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 第37章

作者:姑苏赋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成长 正剧 近代现代

边羽这次迟迟没有再睡着,翻过身,看见窗旁小桌子上有一盆月季,那是盆黑月季,深黑红的花瓣发着幽幽的光。直到快天亮,边羽才又睡着。

边羽睡到上午十点钟才醒,醒来后,尧争已不在房中。

鹭岛机场,鹭岛航空VIP私人休息间。

休息室内,各有两个身高挺拔的人员守在出入口处。

“不是,你们有病吧?现在什么意思?”沙发上,冼宇脸上的青肿方消下一点儿,翘着腿,指了指右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手表,“我坐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赶时间啊大哥。”

尧争的助理和保镖坐在他对面。助理脸上挂着一个微笑。

冼宇身体往前倾:“非法囚禁啊?不怕我告你们啊?”

“冼先生,您坐的这趟航班机体太小了,坐着不舒服。晚点我们尧先生的私人飞机亲自送您回去。”助理微笑地说道,“但是在这之前,希望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冼宇伸了下脖子:“哇,这么气派哈。想干嘛?绑架我啊?啊?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们问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对沉遇先生……也就是边羽先生,究竟有什么误会呢?”助理委婉地问道。

“我靠!我说干嘛呢。就为了他啊?”冼宇拧起眉毛,眯起眼睛,“不是,你们是不是都神经病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是不是啊?我对他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他行不行!”

“您如果不认识他,为什么这周六的林家婚宴上,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

“我对他恶意?”冼宇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让他道歉那件事啊。他走路撞到我了,我喝多了,没收住脾气,仅此而已。”

“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您一直以来对他的恶意。”助理顿了顿,“或者,我问直接一点。就2016年空难那件事,您为何咬着边羽先生不放?当中您具体得到了什么消息,致使您对他有误会?”

“喂,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冼宇忽然想到,婚宴那天眼前的人根本没在洗手厅,压根没目睹他们的具体冲突。怎么会知道他和边羽的过节?冼宇自然知道对方有得是办法了解到事情原委,但他有意不配合,“你哪只眼睛看到、还是哪只耳朵听到的这些?听人瞎说的吧?呵呵。快别耽误我时间了,傻逼。”

助理脸上的笑容维持不变,正要再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门口的保安退向一边。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

“尧先生。”助理见到来人,识相地起身,站到一旁。

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冼宇对面,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沙发椅扶手上,一条腿叠起来,下巴抬起,头微偏向一边,幽黑的双眼盯着冼宇。

冼宇眼神打量了他一眼,视线便不自觉避开了。身板不由直起来,嚣张嘚瑟的气焰不知不觉渐蔫了似的:“哟,我还值得尧先生亲自来问啊。”声音不是很自然,强作冷静的模样。

第43章

尧争的眼神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 接着,嘴角撇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一种自心底起的不屑。

冼宇自从和母亲二人失势后,内心格外敏感, 这种瞧不起他的表情,他能轻易察觉到。每每察觉有人露出这种表情,他都会向人发难,遇到有点身份的,他就算不表现得太过分,也会摆起脸色,对着空气骂上两句。

但是尧争的这个微表情, 冼宇只敢看着,把怒气藏心底,火气还没发出来, 便蔫没影了。

冼宇最终只能做到扯一扯嘴角,凉笑道:“尧先生, 我接下去还有其他计划, 您手下的人这么搞,叫我怎么办啊?”

尧争仿若听进去似的,点了下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你有你的计划, 我的助理有他自己的计划。”他身子坐正, 摘下腕上的手表, “我也有自己的计划。但我经常不按计划做事,因为我耐性不好。”他将摘下来的手表放在桌上,表盘里的秒针一格一格移动。他阴冷的眼神盯着冼宇的双眼,“每件事都需要让我等,我很不高兴。所以,这种情况下, 我就会打破一些规矩。”

这时,助理的iPad响了一声,他手指在平板上划拉两下,调出一个监控画面,放在桌子上,正竖向冼宇那一头。

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赌桌前,手边堆着成山的长方块筹码,一条长方块筹码相当于一百万。女人跟旁人念着什么,随即双手将如山的筹码推进下注池。

冼宇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你们让我妈去赌啊?疯了吧你们?啊?”

“一点小钱,我们可以当请她玩。”尧争大方地说完这句话,又故作忧虑微皱眉头,“但是我们场子最近收益不是很好,她找我们赌场借了有……”他看向助理。

助理回答道:“她的十三个账户一共借了有七千四百五十五万。”

尧争了然地“哦”了一声:“如果这些钱都输了呢?”

助理回答:“那她就一共输了一亿零两百三十七万。从我们这里借的钱,明天开始算利息。”

冼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甚至搞不懂,自己的妈是怎么会被忽悠到赌场去的。

冼建早年在新加坡也是做赌盘生意起家的,赌场中有什么门道,他们冼家母子都该一清二楚。冼母受到对方邀请时,大概是自认为能侦破对方赌场的手段,满怀信心要去坑上对方一把。殊不知时代巨变,如今的手段与门道早和冼建风云时期截然不同。再加上旁人教唆,冼母一而再再三地输钱、借钱、输钱。如此循环。

休息室外响起机场广播。

“乘坐鹭岛航空MOF1224前往申海的旅客冼宇先生,我们正在等待您的登机!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立即前往37号登机口,您的航班即将关闭舱门。如您尚未登机,请尽快与工作人员联系,感谢您的配合!”

