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也是法医 第90章

作者:东瓜不亮西瓜亮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都市异闻 玄学 近代现代

拔出来的钉子通体漆黑,但轻轻一弹,表面的灰烬就簌簌抖落。

就在钉子被拔出尸体的一瞬间,冰棺中浑身青色的尸体蓦然睁开双眼,眼皮受到顶入眼球的两根细钉所限,只能睁开一半,就像是在痉挛一般不停地颤抖。

“我从不食言。”柳安木捡起一块碎布将封魂钉包好,然后揣进自己的兜里。他深深看向冰棺上躺着的尸体,不轻不重地说道:“既然我说过要帮你,那就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话音落下,原本抽搐着想要坐起的尸体竟然慢慢安静了下去,眼皮也一点点合拢。

“不过你杀了不少人,即使去了阴曹地府,活罪无可免,死罪亦难逃。”柳安木按下底部的按钮,看着冰棺的盖子一点点升起。直到冰棺重新封死,他才看着冰棺中尸体的眼睛,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冰棺中的尸体说道:

“我可以把你藏到一个地方,等百年之后,所有罪孽一笔勾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160章

“柳师傅, 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候厅长请来的王观主,之前的事情都是王观主在一手负责。王观主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 候厅特意让我们把王观主接过来协助您。”洗手间门口,蓝衬衫正微笑着朝着对面的三人介绍站着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

刚才他收到了候厅长的指示,一切按照原计划执行。不过候厅长也并非完全没有后手, 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去白元观请来了王观主。

有王观主在旁掣肘, 他料定柳安木就算想要反水,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被蓝衬衫称为“王观主”的中年男人蓄着山羊胡,他一手掐住胡须, 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拂尘。山羊胡先把对面三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从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一口气, 不屑一顾道:

“我道是什么‘高人’, 原来就是三个毛头小子。”

山羊胡手里的拂尘一甩, 转身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今日贫道又请出了一件法器,乃是我家先祖所藏,传说为当年清山祖师在岭南降伏旱魃时所用。有此宝物坐镇,贫道就不信那东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当听见“清山祖师”四个字的时候,柳安木很微妙地一挑眉毛,转头看向身边的蓝衬衫:“你在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在岭南降伏过旱魃?

蓝衬衫低咳了一声,攥紧的拳头挡在嘴边:“那位是白元观的王观主, 两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何必为了一两句话伤和气?”

走在前面的山羊胡也停下脚步,他拍了拍腰间的黄色口袋,脸上挂着冷笑:“小子,话别说得太早。孰真孰假, 等恶鬼伏诛,自有分辨。”

柳安木单手插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就请吧,我也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山羊胡的红色道袍,瞳孔的边缘缓慢收缩,形成一条危险的竖线,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在盯着猎物的饿狼。他幅度很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抬起饥肠辘辘的眼睛,看向那个牵住他的青年,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请求。

柳安木抓住少年微微发烫的手,语气轻飘飘的,却没有任何犹豫:“不行,不许乱吃东西。”

“……”少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呼吸声沉闷而焦躁。从他后背上伸出如同触手般的树干烦躁地拍打着地面,树梢划过空气,发出几道尖锐的爆鸣。

既然不能吃,那又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又一次被劲风甩过耳侧的蓝衬衫若有所察地转过头,片刻又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刚才……是错觉吗?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阵风,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

“叮——”电梯门在几人面前打开,头顶的白炽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映照出一排排冰冷的铁柜,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连浅浅的呼吸声都似乎会打扰到逝者安息。

这里是逝者的停驻之地,也是离生和死最近的地方。

山羊胡抬起拂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率先走出了电梯。他对这里的布置非常熟悉,走出电梯之后,就大步朝着最里侧的房间走去。

柳安木牵着面无表情的小柏止,好像猫捉老鼠那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山羊胡的身后。

蓝衬衫不自然地在拍了拍自己的袖口,每次来这里他都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很多视线同时注视着。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王观主布置的法阵,整个停尸房的风水都被逆转,沉睡的亡魂纷纷苏醒。

而此时此刻,所有的黑色的亡魂都立在冰柜的两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从冰柜间穿过。每当他们走过一排冰柜,那些面色阴郁的亡魂就会从上围过来,后颈上那凉丝丝的气息,就是围上来的鬼魂因为离得太近,而喷到后颈上的鬼气。

山羊胡停在紧闭的木门前,他从自己宽大的道袍中抖出了一个白瓷瓶。打开瓶盖,山羊胡将瓶盖里的东西尽数倾倒在门口,很快空气中就出现了一股很辛辣的味道。

收起瓷瓶,山羊胡一挥袖袍,将瓷瓶别回腰带上。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青年空空的两手:“小友,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带吧?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里面的东西道行不浅,你们就留在门外等着便是,万一伤到你们,贫道也不便和候厅长解释。”

