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 第9章

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玄学 近代现代

王远愣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把手里的烟拿远弹了一下,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看来我们真是太久不见面了,连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柏止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进进出出搬运尸块的身影,语气依然很淡然。

“流程审批要经过六个部门,最快一周内能走完。在此之前我会事先跟省厅先打招呼,所有的流程全部都按照加急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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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止挺拔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侧翻的货车前只留下王远夹着烟,站在小雨里独自凌乱。

法医和痕检进进出出,从满车的碎尸块中捡出不同的部分拼凑在一起,雨水顺着头顶的篷布淅淅沥沥地滑落,混着福尔马林的液体在地上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水坑。

半晌,王远颤抖地抬起夹着烟的手,盯着手里被雨水淋灭的烟屁股出神。

——虽然没能把师弟那优秀的基因流传下去,但他这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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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光完全亮起之前,十六具女尸全部被装入裹尸袋,送往沙湖区公安分局。在清晨的第一缕太阳升起时,洒水车的音乐轻灵地响在沙湖区正明大街,水流冲洗掉地面的痕迹,又迎来崭新而忙碌的一天。

7:05,沙湖区公安局解剖室

解剖室的大门开了又关,灯光由绿色切到红色。柳安木拎着勘察箱,眼睛扫过干净明亮的解剖室,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程名见状有些好奇,凑到柳安木的身边看去。洗手台边的窗户半开着,台面上只有一瓶消毒洗手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铺满整个解剖室地面的十六件裹尸袋。

程名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压低声音道:“三哥,你都看见什么了?”

柳安木“啧啧”了两声,说:“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他要真就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撂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反倒勾得程名心里像猫抓一样。程名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柳安木,只见这人眉心舒展,双眼弯起,倒真像是看到什么移不开目光的景象。

程名咽了咽口水,说:“三哥,给我也开开眼呗?”

柳安木说:“你真想看?”

程名疯狂点头:“真想!三哥,我做梦都想,你就成全我吧!”

“行啊,开个天眼的事,简单。”柳安木掏了一下耳朵,笑道:“先叫两句舒服的来听听。”

程名大概是真想看的紧,闻言立刻大刀阔斧地单膝跪地,抱拳看向他:“程某漂泊半生,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拳掌相击的声音在解剖室内尤其响亮,看得出来这傻小子抱拳时一点力道都没收。

程名从抱拳的手后抬起头,迫不及待道:“义父,快点来吧,再晚赵法医就该过来了!”

柳安木占了句口头上的便宜,心情大好,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在程名炙热的目光中,泛着黑色烟气的锁链从柳安木后背伸出,锁链的一头弯弯曲起,“啪”的一声拍打在程名的肩膀上。

程名只觉得肩膀一沉,酸麻的感觉顿时从肩膀蔓延开来。紧接着,他的左眼皮像是抽筋一样开始跳动,即使这样,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朝柳安木刚才盯着的方向看去。

眼前先是像是蒙了一层水汽,程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水汽才慢慢褪去,解剖室内的场景也重新在他的眼中变得清晰。

……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一直爬到了头皮,程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心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解剖室里的情景哪里像是柳安木所说的“目之所及,皆是美景”,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只见靠着洗手台的方向站着一排垂着脑袋的女人,皮肤惨白,眼珠在眼眶中凝成一个小点,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而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女人赤|裸的身体上,不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随着这些脸越来越清晰,女人们下|身的皮肤也逐渐开始溃烂,滴滴答答地流出很多带着血色的脓水。

仿佛是察觉到了程名的视线,女人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吞咽的响声,脸上也露出急迫的表情。那一只只形如枯骨的手臂抬起,却在伸出的一瞬间就断裂开,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到程名的面前。

程名憋了半天,脸都青了,才憋出了两个字:“我靠!”

柳安木弯下了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看?”

程名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伸出十根手指,死死遮住自己的眼睛,哭丧道:

“三哥,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什么目之所及,皆是美景?这明明就是女鬼开会!”