这个广播接连又响起两次,最后一次,广播提醒未登机的旅客舱门已关闭。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一个穿空勤制服的人走进来:“尧先生,您的私人航班已经抵达了。管家和后勤人员已做完登机前的准备,还有10分钟即可以登机。还有,我们已经通知冼先生的令堂,冼先生会在下午两点整准时去接她。”

“要等它走10圈?”尧争只抓住时间的重点,手指点在手表的表盘上,看着秒针移动的速度,有点没耐心,“最多再2圈。”尧争这次对冼宇的语气有点重,“给我你的答案。”

冼宇闭上眼,呼出一大口气:“行,你们厉害。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一六年那件事吗?我说。”

尧争的指尖在表盘上一下一下敲着,这是他等人开口时的习惯动作。

冼宇缓足一口气,说:“一六年,我爸坐自家飞机要去菲律宾开会,途中飞机坠毁。起初我们家听到这件事都很不能接受,我妈甚至哭晕过去。

“我们都觉得这件事有问题,飞机发生意外,无非就看三个方向。负责检修养护的的团队、飞机制造商、机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说我一上来就咬着边家,最开始,我们先是找申海航空——我爸的私人飞机是跟申海航空签湿租协议的,但是我爸另外又和航司签了一份协议,就是他可以独立指定飞行员。也就是说,那架飞机名义上是申海航空的,平时也都由他们航司运营检修,只是我爸有自己选择机组的权力。”

“这件事边羽知道吗?”尧争问。

“你说湿租协议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冼宇冷笑着摇头,“申海航空为了不赔边家那笔钱,当然不会说了。”

尧争眼神微微一变。

冼宇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继续往下说:“那架飞机,我爸平时不用的时候,由申海航空的地勤组进行检修。起飞当天,航司的每一个细节报告、每一处检查都有记录为证,所以,首先排除是地勤问题。

“至于飞机制造商——波客公司……他们的制造技术是世界最顶尖的,四十几年都没出过问题了。也不太可能是飞机制造商的问题。整件事情看下来,我们觉得是机长操作失误的可能性最大。

“边至晖自身问题本来就多,他当时玩P2P爆雷,房子都赔进去了。后面也是不知怎么的,到处欠钱。别说他正职兼职连轴转可能身体有问题,我看他心理都挺有问题!”

助理打断道:“令尊为什么一定要让边至晖当他的私人机长?”

“边至晖欠我爸钱,我爸让他当私人机长来抵债。这是表面上的原因。实际上……”冼宇冷笑一声,“要不是因为有些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谁他妈敢让一个在职飞行员疲劳驾驶啊?”

“你指什么事?”助理问。

“有些事情你们应该明白,我爸以前在新加坡做的生意,和你们现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后来我爸在申海的集团不能让人看到有负面形象,一些海外的事情,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吧?”冼宇说,“边至晖欠我家钱,就算他知道我们家一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他也不能说。所以,让他负责我爸那些行程,最安全。”

尧争有点不想听他废话:“这些知道了,然后呢?”

“空难事件发生后,菲律宾民航局和我们国家派去的人组成一支联合调查组,到雅米岛上进行详细调查。但是调查的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一直到半年后,我们打听到,调查早就结束了,但他们就是压着信息不马上公开真相。”

“在等调查结果的那半年里,你们做了什么?”尧争问道,“收买记者把舆论矛头调转到边家身上?”

冼宇扯扯嘴角,干笑两声:“尧先生,那种时候,我和我妈都在被家里那帮人排挤了。边羽会遇到那种事很意外吗?我爸死了,集团那帮老鬼为了瓜分集团,什么干不出来啊?记者天天把心思放在我爸身上、放在那帮老鬼身上,他们怎么争利益啊?他们不得舆论转移?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是第一个受害者,我和我妈早早就被他们踢出局了。”

尧争眼中聚着凉寒,压下了嗓音中的寒意:“接着说。”

“调查组一直拖时间不公布结果,我当时认为,不排除有申海航空从中插手的可能。毕竟边至晖是他们家的机长,他们再怎么着也不愿意让自己家出现污点,我想他们肯定背地里掺和了不少——例如动用关系让调查组闭嘴了。”这些都是冼宇自己的猜测,他并没真凭实据。但他自己是出身利益纠葛巨大的集团,他认为因为利益挂钩而掩藏真相的事情一点不稀奇罕见。

“我和我妈找关系,私底下找联合调查组里头认识的人问情况。那人只跟我说,边至晖的诊疗记录让他很吃惊,但他们没办法拿到边至晖家人过往所有完整的医疗记录,所以当中有些猜想不敢断定——这个信息的意思不就是说,问题出现在边至晖身上吗?不管怎样,我们都像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我和我妈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了一圈边至晖的家里人。

“果不其然。呵。边至晖死后没多久,边羽就被他家里人带去做了各项眼科检查,还有基因检测。去的还都是私人机构,这不就是有鬼吗?”