“不劳观主费心。”柳安木嘴角上扬,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也有句话要送给观主,打了一辈子雁,可别被雁给啄瞎了眼。”

“对了。”他的视线停在门把手上,忽然笑了起来:“这句算你送你的,不收钱。”

“老夫行事,何须你一个小儿多嘴?”山羊胡冷哼一声,显然没有把青年的话放在心上。他按下把手,迈步走进了漆黑的房间里。

山羊胡进去两三秒后,房间里突然亮起黄色的灯火。

木门没有关拢,从房间外就可以清晰看见房间内的场景。蓝衬衫看上去有点紧张,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羊胡的动作,两只手无意识地捏在一起。面对这种超出自身认知的东西,所有人都会感到无法名状的恐怖。

山羊胡径直走到停尸的冰柜前,盯着冰棺中的残缺的尸体看了一会,他忽然解开自己腰带上的黄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那东西的底部还残留着朱砂的颜色,看上去有点像是玉玺。

玉玺沾了朱砂,重重被盖在棺盖上。

在看见那玉玺的同一时间,少年呼吸停顿了一瞬,瞳孔收缩成危险的一点。原来在这里,难怪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只差这最后一件,他就能把师尊的东西都找回来了。

柳安木盯着那玉玺看了一会,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张质朴黝黑的脸。

“难道是他的后人?”他自言自语说道,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站在门前许久。

山羊胡拿出来的玉玺还真是他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多年前被他转送给了一个游方的道士。那道士是茅山传人,奉师命下山历练,寻找机缘,求问长生。不过那道士最后也没有求得长生,因为他最后以一身血肉化作城墙,封印了北方阴门三年。

“黄山道人,王勍。”呼吸越来越困难,柳安木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内的山羊胡:“不对……王勍死的时候还不及弱冠,既未娶亲,也未开宗立派,怎么可能在这世上还留有后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涌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莫非当年王勍进入阴门后没死?

不可能。

他看着冰棺旁边山羊胡的背影,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只要走进阴门,就再无离开的可能。”

阴门是分隔阴阳的地方,一墙之隔就是死生之别。守门人最终的归宿,就是以血肉之身融入城墙,成为阴门的一部分。数千年以来,无数守门人以灵魂永不超生的代价,最终铸就这道死生之门。

未等他分清个中缘由,变故陡生。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随即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惨叫,还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

黑暗中很快发出更多的声音,撕咬声、咀嚼声,还有液体喷洒落地的声音,仿佛有一头危险的野兽正在那漆黑的房间中大快朵颐。

守在门口的蓝衬衫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抓着公文包的手青筋暴起。

“王……王观主?……柳、柳师傅?你们还在吗?”他声音发抖地说道。

黑暗的房间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甚至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连房间内的咀嚼声都停了下来,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的牙颤声,他再也听不到第二个声音。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在光线昏暗下来的同时,蛛网般的树根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爬下来,树根扎生于满地腥红的鲜血之上,根茎贪婪地吸收着那些腥红的血液,血液不断被吸入根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蓝衬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点点将手探向自己的公文包。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停着冰棺的房间短暂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了下去。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却让蓝衬衫翻包的手顿在原地,绷紧到极致的精神陡然松懈,巨大的疲惫感随即袭来。

在房间内灯光短暂亮起的一瞬间,他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袍站在冰柜前。

“王观主…到底发生什么了。”蓝衬衫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准备走进房间。只是他的右腿刚抬起来,就突然停顿在了原地。

房间里熄灭的灯光再一次亮了起来,随即很快又熄灭,前后不超过一秒钟。

蓝衬衫的右腿悬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在那瞬间变得僵硬,脸色比纸还要惨白。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秒钟时间里,他终于看出了屋里立在冰柜前的并不是王观主,而是一件被树根撑起来的衣服。

飘在半空中的道袍缓缓转身,涌动的树根如同蚯蚓的巢穴一般蜂涌在红色的道袍下。

僵立在原地的蓝衬衫死死盯着那道袍下蠕动的树根,他的眼睛里布满腥红的而血丝,张着嘴巴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可直到最后他却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嘭!”有什么东西从他右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停尸的冰柜上。他胆战心寒地转过头,借着房间里一瞬亮起又熄灭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从他旁边飞出去的正是跟在柳大师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飞出去的时候撞得极狠,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黑血。然而就在蓝衬衫回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冰凉刺骨的气体喷上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像是上了发条,一点点地转了回来。

下巴落下一滴冷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瞳孔缩成一点。

两根锋利的铁钉架住他的两只眼皮,只要再往前进一毫米,就会刺穿他的眼珠,而他却也因此只能睁大眼睛,死死看着对面那双腐烂的眼珠,蛆虫在那眼珠中爬进爬出,白花花蠕动的虫身从那高度腐败的眼眶中掉落,刚好落在他擦得锃光瓦亮的高档皮鞋上。