被挡住眼睛的程名此刻自然不会注意到,在他把眼睛挡住的一瞬间,站在洗手台旁边的鬼魂只是怔怔看着他,而在她们的眼底露出了黯然的神色。有的鬼魂用没有断裂的手臂,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血泪从她们的指缝滴落,无声地哭泣。

第10章

柳安木站在快要勾成虾米的程名身边,视线在其中一个鬼魂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女人缓慢抬起头,露出一张骇人可怖的脸。只见它的上下嘴唇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缝住,隐约能从红线的间隙中,窥见一点腐烂生蛆的嘴唇。仿佛是注意到柳安木的目光,从那黑洞洞的眼眶中竟然缓缓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泪。

不同于寻常滞留于阳世间的小鬼,女人眉心之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裂缝,在翻起的血肉之中,一根银黑色的钉子贯穿了女人的整个颅骨,并且随着她的动作,腥红的液体不断顺着她的鼻梁流下。

柳安木移动视线,落在她涂着大红指甲的手上。女人的指尖有些发黑,五指根处有一条黑线一直蔓延到手心,而就在五条黑线的交汇处,同样楔着一根银黑色的长钉。

长钉在苍白的手掌上留下一厘米宽的孔洞,血痂混着肉粉色的新肉向外翻起,有些甚至已经爬上了钉子的表面。再仔细一点看,还能看见长钉凹陷的凿痕,似乎能组成一些奇怪的符号纹路。

“封人魂,锁七魄?”柳安木后背感到几分寒意。

道家谓人身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则徘徊于现世之间,女人眉心的那根钉子叫封魂钉,将其钉入印堂穴,就能把人魂拘在肉||身中,这是防止死者的魂魄去往地府告状。而在女人四肢、两肋以及心口处的七根钉子叫锁魄钉,这七根钉子是为了分散掉尸体的凶性,以免积怨发生尸变。

这种手法极为狠厉,而且有损阴德,通常只用于封印极其危险的凶尸。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对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下此狠手?”

他正在思考,解剖室的门却被人推开。赵法医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从解剖室外走了进来:“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程名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把手放下来,却突然停住,随即透过手缝,有些犹豫地透过指缝朝洗手台看去。不锈钢洗手台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纱窗在台面上投下一小片灰黑色的阴影,刚才那些阴森可怖的景象,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赵法医拿着手里的文件,大步走到一排裹尸袋前,一一对比过地上的尸体,他抽出一张纸放在一只裹尸袋底部:

“张倩,5月11日服药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杨雪梅,5月4日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刘晓晓,5月23日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赵丹,5月15日……”

不到10分钟,所有的尸体前都被放上了一张打印纸。

赵法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薄薄的镜片后闪过一缕寒光:“这些尸体全都是经过公安机关处理过的自杀案件,死者在生前均表达过自杀意愿,经过公安部门认定后,就由家属认领回家安葬。”

看着每一具尸体前的尸检报告,程名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低头扫过那压在裹尸袋上的一份份熟悉的报告,他的心情一点点沉重了下去:“赵哥,你说这些女孩子……该不会是被她们家里人给卖了?”

随着国家近年来大力推展火化工作,从警局认领回的尸体几乎无一例外,都会直接拉往火葬场进行火化。

而躺在解剖室里的这些女人的尸体却全部保存完好,即使在货车侧翻的事故中,不少尸体的肢体发生断裂,但经过一整晚的拼接,所有尸体都是完整的被带回警局。

现在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尸体时被死者家属认领回家后,又被转卖给了所谓的“尸贩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赵法医顿了顿:“尸体已经被认定为自杀,按理说不应该再交由我们解剖。不过这件案子很特殊,尸体身上有多处损毁的痕迹,省厅专门下达了一封文件,要求我们对所有尸体进行尸检。”

所谓“被损毁的痕迹”其实就是指尸体眉心、四肢、两肋以及胸口心脏处分别被人为钉入了八根长达10厘米的铁钉,所有铁钉的表面都布满了凹槽,表面全部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侧翻的货车内还发现了四块长木板,根据痕检的判断,这些尸体在运输过程中,应该全部是被固定在这些长条木板上。

程名看着躺在裹尸袋里的女尸,眼神中有几分不忍。躺在裹尸袋中的女孩看上去还很年轻,留着一头披肩的短发,仿佛像是躺在裹尸袋中睡着了一样。但只有刚刚拼凑过尸体的人才知道,袋内的尸体其实早就已经四分五裂,这具年轻的身体只是被针线短暂缝合,那些残留的断口恐怕永远都无法抹去。

赵法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准备解剖吧,只有找到真相,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

一具较为完整的女尸被搬到解剖台上,尸斑鲜红的颜色说明了这具尸体是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按照解剖的流程,赵法医简单检查了一遍尸体:“尸体身上共有十处伤口,全部为死后伤。其中七处伤口为贯穿伤,一处切割伤在颈部,应该是灌入福尔马林液体时的切口。最后一处伤口创面呈蜡黄色或苍白色,无痂皮,不伴有挫伤,为死后擦伤。不过这一处擦伤的位置比较奇怪,死者在撞击中双腿完好,擦伤却出现在大腿的内侧。”

