易翻船,平坦的江面上开船容易引雷被雷击。树立的尸体下有漩涡,一旦靠近打捞,很容易因为漩涡导致沉船以及人员出事。三次打捞不上来,基本上打捞人体力也消耗完了,不收手的话很容易发生危险,所以不会继续下去。

老头似乎从自己孙子手里接过了手机,扬声器中传来的声音大了一点:“王队长,做我们这行的有规矩,立尸不捞,这一单我只收出工费。现在尸体就在下面,你们确定一下方位,抓紧想办法吧。”

老者不会说普通话,他说得方言只有王远听得懂,但那个年轻人的话在场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楚。

——红衣、立尸,这两个颇具恐怖色彩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再加上湖上的凉风一吹,所有人此刻都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与此同时,十几米外。

柏止手上戴着一双白色橡胶手套,手里的镊子从一道窄深的坑洞中夹起一块深色潮湿的土壤,旁边的张玲见状立刻抽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证物袋递了过去。

张玲拿起证物袋,隔着一层塑料膜,观察里面的粘稠土壤:“柏教授,这上面是什么东西啊?”

“机油。”柏止说着捡起地上的红色小旗帜,插在窄坑旁边。连着半个月的高温,使得河床上的泥沙早就干涸,这样才侥幸将这些痕迹保留了下来。

“机油?”张玲愣了一下,随即她蹲下来,又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窄坑:“这个痕迹看起来像是户外露营推车留下来的,有可能是装在推车上的机油因为颠簸倒洒了出来,不过钓鱼还需要这种东西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柏止说:“坑深7厘米,渔具和饵食重量有限,如果只是用推车搬运渔具,不可能在河床上留下这种深度的窄坑。”

张玲的脸色一点点凝重了起来:“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用露营推车搬运了尸体?”

柏止将手套摘了下来,即使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在他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加成下,依旧让人移不开目光:“不排除这种可能,去准备铸模吧。”

铸模是在现场痕迹检验中一类比较常用的提取手法,通常用于提取犯罪嫌疑人的脚印,对于现场遗留的其他凹陷性痕迹,同样可以石膏基进行铸模提取。

张玲立刻点了点头,虽然她平时的性格大大咧咧,但对待案件,她有着不输任何人的认真负责。顾不得水边的情况,她迅速朝着公路边的警车跑去,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被她蹬得虎虎生风。

她先从后备箱中翻出调制桶和几样,又将石膏粉末和几样材料按配比放到桶内快速搅拌,不到一会,调制桶内的液体就变得粘稠,搅拌起来也更加费劲。

除了在湖边进行痕迹检索的几人以外,在现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河床边,等待着王远安排。痕迹检索的人员站位较为分散,张玲离开以后,土坡上就只剩下了柏止一个“人”。

如墨般的黑暗中,柏止垂着眼眸,漆黑的眼眸中逐渐有血色向四周缓慢散开。他站在土坡之上,遥遥地望着湖面,目光穿过浮满水草的湖面,和湖面下方那双睁开的眼睛平静地对视。

湖面几米深的水下,安静漂浮着一具尸体,包裹着尸体躯体的麻袋在水底轻轻晃动,仿佛一只自由的水母。似乎是察觉到河床上的目光,露在麻袋外的头颅微微转动脖颈,海草爬进了尸体的眼珠,和那已经蜡化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像是生长在尸体皮肤上青色的血管。

紧接着,那高度腐烂的头颅忽然动了一下,朝着河床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

湖面上的祖孙二人虽然不愿意再下水捞尸,但也没有直接返航,而是留在了湖面上充当浮标。王远拨通了几个电话,大概半个小时后,漆黑的湖面上就远远的出现了一个白点。

这个白点越靠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船身在黑暗中起伏,船头的探照灯闪烁着白光。

接近二十分钟后,水警派来的快艇终于停在了离河床几米的位置。

第99章

根据年轻捞尸人的口述, 包裹尸体的编织袋下方很有可能还吊着有重物,所以除了痕检的几位女警察以外,所有男警都跟着上了捞尸船, 以便在水警找到尸体后,能够将尸体从水下捞起。

但上了船以后柳安木才发现,船上的人里没有王远, 借着侧身的动作他朝船下看去,果然看见王远叼着烟屁股, 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河床上,看着漆黑而平静的船面出神。

“怕水?还是有阴影?”柳安木摸了摸下巴,也许是夜色关系, 他总觉得此刻王远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落寞的情绪。不过这当然和他没关系, 王远身上有不少秘密, 包括王远这个名字, 都可能只是一个代号。

收回目光, 出于职业习惯,柳安木先仔细打量了一遍船舱内的环境。

此刻船里已经坐了四名特警,统一穿着深色潜水服,眼部戴着护目镜,背后还背着氧气罐,除了这些潜水的标准器具以外,每位特警腰间的宽腰带上还挂着一个轮盘, 侧面有一个铁钩露在轮盘外。

观察了一会,柳安木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这些特警的潜水服下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圆形凸起,这些凸起下方都有一根线连接到腰带上。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又将目光看向甲板, 捞尸船的甲板上同样排布着不少铁钩,船舱内则有一面电子显示板,每个显示灯下方都有一个编号:“还真是生命体征监视器,看来这里每个编号都对应着一个特警。”

每个特警的胸膛前都有一串印在潜水服表面的符号,这个符号特意采用荧光的白色涂漆,可能是为了在水下执行任务时,方便特警之间互相辨认彼此。

“都上来了吗?”负责开船的水警朝后看了一眼,得到船上众人一致的肯定答复后,他才把头转回去,在控制台上按下一个按键。

下一秒,船身后的螺旋桨向外伸出打开,巨大的推力驱使着捞尸艇朝着湖面中央的木船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