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佩奇
虽然那只是出于本能的生理反应,并非发自内心,却也足以摄去江南峤的心魄。
今夜自然也是一样,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眼里蓄了格外多,在对视的一瞬间,江南峤清楚地看见,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自他眼底滚落。
或许只是眼里积不下了而已,这本身也没什么稀罕的,却将江南峤的整颗心都狠狠揪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一刹那,云汀的神色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脆弱。
但没等他确认,云汀便敛了眸子,叫江南峤再看不清他的眼神。
眼前人再度探身,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江南峤的耳尖。
“小峤,”再度开口时,云汀的语气里已经含了平日那副温柔的笑意,“你该起飞了。”
第124章 他起飞了
“起床了起床了……”
床头的闹钟响过三遍,又被人摁掉三遍,第四遍响起时,卫恒看了一眼时间,终于不得不有气无力地叫嚷起来,“再不起床回不了家了……”
昨晚的庆功宴一直持续到凌晨,他们回到寝室,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外面天早都亮了。
足足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其间还囊括了大量的高消耗活动,大家伙儿全都是精疲力竭,然而别说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了,就连个整觉都无法拥有,才睡了几个小时就要被迫起床。
原因无他,今天开始,他们便要以偶像男团的形式展开全新的旅程,虽然人还在朝曦屿,申城和首都的行程都已经排得满满当当。
一方面是选秀节目刚成团时的热度保障,另一方面则是背靠万象集团这座金山,《限时星动》第一季中诞生的女团,便在刚出道时就斩获了一大票极好的商务资源,这一次轮到男团季,人气爆棚的DAWNING自然更是不会例外。
前几天就有一家顶级时尚刊物,早早跟章樾预约好了下一期的封面拍摄,如今尘埃落定,杂志最近正好要举办慈善晚宴,合作过的名流巨星们都受到了邀请,他们七个也同样要出席。
晚宴在申城举办,众星云集,排场不小,开始前还有红毯直播,少不了妆造、走台之类的折腾,因此成团夜刚结束,他们就得马不停蹄地往申城赶。
可在岛上住了这几个月,宿舍里的东西也不少,如今要撤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完的,章樾体恤他们,给他们定了个稍晚些的航班,留了点时间供他们整理行装。
饶是如此,还是不得不挤占大量的睡眠时间。
于是出道第一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彼此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有的只是一屋子人萎靡不振,困成一团。
“这就是流量明星的生活吗?”贺新朗仍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开口全是没睡醒的鼻音,语气却跟演话剧一样夸张,“得到了鲜花与掌声,却连最基本的睡眠都要被剥夺!”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卫恒开玩笑地怼他,“你那个位置,觊觎的人可是最多的。”
“他们失去的只是一个出道位,”贺新朗戏瘾不减,“我失去的可是宝贵的睡眠啊!”
他这么一嚷嚷,好处倒是挺明显,宿舍里的其他两个人也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醒了。
“睡眠换来的可是金钱,”夏时昳嘟囔道,“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花,流量明星。”
几个人你来我往地插科打诨,江南峤却没接话。
出道后的第一天,窗外风和日暄,和煦的阳光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属于他们的崭新黎明已然来临,江南峤却仿佛仍停驻在前一个夜里。
这一觉虽然睡得不长,却足够他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全是昨夜的情形,与现实略有出入,江南峤并不能全然记清,却有一个画面,令他印象格外深刻。
筵席大约已经散场,宴会厅里空空荡荡,除了数张桌上的残羹冷炙外,再不见一个多余的人影,徒留江南峤一个人,站在大厅最前方的舞台上。
不知为什么,上面同样有座金字塔,江南峤站在顶端,身上还穿着选手制服,像是要唱歌,可台下一个观众都没有,不知道是要唱给谁听。
梦里竟然还是有意识的,江南峤清楚地记得,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是从云汀眼底滑落的那一颗泪滴。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啦……”卫恒懒洋洋地应了声,翻身下床,去给人开门。
只见钟澄杵在门口,一只胳膊上挂了好几个纸袋,活像个外卖员。
“就知道你们还没起,”钟澄同样是一脸困倦,打了个哈欠,说,“饭给你们买好了,抓紧时间。”
他来得实在及时,屋内的四个人一听,轮番对他表达谢意。
卫恒接过纸袋,笑道:“咱们这个女婿招得值当。”
“澄心澄昳”的关系在他们几个人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如今两人双双出道,对于正主和粉丝而言都是圆满结局,不少cp粉截出来了他们昨晚出道夜上激情拥抱的动图,将其描述为“婚礼现场”,于是队友们也跟着开始起哄。
下一秒,夏时昳从床帐里探出头来,红着脸道:“瞎说什么呢你!”