柳安木的视线落在尸体的右侧大腿上,尸体右侧大腿内侧的确有一道蜡黄色的擦伤,约一指宽,像是死后遭受捆绑而造成的。

不过相比起这道古怪的擦伤,更令他疑惑的是,还阳助手竟然有一道箭头指向死者的小腹。不过这条箭头上的字体非常模糊,很难直接判断出还阳助手所提示的小字到底是什么。

“尸体腹部应该有东西。”柳安木说。

赵法医镜片后的眼睛抬起,却没有质疑,而是将手按压在尸体的小腹上,手下有些发硬的触感并不像是有积液。

“……你怎么又知道?”程名抬起头,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的经历,表情有些郁闷:“三哥,你们这帮人算是开挂作弊吧?”

“倒也没那么玄乎,反正天下地下,只有我不想知道,没有我不能知道的。”柳安木挑起了眉毛,伸手按在尸体的下腹处:“差不多就在这里。”

顺着他的手指得方向看去,赵法医镜片后的眼睛眯起,心中升起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膀胱?”

柳安木扫了一眼箭头的方向,这箭头一直扎入尸体的下腹,但单从尸体表面来看,还真很难确定到底指得是哪一部位:“不确定,反正就在这一块。”

程名立刻来了精神,说:“你不是神算吗?这你都不知道?”

柳安木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淡然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人的本事赵医生已经见识过了,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边的手术刀,在柳安木刚才所指的地方开了一条两厘米的刀口。随着膀胱被化开,一股刺鼻的味道顿时从被切开的部位传来,这种气味并不是尿骚味,而是福尔马林残留下的带有刺激性的味道。

柳安木朝开口里扫了一眼,还阳小助手的提示没有任何变化,线索并不在膀胱内。

“不对,还在下面一层。”

赵法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盯着柳安木的眼睛:“你能肯定就在这个位置吗?”

“也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柳安木谦虚道。

赵法医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从这个位置往后,就是阴|||道穹窿。之前得尸检报告并没有报告死者有性行为,如果问题真的出在这里,那死者很可能是在死后受到过侵犯。”

赵医生这话说的很直接,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解剖室里的另外两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程名握着手术刀的手悬在半空,半天都没有放下来,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嗫喏道:“这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二次鉴定往往会尊重第一次尸检的结果,尤其是针对这种死因明确的自杀性案件,如果不是柳安木态度肯定,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检查一具被倒卖的尸体是否受到了侵|犯。

柳安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松开手里的相机,转身朝洗手池的方向看过去。

女孩们嘴唇被红线所缝合,无法开口说话,就只是低着头,血泪顺着它们失去生机的脸颊流下,那些近乎全白的眼眶中似乎有种悲伤的情绪在流转。

“嘭!”

突然其中一个灵体双膝跪地,朝着解剖床的方向重重一磕。在这一跪的力量下,它堪堪被缝合的左臂再次断裂开来,那爬满鲜红尸斑的手臂顺着它的动作,滚到了解剖床下。随着第一只灵体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灵体对着解剖台跪下双膝。

被封住人魂和七魄的灵体无法说话,更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也许此刻在它们眼中,法医就如同高坐在衙司之上的执笔判官,万种冤苦委屈能否开口诉说,全在那一柄小小的手术刀中。

第11章

解剖室中温度明显变低,耳边仿佛传来几声低哑啜泣的哭声,却听得并不真切,让人下意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突然冷起来了?”程名搓了搓手臂,轻轻呼出一口气。

赵法医沉默了一会,从勘察箱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鸭嘴器材,即使法医见证过太多手段残忍的现场,但此刻在他的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鸭嘴器材被缓慢塞入被害者体内,手电筒的光芒穿过透明的鸭嘴器材,照亮一片红色的腔道,赵法医移动着子宫颈钳,注视着面前新伤叠旧伤的腔壁,他的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伤口均无生活反应,这也佐证了内壁上所有的伤口全部都是死后伤。

空气仿佛变得潮湿而粘稠,被吸入肺部的空气仿佛黏在了肺叶上。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很年轻,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红唇轻轻张开,青白的手臂上残留深浅不一的深色痕迹,谁也不知道“她”在过去一个月里到底经受过什么样的摧残。

赵法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