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 第28章

作者:浪山 标签: 甜文 HE 近代现代

晏尔不明所以:“那是谁?”

话出口的刹那,他愣住了,就像从地毯里抖落出的一块空缺已久的拼图,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逐渐显露出来。

夜晚,晏尔心神不定,做了一宿写日记的怪梦。

梦里的自己右手就没停过,手指压着犯潮的纸页,墨蓝色的娟秀字迹爬满一页又一页。

可他平时连自己的作业都懒得写,根本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晏尔攥了攥手指,指节一阵泛酸,细想只觉得莫名其妙。

天刚蒙蒙亮,他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忽然察觉到一道凝视的目光。

他转过脸去,透过薄纱帘,与露台栏杆上一团乌漆嘛黑的毛团子对上视线。

好像吓到它了,它转身一跃而下,尾尖轻盈地消失在露台。

晏尔根本没看清它的脸,但是那对三角耳朵和滚圆的金黄色瞳孔告诉他,那是一只小黑猫。

第31章

晏尔把脸埋进被子里,还想再睡个回笼觉,楼下的小狗又吠叫个没完,他的困意被不间断的汪汪声驱散。

他猛地坐起身,在助行器的辅助下慢慢挪去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模糊听到窦阿姨和爸爸说话的声音,窦阿姨肯定又在疑神疑鬼,怀疑有贼进来了。

他本想和阿姨说一声,没有贼,只是一只猫,狗都喜欢猫咪这种可爱的小东西,兴奋起来想和人家一起玩而已。

挪出房间时,裴意浓正好也出来了,冷眼看了他一会儿,嘲笑道:“乌龟都比你爬得快。”

气得晏尔早上抢过裴意浓的盘子多吃了一个蛋,裴意浓在喝牛奶,懒得跟他争,喝完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吃了变笨蛋。”

晏尔朝他比了个鬼脸,裴意浓突然改口:“不对,你本来就是笨蛋,蛋蛋相害,越吃越呆。”

晏尔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可惜没踹准,还被裴意浓发现了。这个小气鬼吃完早餐从桌子另一边绕过来,抓起他的左手。

吓得晏尔以为他要还手,筷子都掉了,扭头叫人:“爸!”

男人“哎”了一声,淡定地吹了吹汤面,屁股焊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你的镯子一天到晚叮当响,也不嫌吵?”裴意浓看准了最显眼的那个平安镯,硬生生从他腕上撸下来,“给我了。”

晏尔目瞪口呆地伸着手,“你强盗吧?”

“又怎么样?”裴意浓屈起食指托住玉镯内圈,拇指虚扣在外沿,观察表面细微的裂痕,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随后直接收进自己兜里,“不服你也来抢。”

晏尔低头看了眼自己孤零零就剩一个金镯子的手腕,抬头又见裴意浓大步离开的背影,气得化身霸王龙,怒视无动于衷的老爸,大声控诉:“他抢我东西,你管不管?!”

男人叹了口气:“我就说你妈妈怎么老不着家,一个个的都快成年了,还动不动吵架,非要大人给你们当判官。”

他看着晏尔,“一个镯子而已,你又不缺,给他会怎么样?”

晏尔梗着脖子说:“我不。”

“那如果那个本来就是弄弄的呢?”他告诉晏尔,“之前你外婆买了一对,拆开给你们俩一人一只。你的被你摔了,害怕被家里发现就跟弄弄要,弄弄不爱戴这些,丢了也不容易发现。时间久了你自己都忘了,到今天也没还给人家。”

晏尔质疑道:“那我偷偷跟他要的,你怎么会知道?他告诉你了?”

“他没告状,你自己告的。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小孩一弄坏东西就挖个坑往树底下埋,被你养的小狗刨出来叼着玩,阿姨看到的时候吓死了,她还以为狗干的呢。”

磕磕碰碰打碎镯子很正常,两个人都可能犯;但毁尸灭迹都干不好,刨个坑埋起来就妄想能够瞒天过海,这种简单的小狗思维属于谁就很明显了。

被镯子引发的争端一打岔,晏尔又把“告知窦阿姨不速之客是只小猫”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他怀疑除了小明姐姐,自己别的记忆也发生了偏差,比如和裴意浓的——