闻言,钟澄整个人都好似清醒了几分,大喇喇地笑起来,冲他们摆摆手,接着去给其他两名队友送饭了。
这么一来一去,困意便也被消磨掉了不少,几个人各自下了床,分食了早餐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几个月的时间看似不长,一眨眼便过去了,但如今再回过头仔细端详,宿舍里也一点点积蓄了不少东西。
好不容易有几分温馨小家的模样,酝酿了许多独特的归属感,如今却不得不在短暂的一朝之间与它作别。
他们一点点整理着各自的物品和行装,该丢的丢,该寄的寄,该装箱的装箱,恍然间像是回到了校园里的毕业季。
江南峤日常的生活作风遵循简约主义,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外,他没给宿舍里添置太多东西,床上和桌面都挺整洁,收拾起来倒也不慢。
拉开桌角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个笔记本,正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随身携带,用来记录灵感的那个。
他下意识地想翻开,却又在触碰到封面的瞬间顿住了手指。
江南峤可以想象,一旦翻开它,头一个映入眼帘的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就在几个月前,初入这间宿舍时,它险些就要暴露在其中记录的主人公面前。
当然,它们后来还是以别样的形式被暴露了,但那已经不重要。
曾几何时,里面的内容承载着江南峤不可告人的欲念,却也是他赧于启齿的隐秘欢欣。
而今,他出乎意料地把幻想全落成了现实,却反而再也没有勇气去重温。
江南峤把笔记本收进随身的行李箱中,也强行收起自己即将泛滥的思绪。
楼道里间或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这声音于他们而言其实已十分熟悉,以往每一次顺位发布结束时,都要这么经历一轮。
这一次,终于轮到了他们这最后一批“毕业生”。
除却他们出道团的七个人外,余下未能成团的十来名选手同样要从宿舍搬离,只是时间并不统一,由他们自行安排。
这会儿便已经有人先行离开,听到声响后,宿舍里剩下的练习生们纷纷来到大厅,彼此作别。
从前总是听闻粉丝将选秀节目描述为“夏令营”,岛上的男孩子们原本对此还没有太多实感,直到眼下,才领略了几分其中的奥义。
小岛像一座远离人境的乌托邦,他们在这里朝夕相处,共同走过一程难忘的旅途;但走出这座小岛后,外面的世界广阔而繁华,每个人都有自己接下来的路要走,经此一别,下次再会,不知道又会是何年何月。
选秀节目的热度虽然红极一时,但娱乐圈里最不缺乏的就是新鲜血液,粉丝们是健忘的,绝大多数选手往往难逃昙花一现的结局,再过几年,甚至不知道还有几个人仍能活跃在这个圈子里。
山一程,水一程,人生总是周而复始的相聚与别离。
待头顶的太阳已经往西边偏了大半,DAWNING的七名成员终于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乘坐环岛大巴,车辆一路沿海岸线行驶,窗外的风景一一掠过眼底。
上岛时还正值深秋,一转眼,下岛时已是仲春时节,不过朝曦屿向来四季如春,春如四季,看在眼里,其实没太大分别,真正发生变化的是心境。
一路上处处都是回忆,偏偏又走得如此匆忙,叫人甚至来不及去回味,直至成功登机,一行人才终于歇下来喘了口气。
朝曦屿天黑得早,此刻窗外已经是日薄西山,卫恒拿起手机,对着舷窗拍了张照片,开玩笑道:“这次是夕阳屿了。”
他们坐的这班飞机体量小,客流量也不大,商务舱没有其他旅客,相当于被他们七个人包圆了,行动和对话也更自如。
“我这还是头一回坐商务舱呢,”贺新朗无比舒适地往后一靠,“等会儿是不是能吃到岛上的定制海鲜?”