当时边羽身边都是不良媒体在暗中窥伺,因此家里人带他去做检查,只敢带去相熟人介绍的私人机构。但这么细节的原因,冼宇自然想不到。

“后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查到,原来他们家有色盲基因,边羽他奶奶是蓝色盲,对颜色会混淆的。我还查到,空难发生前一个月,边至晖在国外去过眼科医院。你们都听到这儿了,还猜不出什么吗?边至晖肯定是遗传到家族色盲基因的,他眼睛绝对有问题。

“而八九十年代民航飞行员考核标准不一定高,边至晖刚当上飞行员那会儿,完全有可能根本没被检测出眼睛的问题。再说他有可能只是对单个颜色感知差,因为考核漏洞问题而混过去,这些根本有可能的啊!

“还有,呵……别说我阴谋论。”冼宇笑得有点阴恻恻,“边至晖他爸什么身份啊?国内第一批老空军飞行员,什么地位啊?能没那个本事,把一个这样的儿子塞去当……”

助理中断道:“冼先生,话在没有证据前可不能乱说。好好说您知道的事情就好,您说对吧?”

冼宇嫌弃地撇了撇嘴,接着道:“他开飞机载我爸去菲律宾那天,天气不好,有暴风雨。专家猜测他的路线,很有可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横穿积雨云——这就是他错误决策的第一步。紧接着,事故就发生了。

“他完全有可能是在积雨云里那种乌漆嘛黑的环境下,一整个蓝的绿的都分不清,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又连轴飞,一整个什么都看不清了,失误操作!我问过医生,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是有可能存在的!就这么一个各方面坏事都一起碰上的情况下,他就这样让飞机掉下去了!”他激动得比划手指,摇脑袋,“我推测出这个真相后,可不爽了。我太不爽了。直系亲属有色盲的也能当飞行员?你们听听,这不好笑吗?啊?边至晖他儿子眼睛也有问题,他儿子差点都开飞机去了,这合理吗?要不是我一直搜罗不到铁证……我简直想打官司,把这些相关的所有人都干了……”

后面的废话信息,尧争已经不想听了,拿起桌上的手表,站起身,径自走出休息室。助理连带保镖都一并急忙跟在上去,休息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冼宇呆傻地站起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喂,什么意思?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妈在你们赌场这事儿怎么算!喂!”

五分钟后,一名法务走进来,拿出两份协议给冼宇。一份是债务相关协议,一份是道歉协议。道歉协议上,写着他对边羽及其家人进行诋毁辱骂等影响严重的行为进行纠正、自省、反思等赔礼道歉的内容。

法务说:“冼先生,签了这两份协议,令堂在雾鹰欠的债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前提是,你以后不许再恶意骚扰、侮辱边羽先生。也就是说,你要对边羽先生放尊重点儿。不然这笔欠款,我们可以随时向法院起诉追回。这两份协议,您必须同时签署。”

尧争回到酒店房间。

房间空荡,窗帘完全拉开,日光下的大海静谧地卷着浪花。

尧争望着被清洁过的房间,那床上和沙发上已没有边羽的痕迹。

他低声一笑,笑中约有些失落。

咔哒。

浴室发出一小声开门声。

尧争眉头一动,迈步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边羽洗完澡,走出洗浴间,到洗手台镜子前,取下一条毛巾,将上半身快速擦干,然后是擦掉腿上的水渍,接着擦拭大腿沟内的水分。

镜子中的他,身材不比十八九岁时结实,肌肉变得薄了,但体脂率仍然保持低位,整个身体格外颀长匀称。

尧争来到浴室门口,边羽正要把裤子穿起来,上半身尚赤裸着。从镜子中见到出现的人影,边羽冷声道:“转过身去。”

尧争顿了一下。慢慢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昨天晚上不是洗过了?”

穿衣声窸窸窣窣,边羽快速将裤子穿好,找到自己的上衣套上:“昨晚房间自动开了暖气,热。”

昨天夜里气温低,空调自动送暖风,房间闷热,边羽一觉睡醒,觉得流汗了,就想来洗澡。

“可以转身了吗?”尧争听到他衣服穿好的声音,侧头问。

第44章

没听到边羽的回答, 尧争自顾转过身。

边羽已扣好上衣的扣子,连带领口扣也扣上,把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 将方才的绝美春色一丝不剩地收拢。

尧争移开眼神,不加掩饰的失望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如今似乎不怕被边羽窥见真实欲望。

边羽以前没发现,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心底禽兽的一面,有这么显眼。

“我要走了。”边羽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捋顺。

他说要走的时候,一向坚定, 基本没有可以挽留的空间。正是知道这点,尧争没有多留:“好。我送你。”

电梯内,尧争询问边羽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边羽提醒他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了, 我的‘下班时间’已经超过很久了。”并且没有加班费。

“那你岂不是很吃亏?”尧争说,“我该给你加班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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