回来以前,他一直以为在和裴意浓的战役里,自己是大获全胜的那一方,所以才会让裴意浓耿耿于怀。

可如今来看,他不仅在嘴仗与体力上屡战屡败,父母也完全没有偏帮偏信的意思,妈妈是放任的态度,爸爸则一直在为裴意浓说话,显得晏尔才是无理取闹、不识好歹的那一个。

爸爸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开口道:“你们上高中的时候,弄弄突然提出不想再跟你在一起,我和你妈妈都很意外。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迁就你,我们没有想太多,以为是他自己喜欢才会这样做……那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不是喜欢,而是把照顾好你当成了他的责任,所以受了很多委屈。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我们和他聊过了,同样的话也跟你说一遍:

“耳朵,不管是你还是弄弄,我们对你们都没有'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好孩子'的期望。弄弄聪明懂事成绩好,我们当然很高兴,妈妈也会有针对性地培养他的才能;可如果他没有这些特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爸爸妈妈也不会失望。

“你们两个是我们的小孩,不是从商场订购的产品,不需要承担任何实际的用途,在长大成人以前,你们要做的就是去感受和经历这个世界,承担责任是妈妈和我要做的事情。你们各自的身体、性格、能力没有好坏优劣之分,只是你们各自具有的特质,这决定了将来你们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不会影响到我们对你们的感情。”

这些道理晏尔当然一直都懂,要不是仗着有家里兜底,他昨晚怎么敢没素质到绊瘸子的拐杖,万一摔坏了被他讹上赔不起怎么办?

但裴意浓显然经历了一次醍醐灌顶,彻底想通了,不仅不对他负责了,连对哥哥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一言不合就恶语相向,连要回自己的东西都不会好好解释。

力气还那么大,把晏尔的掌指关节都撸红了。

晏尔想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抱怨人选,于是装模作样地问候了一下裴序。

裴序礼貌地回了几句,之后突然发来一串乱码,装得像是病房里有猫踩了他的手机。

几分钟后,他抱歉地解释:耳朵,晚点再跟你聊,我这边有点事。

陪护按时上门,带晏尔去医院,晏尔看到他的脸,想起自己艰难而缓慢的复健之路就想叹气。

下午,家教老师来给晏尔补课,他心不在焉地给钟悬发了一串小哭脸,一段抱怨的长文字还没发出去,老师敲了敲桌角示意他专心。

晏尔讪讪放下手机,做了一下午题,送走了老师,别的事也忘了。

忘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钟悬没有搭理他。

晏尔原以为自己要在身体的疼痛与心理的乏味——双重折磨之下度过新年前的最后几天。

平安夜那天,晚上十一点,裴意浓还没有回家,很有可能是和他的同学出去玩了。

晏尔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是窦阿姨给他按的《猫和老鼠》。晏尔瞥了一眼,看到汤姆猫在对漂亮的白猫献殷勤,他就担心有个人会背着自己的双胞胎跟别人约会去了。

可卡布也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地趴在晏尔脚下。

过了一会儿,它忽然抬起脑袋,猛地窜了出去,在院子外面吠叫在不停。

窦阿姨浑身一震,也跟了出去,晏尔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见飘雪的落地窗外,小狗不知道撵着什么东西满院子跑,阿姨喊了一声:“丞相回来!别去那里!”

可卡布充耳不闻,猛地扎了过去,“咕咚”一声,晏尔听到了稀里哗啦的落水声和凄惨的“呜呜呜”。

这只笨狗一路追到侧院的金鱼池,把表面的冰层踩裂了,连带着被撵的倒霉小猫一起掉进水里,冻了个透心凉。

连在楼上批改学生作业的爸爸都被惊动,下楼帮忙捞狗。

猫自力更生爬上岸,抖了抖水,悄无声息地正要溜走,爸爸眼疾手快,提溜住猫的后颈皮把它抓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别给冻死了。”

晏尔来到浴室,看爸爸和阿姨人手一只,给小猫小狗洗热水澡。

小狗心有余悸,在阿姨怀里“呜呜”地冲晏尔哭诉个不停。

小黑猫倒是一声没吭,前爪扒着浴缸边缘,顶着一身沐浴露泡泡,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可卡布是卷毛小狗,毛发长而浓密,又不受控,吹风机一靠近就想跑,躲到角落里凄惨地呜呜叫,给它吹干不容易,得爸爸和阿姨两个人一起才能摁得住它。

他们忙着抓狗,晏尔便自告奋勇说:“猫给我吧,我来吹。”