蓝衬衫铁青着一张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61章

身体好像被冻成了冰, 没有一丝温度,后脑上传来阵阵疼痛,好像寒冬腊月埋在雪地里。

躺在地上的男人按着疼痛不已的后脑, 勉强睁开眼睛。晚霞满天,一抹残阳挂在远方天际,像颜色过于鲜亮的月牙。

“醒了?”蓝衬衫按在自己的后脑, 寻着声音仰头看去。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个年轻人,身上的衬衫残留着大片的血迹, 模样有些狼狈,右侧的年轻人头上还包着纱布,蓝衬衫有些迟钝的大脑想了一会, 才想起来这应该是那青年撞上冰柜时受的伤。

“柳师傅……”蓝衬衫的喉咙像被煤烟熏了一样, 一开口就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程名站起来想要给他顺气, 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观主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你们布置的法阵没用, 那东西已经从停尸库里逃出来了。”柳安木坐在花坛的边缘,支起手臂撑着下巴,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青年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至于那个假道士,他自以为可以用‘天师印’封印恶鬼,却没想到那东西已经成‘神’,所以他不仅没有封印成功, 还把那尊阴神放了出来平白丢了性命。”

柳安木停顿了一下,随即慢悠悠道:“本来你也要死,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也只剩下一堆尸块了。”

虽然青年说得很轻松,但蓝衬衫的后背还是爬上了一层白毛汗。他亲眼看到了停尸库里发生的一切, 飘在半空中的红色道袍,挤满道袍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的根须。

蓝衬衫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但声音却还有些焦灼:“你刚才说那东西成神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安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字面意思。”

没等苍白着脸的蓝衬衫反应过来,柳安木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还有些恍惚的蓝衬衫身边,拍了拍蓝衬衫的肩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将早就打好草稿的话说出:“此事非同小可,我们现在要马上去各大道观找人共同商议对策。”

蓝衬衫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转动,他点了点头:“人多力量大,有什么需要您就告诉我,我一定全力配合。”

“巧了,现在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柳安木丝毫不知“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他指了指蓝衬衫背后靠着的行政用车,笑眯眯道:“我们去摇人,总不能用两条腿走着去吧?”

蓝衬衫连忙道:“当然,我开车送您过去。”不过刚站起来,蓝衬衫后脑便传来一阵晕眩,像是有一百根针扎在他脑袋里,竟然连站都没办法站稳。他扶着车门,脸色苍白地喃喃:“……什么情况?”

“你昏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应该有轻微的脑震荡。”程名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蓝衬衫,叮嘱道:“我只给你做了初步检查,你是后脑直接撞击地面,还不能排除有没有颅内出血,所以一定要尽快就医。”

蓝衬衫也察觉到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妙,于是便也不再推辞,将车钥匙交给了两人后,自己打了一辆网约车。

黑色行政专车很快发动,蓝衬衫抬手翘了敲车玻璃。等到车窗降下来,蓝衬衫才感激地笑了笑,与之前的微笑不同,这个笑容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味道:“刚才的事多谢你们,侯厅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死里逃生,蓝衬衫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心里却十分感激二人。

刚才的情况到底有多紧张,他心里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人其实完全可以丢下他自己逃命,而自己现在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自然是承了别人一份恩情。

*

车窗缓缓升起,行政专车驶离秀山区司法鉴定中心的大楼。

直到蓝衬衫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程名才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瓶水,用力漱了漱口,降下车窗,将嘴里混着血腥味道的一口水吐了出去。

刚才撞上冰柜的时候,他不小心咬伤了舌头,说话含混不清:“不是我说,这黑狗血的味道也太腥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腮帮子,撞上冰柜之前,他特意按照柳安木的安排,将一包黑狗血垫在了舌头下方。

身体撞上冰柜的同时,他一口咬破舌头下的血包,营造出“喷血”的假象。

柳安木扶着方向盘,并不在意:“不演得逼真一点,他又怎么会相信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程名开着手机前摄,张着嘴巴去看自己舌头上的伤口,声音越发含糊不清:“对了,你不是说柏教授把他侄子接走了,我怎么没看见柏教授?而且都是回分局,他怎么不跟我们一起?”

“谁说我们要回分局?”柳安木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嘴角微微提了起来:“而且他不是就在后面坐着吗?”

空荡荡的后坐上缓缓凝结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从水面中浮出,先是挺拔的鼻尖,随即是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就在几秒的功夫,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身材挺拔、气质从容的男人,身上的西装熨烫得笔挺,他微笑地看向车内后视镜,与后视镜中柳安木的目光温柔对视着。

程名听完浑身的汗毛就竖起来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根本就没看到柏教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