“马上就要上镜了,大明星,”夏时昳嗤笑道,“还想着吃。”
“对哦,”贺新朗这才想起来什么,“我靠。”
“哎,改改口癖啊,”卫恒也跟着笑,“到时候镜头前也说顺嘴了,你小心被封杀。”
“知道啦,出道第一天,您这一开口就封杀不封杀的,多不吉利,”贺新朗撇了撇嘴,“快‘呸呸呸’!”
“呸呸呸,”卫恒十分配合地顺着他道,“您指定还能再红他个百八十年。”
他俩这就说起相声了,大家伙儿都哈哈笑起来,片刻后,一旁的宁皖突然想起什么:“一会儿在申城落地了,会不会有粉丝接机啊?”
他们这七个人里,段卓尔是上岛前人气最高的,自然也不乏这方面的经验,接道:“估计不少。”
“合着等会儿就是第一次公开亮相了呗?”钟澄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早知道刚出来前抓个造型了!”
“现在也来得及。”说着,夏时昳便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只便携式吹风机,还有一小盒发泥,穿过两人中间隔着的过道,递给他。
“你也太贴心了吧?”钟澄一时间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接过,发觉吹风机还是充电式的,愈发欣喜,“这玩意儿可真是个宝藏。”
然而低头摆弄了两下后,他又发现了这份“宝藏”的些许不对头:“诶,这里面吹的怎么是冷风啊?”
“里面就两节电池,你还想要热风?”夏时昳无奈地冲他解释常识问题,“冷风也能吹蓬,再用发泥定型就行了。”
钟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材料,再度抬眸望向夏时昳,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没开口,但脸上仿佛已经写满了“不会”。
夏时昳同他对视几秒,终究是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穿过过道,坐在钟澄身旁的空位上。
见状,钟澄立刻讨巧卖乖地笑起来,十分自觉地正面朝向夏时昳,已然是一副恭迎造型师的架势。
夏时昳脸上的表情虽然嫌弃,手指却已经熟练地拨弄起钟澄的头发。
他向来最爱美,造型方面的事自然也很擅长,虽然自己留的是长发,但针对短发的简单处理也不在话下。
钟澄这会儿只是日常出街,要求不比舞台那么高,夏时昳用发泥给他简单定型,又吹了吹风,很快就营造出了一种自然而不刻意的蓬松感。
钟澄对着镜子轻轻晃了晃脑袋,随即又转头看向夏时昳,粲然笑道:“我说错了,你才是我的宝藏。”
话音未落,一旁正喝水的卫恒顿时被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才艰难道:“……虐狗也注意场合吧!”
“这就是有家有室的人享受的待遇么?”贺新朗身为全队最笔直的那个,对眼前这幅画面的接受度倒是十分良好,满脸艳羡地看了看钟澄,又望向夏时昳,“乖女,一会儿给我也抓一个呗?”
“去你的吧!”夏时昳一个川渝人,在贺新朗的影响下,如今也熟练掌握了捧哏常用语录,“抄便宜抄上瘾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很大方地把手里的工具递给贺新朗:“你随便抓两下也就差不多了。”
“开玩笑的,”贺新朗摆摆手,“我上了年纪了,可没女婿那么臭美。”
钟澄接道:“甭挨骂了!”
他是京城长大的,这句学得就很像样了,贺新朗的京腔又浓厚,两人这么一唱一和,还真有那么点味道,逗得大家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您迟早给我们嚯嚯成相声团体。”卫恒总结道。
贺新朗不服气:“开拓一下副业不也挺好么?”
几个人边插科打诨,边各自对着镜子简单整理外型,竟和当初刚上岛时飞机上的场景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回,旅途的起点和终点相互对调,他们的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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