爸爸回答:“好,小心一点。不过这猫洗澡的时候都不叫,应该不咬人。”

如果裴意浓在,他一定会俯视地板上胡乱挣扎的可卡布,拉踩一句:“不像某只孽畜。”

晏尔又坐回轮椅,端起裹着厚毛巾只露出一颗湿淋淋小猫头的黑猫,笑话它:“你是小猫还是海胆呀。”

猫掀开眼皮懒懒地扫他一眼,很快转开头,仿佛遭遇猫生里一次相当大的打击,至今依旧没精打采,躺在晏尔腿上吹干的时候默默并起爪子,把脸埋在猫爪上。

“干嘛闷闷不乐的?”晏尔停了吹风机,挠了挠小猫的后脑勺,问它,“觉得被抓住吹毛很丢脸吗?”

三角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但是猫没有动弹,看起来很不愿意理他。

晏尔怎么着也不至于跟猫计较,它能乖乖地趴好让人类给他洗澡吹毛已经是罕见的乖小猫了。

他托着猫的腋下把它翻了个面,偷袭般攥着猫爪,看了眼爪垫,黑色的,一只从头到脚都黢黑的猫。

小黑猫睁开一只眼,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凝视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另一只猫爪也悄然松开了,露出铜黄色的虹膜,瞳孔缓缓张大,两只眼睛变得浑圆,没那么爱搭不理的,流露出一点小猫咪的专注。

“眼睛怎么睁这么大?”晏尔弯起眼睛,敲了一下它湿润的鼻尖,“你想捕猎了?”

猫嘴微张,却没有发出晏尔期待已久的喵呜,它打了个喷嚏,闭眼又不理人了。这是一只奉行沉默是金的小猫,喵都不肯喵一声。

吹干腹部和尾巴毛,海胆小猫变回一颗蓬松的小毛球,眨了眨眼睛凝视晏尔。

晏尔的心都要萌化了,抱住它,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在小猫看怪人一样的注视下,俯下头,往它双耳之间亲了一口。

小猫脑袋毛茸茸的,比晏尔的体温更低一些,鼻尖触到绒毛时,有股幼兽特有的暖烘烘的气息。

它和可卡布用一样的沐浴露,气味却并不相同。

嗯……没有狗味,小猫要香很多。

不等晏尔得出更多的信息,小猫挥爪拍开了冒昧的人类,从他臂弯里挣脱出去,跃下地板,头也不回地往露台跑。

晏尔猜它想逃离这里,并不担心,入冬以后,室外气温降至零下,他卧室通往露台的门窗不再随意开启。

但是这只猫居然会开窗,它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压低,敏捷地跳上桌面,又从书桌挂到窗帘上,猫爪搭上平开窗的把手,一拧就开了一条缝。

冷风夹着雪花呼呼地钻进来,猫钻出去半个头,耳尖一动,忽然听到晏尔问:“这么快就要走吗?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猫回过头,瞳孔竖立,毛茸茸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尾巴甩了几下,像是因为听到晏尔的请求而感到烦躁或不安。

一人一猫对峙几秒后,猫把窗户关了回去,跳到地板上,回到晏尔轮椅前。

晏尔喜不自胜,但总觉得这猫灵性过人,并腿端坐在前方,仰起脑袋看着自己时,似乎不着痕迹地在叹气,苦恼眼前是个过于麻烦且黏猫的人类。

裴意浓进门时,一眼瞥见晏尔怀里多了一团黑漆漆的不速之客。

晏尔举起它,向他宣布:“弄弄你看,我有猫了!”

小黑猫像是困了,耷拉着眼皮,四只爪子往下垂,显出一副任人搓圆揉扁的乖相。

裴意浓合住门,瞥了猫一眼,毫无感情地说:“是嘛,恭喜你,那有的笨狗是不是没用了,终于可以送人了?”

被洗得喷香的可卡布从沙发上爬起来,撕心裂肺地朝裴意浓大叫。

爸爸从中调停道:“弄弄,狗又没惹你,你少气它几回行不行?”

裴意浓哦了一声,脱掉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径直过来把可卡布推下沙发,自己坐了下去,然后回应道,“行啊。”

眼看着小狗又要气得大叫了,晏尔伸手从茶几上拿了块肉干喂它,摸了摸狗头试图安抚好小狗。